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了一場關於人類未來命運的大會 | 箭廠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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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迷是怎麼樣的一群人?這個問題還真有點難以回答。要解釋這個概念,好像得先給科幻下個定義。那什麼是科幻?這個問題比上一個難回答一百倍。
許多人都曾試圖捋清「科幻」和其他標籤之間的邊界,但結果都不怎麼令人滿意。一部小說,一部電影,一部漫畫,或者其他形式的藝術作品裡,科學成分和幻想成分佔到多少才算科幻?
如果時間機器是科幻,那奇異博士的時間寶石是不是科幻?如果《異形》是科幻,那《神奇動物在哪裡》是不是科幻?如果哆啦A夢是科幻,那阿拉丁神燈是不是科幻?
也許我們應該想想阿瑟·克拉克的名言:「任何足夠先進的技術都是魔法。」「魔法只是我們不了解的科學。」所以,捋不清的,放棄治療吧。
科幻本來就是一種很包容的文化。在幻迷們狂歡的盛會上,你能見到從魔杖到蒸汽計算機、從無限手套到九州版圖的各種奇異物品。
世界科幻大會是最負盛名的幻迷聚會,1939年開辦,除了因為二戰中斷四年之外,風雨無阻,年年召開。雨果獎就是由參與大會的幻迷們投票決出。
如今,世界科幻大會的歷史已經走入第八十個年頭。有多少事情可以堅持五分之四個世紀呢?八十年,足以讓一個嬰兒從搖籃走入墳墓,其間全球也多次風雲變幻,時代的動蕩之中,這一方留給幻迷們的小小天地竟能巋然不動,實屬幸運。
作為中國幻迷,我很想去世界科幻大會朝聖,但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錢。
世界科幻大會在美國舉辦的次數最多,其次是歐洲,買了門票才能入場,才能擁有雨果獎的投票權。對一般家庭來說,這筆費用不是小數目,因此世界科幻大會上的亞洲面孔並不算多。
我認識的許多幻迷都希望,在世界的東方也能有這樣一場盛會,不須萬里跋涉就能找到同好們。幸運的是,我們並未等太久。
今年五月,未來事務管理局在中國科技館舉辦了首屆亞太科幻大會。我很驚喜地看到,雖然年輕,但亞太科幻大會已經展現出了足夠的豐富和包容。
和世界科幻大會一樣,它對科幻和奇幻都敞開了大門,有內容緊湊的講座,有滿場巡遊的coser們,有自己的畫廊,也有各位著名科幻奇幻作家的簽售……會場外的集市更是彷彿時間線交錯之地。
中世紀女巫的小攤上擺滿了頭骨、鹿角和乾枯的草藥,隔壁十八世紀航海家的桌上閃耀著玻璃和黃銅的光芒,轉過一個拐角,一位戴單片眼鏡的博士在推銷稀奇古怪的蒸汽機械,而附近的另一位博士顯然來自幾個世紀之後,面前擺滿了只有超級英雄才配使用的高科技設備。
每個少年都有過那麼一段日子,崇拜傳奇和英雄,過剩的荷爾蒙和精力在血液里沸騰,無處發泄。
從玄幻、奇幻再到科幻,少年們的偶像是劍仙、大俠、奧特曼,也是巨型機甲和變形金剛,每代人各不相同。唯一不變的是貫穿其中幻想的力量,而幻想面對的一個重要方向,就是未來。
不少科幻作品裡描繪的未來都寒冷而灰暗,比如《後天》中結冰的地球,《黑客帝國》里淪為生物電池的人類,《終結者》里控制了世界的天網。與其說這些作品悲觀,不如說它們在傳達一種警告,科幻是一種對技術格外警惕、對人類的脆弱格外敏感的題材。
不過,我認識的科幻迷大多對未來都抱有熱切的希望。在他們眼裡,人類可能會經歷許多波折,卻必定生生不息,繁榮昌盛。
他們相信那些灰暗的故事更像寓言,而不是預言。看完科幻片之後,他們也許會後背發涼,也許會久久沉思,但最終一定會長舒一口氣走齣電影院,把可樂罐扔進垃圾桶,並相信數百萬個明天之後,人類的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我真正的科幻「啟蒙」是在高中階段。因為從小聽力不好,我很少參與集體活動,養成了喜歡看書的習慣。之前雖然也讀過一些科幻小說,但都只是當消遣。
高中有次逛西單圖書大廈,我偶然翻到劉慈欣的一本短篇集,結果那個下午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沉浸在了裡面。《天使時代》結尾是林肯號航母在非洲的海岸線上逐漸沉沒,夕陽照亮了它黑黝黝的塔島。讀到這裡時,北京的落日也正好透過玻璃窗灑進圖書大廈,照在我臉上。
那天我才知道,原來有一種科幻叫劉慈欣,原來科幻還可以是這樣的。之後我開始有意識地找國內外的科幻作品來看,而且不自量力地想自己寫一些科幻故事,慢慢地,我成為了一名青年科幻作者。
沒想到的是,這次亞太科幻大會,我竟然獲得了和大劉本人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和大劉聊天的時候,我大腦基本上一片空白,提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問題,完全處於想到什麼扯什麼的狀態,白白浪費了那寶貴的十幾分鐘。
現在回想起來,我恨不得用門擠一擠腦子,把裡面的水濾出去。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國內科幻迷都是個比較小眾的圈子。
近年來,在大劉和《三體》的影響力,以及其他眾多因素的推動下,國內科幻迷的人數急劇增加。《三體》毫無疑問是里程碑式的著作,但隨著科幻逐漸受到關注,科幻圈子裡似乎出現了「鄙視鏈」,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軟科幻」和「硬科幻」之爭。
我覺得這種執著大可不必。科幻是最不應該存在鄙視鏈的文學種類,因為每一個科幻作者都深知,自己的描寫一定會過時,而時代一定會走得比自己的想像更遠。
七八十年代,迪斯科還是很新潮很時髦的東西;但在2009年的《火星救援》中,迪斯科已經成為一種老古董,被馬克·沃特尼當成笑料反覆嘲諷。
潮流和時尚都像蜉蝣一樣,朝生暮死。我們今天喜愛的事物,半個世紀後也許會變成孩子們眼裡的廣場舞、太極拳和中老年養生竅門,現在流行的東西,可能未來某一天得靠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保護才能活下去。
所以,何必執著要在鄙視鏈上佔據上游呢?尤其是科幻迷和科幻作者們,真有一天看到時代把我們掃進歷史的塵埃,應該高興才是。
我在科幻大會上見過白髮蒼蒼的老人,也見過牽著父母的兒童。科幻無關年齡,它最大的魅力來自人類永不泯滅的好奇。
說到底,我們喜歡那種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像在漫長的旅途上憧憬著目的地,前方可能應有盡有,也可能空無一物,重要的是,我們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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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滕野,未來局簽約作者,地質學專業,野外考察的見聞常成為小說創作的靈感。作品想像力宏大,個人風格鮮明,以簡明的物理原理構建超出日常想像的宏大意象,敘事流暢樸素易懂。代表作《至高之眼》《黑色黎明》《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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