成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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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看了幾篇文章，關於內向型人格特質和高敏感人群，倒也沒有對號入座，就是覺著跟自己挺像。

我自小孤僻內向，母親說我打一兩歲起便不喜被人抱，睡覺一個人貼著牆壁，平日里給我一個小板凳我能坐上一整天，再給一張紙巾我就將它揪得細細碎碎，再搓成一顆顆小粒，可以忙乎大半天，自娛自樂自我沉浸；不哭不鬧，也從不跟大人們撒嬌討要什麼，總是安安靜靜，一如現在這般酷。

只是這樣的性格讓我變得彆扭。幼兒園那會兒，我從不敢舉手說要上洗手間，總是憋著，憋不住了尿褲子里，等放學母親來接的時候也差不多幹了，所以沒人曉得我這臭毛病；再大了些上小學，最怕老師提問，每次被點到名就覺得天昏地暗，站起來只會看天花板，從一年級到六年級，總是如此，十分不討人喜歡；再到了中學，許多事情只放在心裡，也有叛逆期，但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質疑，封閉得厲害，慢慢的居然有了口吃的毛病；直到上了大學，心想若總是這般寒磣，怕是以後討口飯吃都艱難，便也努力了起來，參加競賽、陳述、答辯，以及各種活動，哪人多往哪去，表達漸漸伶俐了起來；跟著研究生階段兼了三年的課，掙著生活費貼補著家用，也實實在在的練了颱風和教態；直至最後參加工作，上了管理崗，需要做許多的有效溝通，說話對我不再是難事，駕輕就熟也大方得體，只不過我自己知道，真正的我是另外一副樣子，我依舊不喜歡說話，喜歡跟自己相處。

嗯，我一直沒變。我不喜歡無意義的閑聊和寒暄，但可以接受單獨的有內容和質量的談話；我並不害怕社交活動，但不喜歡淺薄的廣泛交際；我心情低落的時候並沒有辦法依靠向外的活動來獲取力量，而是需要獨處或沉思自省；我不喜歡熱鬧喧囂，除非極少的時刻興緻昂揚圖個新奇，其他大多時候依舊喜歡安安靜靜，像小時候那樣，安靜的坐著。這並不是說我不合群，我的身邊一直十分熱鬧，無論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只是離群是我自主的一種選擇。卡倫 · 霍妮在《我們內心的衝突》中提過，所有的離群者都共有另一個特性：他們都能夠帶著一種客觀的興趣來觀察自己，就像人們觀看一件藝術品。也許對他們最好的描述應該是這樣的：他們對自己都持「旁觀態度」，這與他們對生活的總的態度一樣。所以，對待現在這病，我的抽離和旁觀會讓我更容易對付些。

以及後來我發現，自己也十分敏感。我通常能夠更完整細緻地處理外在世界的積極和消極的信息，但是，也常常容易被這些外在的刺激所影響。我能十分清晰的感知一些細節，例如對方的情緒和處境，容易被忽略的小事，音樂、交通或是人的說話聲音，或者大自然的色彩和氣味等，這會讓我更好的發現這個世界許多細微的美好，感恩並讚歎生活給予的一切；但同時，高敏感度也給我帶來許多困擾，我會被過多強烈的、複雜的、混亂的外在信息和情緒刺激，然後被情緒淹沒；以及過分關注事物的細節，甚至顯得有些挑剔，對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極致，對人和事物有著過分苛刻的要求，以致於形成一種不健康的完美主義傾向；而他人的情緒也成為我額外的情緒負擔，所以我常常需要很多時間和空間獨處，讓自己的內心能有機會處理過度承載的情緒；你看，這也解釋了我為什麼喜歡跟自己相處，一如既往的孤僻。

我在極其痛苦的時候會非常討厭敏感這一性格特質，作為雙魚，多愁善感已然成了標籤，我也不否認，似乎也擺脫不了；但同時，如果痛苦會加倍的話，在我感到愉悅的時候，它也必然更加生動。我看過一段話，說敏感其實就是一層濾鏡，透過這種濾鏡從而看到的世界有著更高的對比度和更高飽和度。因此我一直是用一種更生動、更激烈的方式感受著這個世界，這種更加激烈的代價，並不是我的選擇，但有更激烈的痛苦也能感受到更深邃的喜悅；看見更多的醜陋，也能看見更多的美好。這樣想想，也值得。

最近這些時候我總想，太過起伏的情緒對我的病情是否有影響，甚至會否它本就是根源之一，以及內向性格總是選擇以內部作為情緒宣洩的出口，時間長了也是一種負累。母親說我壓力太大，妹妹說我思慮過重，我也漸漸意識到一直以來我自以為的情緒管理和對苦難的自我消釋，自以為的沉穩自省無論何時都能安之若素，其實都在積累，都是往駱駝身上一根根添加的稻草，直到最後，它甚至產生生理上的應激反應，我的消化系統出問題了。當然，結果可能不是必然的，但想來邏輯是正確的，影響也是有的。這幾日我在讀夏目漱石的《我是貓》，裡邊的主人被貓形容為牡蠣（oyster）一般的性格，沉默寡言之人，我想我也是，我有個自己的殼，裡面才是我的世界；不過莎士比亞還有一句台詞，the world is my oyster，Which I with sword will open。這個世界如同我的牡蠣一樣，我可以用刀子把它撬開。嗯，夢想得以實現的世界，也沒什麼不好。

扯的有些遠了。你看，我就愛這般發散的胡亂想。其實我的靈魂歷經了許多現實的考驗和磨鍊，不說千山萬水，但的確一路跋涉，坑窪曲折不曾平坦，但也正是如此，我成為自己力量的容器；我的敏感讓我總覺著世間的人和事和物無不美好，再細微我都能感受到幸福，這讓我渴求生；我的內向孤僻讓我凡事不喜歡麻煩別人，時間長了似乎擁有在黑暗中也能一個人毅然決然行走的堅強，我說似乎，並不篤定，但這讓我有滿足渴求的力量；所以這般性格特質和以前受的苦或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我成為的不是最好的自己，只是有能量遭遇並面對這更大苦難的自己，能在這美好且殘酷世界裡驕傲的活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