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翻船事故續:志願者比病人多 有專人"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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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5日的一場翻船事故,讓泰國普吉成為關注的焦點。
目前,所有遇難者遺體均被送往普吉VachiraPhuket醫院進行初檢,家屬到達後可以到醫院進行聯絡確認,醫院設有諮詢台並配備翻譯。
這裡,也成了一些家屬們永遠的傷心地。
突如其來的大雨
7月5日早上,普吉島下了一場小雨。
小雨過後,天氣開始有些多雲。經過熱帶陽光的炙烤,中午時分晴空如洗。
今年22歲的斑斑剛剛結束了4年的大學生活。因為家人所在公司組織的一場普吉島旅行,她和爸爸、媽媽、弟弟一家四口的命運就此改變。
7月5日這天安排的就是出海。斑斑回憶說:「我記得那天中午天氣特別好,海特別平靜,而且湛藍湛藍的。」
普吉島導遊高米說,那天上午真是一個好天氣,陽光火辣辣的。
好天氣意味著當日普吉島的特色水上項目幾乎都可以完成。比如浮潛和深潛項目,只有在高強日照下才能顯出繽紛多彩的熱帶魚、珊瑚礁;而落日垂釣也只有晴好天氣才能讓彩霞更加美麗。不過,因為斑斑弟弟的莫名抗拒,當日的水上項目,斑斑一家四口都沒有玩得盡興。「當時我弟弟就是不想玩,也不知道為什麼。」
下午三點左右,天氣突然變得怪異。在泰國留學的胡雨說,5日下午3點,他要出門去到位於巴東地區的公司做兼職。出門時,天邊突然有大片烏雲壓來,風也變得急促。
胡雨剛把車開出小區,就下起了大暴雨,天也迅速地黑了下來。胡雨說,「真的是傾盆大雨,瞬間就落下來了。因為風大雨急,他覺得自己整個車身都在晃;雨刷器劃得飛快,眼前的路卻變得越來越暗,他不得不把車燈全開。
這確實是一場急雨。不過,胡雨記得,其實氣象部門卻是早有預警,告知7月5日可能有暴雨天氣,不適合出海。
5日下午四點鐘,狼狽地走進辦公室後,胡雨皺著眉頭看著窗外的雨,有點擔心。
「今天,不會有人出海吧....」
7月5日下午,普吉被烏雲籠罩,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悲愴的父親
此時的普吉島東南海面上,正在醞釀著一場災難。
7月5日下午5時,泰國普吉島海域有三艘船隻發生嚴重翻船事故,其中搭乘93名乘客的鳳凰號尤為嚴重。截止7月7日中午,普吉遊船傾覆事故已造成至少38人遇難,這其中就包括斑斑的媽媽,和弟弟兩人。而導遊高米帶的團因遲到了一個小時沒能出海,躲過了一劫。
鳳凰號一共分為三層,首層是用餐區,鋪著木地板,擺著一排排乳膠軟墊座椅。二層是休閑區,包括休息室、KTV包廂,還有一個兒童戲水區;三層則是甲板區域。事發時因為嚴重暈船,斑斑在首層睡覺;而弟弟、媽媽、爸爸則去了二層。
「突然就開始颳風下雨。而且雨特別大,船身傾斜得可怕,幾乎要翻了。」海水以驚人的速度迅速灌往船艙,斑斑架在鼻樑上的近視眼鏡瞬間被海水衝掉。「一下子就啥也看不見了。」隨著船體倒置帶來的劇烈抖動,斑斑整個人被狠狠摔在牆上。
與此同時,斑斑爸爸也在二樓艱難地與風浪抗衡,他要給妻子和13歲的小兒子尋找救生衣。據斑斑介紹,因為弟弟暈船,所以救生衣當時並沒穿在身上。不過,這一切變化都在一瞬間發生,等他拿到救生衣時,已經來不及了。
這場風浪帶走了斑斑的至親,同時也留下了傷疤。斑斑的左眉毛附近撞出了一條大口子弧線,手術時縫了40多針;左右兩個手臂都在掛針,稍微一動就劇痛無比,吃東西暫時只能靠人喂。
斑斑爸爸在海里劃傷了膝蓋和腳面,傷不重,卻比較磨人,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因為女兒住進了ICU,老婆、兒子則和自己陰陽相隔,所有的事兒只能先由他一個人辦。7月6日,斑斑媽媽、弟弟的遺體先後達到普吉島VachiraPhuket醫院。
辨認遺體時,斑斑爸看到老婆身上還穿著下海時的衣服,因為空間不夠,他看到一些遺體被疊放在冰櫃間。他心痛得很,拖著傷腿跟醫院的人講理。
志願者
在傷者收治醫院,有免費食物提供給傷者。
志願者們已經成了後期救援工作的重要力量,在傷者收治醫院裡,到處是掛著「自願者」/「志願者」牌子的華人面孔,他們甚至做到了「一個傷者或家屬要匹配一個志願者」。一位翻譯組志願人員稱「現在志願者都比病人多」。
志願者們的熱情真誠讓人感動。零食、水、飲料、便當餐被源源不斷地送來,並用中文標註「免費取用」。當地的一家通信公司還在醫院門口設置了救助點,提供手機和卡,24小時提供免費國際電話。一些人還針對傷者家屬提供免費的包車、免費酒店等服務。
他們來自不同行業,有留學生、餐館老闆、導遊、中文老師;他們在醫院門口鋪個小桌子,用幾塊硬紙板簡單寫著「酒店組,用車組,餐飲組,物品發放組、翻譯組」,為蜂擁報名的志願者們細緻分組,分配工作。斑斑的志願者張進也是其中一員。
簡易的志願者招募桌台。
7月6日早晨,在某國有銀行曼谷支行工作的張進被手機微信一頓轟炸。公司微信群里,幾個同事一連發出好幾個問號,「誰會講廣東話,又懂泰語?」原來,此次事故中有不少廣東籍遊客,廣東人的普通話讓泰國翻譯頭疼。
張進是老廣州人,1年前才調任到曼谷工作。6日,他和同事一行五個人抓緊來到普吉島,到收治傷者的醫院做起了志願者,既做翻譯也做義工。斑斑因為手臂活動不便,張進和另外2名志願者就時不時喂斑斑喝水、吃餅乾。7日上午,張進去普吉島機場接了斑斑的另外一名親屬,7日下午,他又跟著斑斑來到VachiraPhuket醫院辨認親人遺體,忙碌得很。
因為志願者太多,組織者們開始給「獻愛心」設下門檻,比如能長時間陪護,泰語不光能聽說,還要能讀寫。為了方便區別於閑雜人員,7日以後,所有志願者要求「帶證」上崗。他們甚至設置了媒體組,專門為不願接受媒體採訪的家屬或傷者進行「擋門」。
遺體確認
7月7日當天最後的三具遺體被運回碼頭。
目前,所有遇難者遺體均送到了普吉VachiraPhuket醫院進行初檢,醫院會公布檢查程序,家屬到達後可以到醫院進行聯絡確認。依據最新數據,有26具死者遺體被打撈出來。
在VachiraPhuket醫院的二樓,有個氣氛凝重的家屬調節區。事故中的失蹤或確定遇難家屬到達醫院後,在這裡配合警方完成遺體辨認事宜。雖然有耐心的中文翻譯和志願者陪伴,但常常響起低低的啜泣。
普吉VachiraPhuket醫院裡的失蹤人員家屬登記點。
普吉VachiraPhuket醫院用中文張貼了受害者服務流程。
其中一位家屬說,志願者們會向家屬登記失蹤者特徵,然後再讓家屬平復心情後,查看遺體照片,最後完成遺體辨認工作。這一過程繁瑣而緩慢,雖然每個家屬都拿到了號牌,但依然面臨漫長的等待。
「您還記得他上船時穿的衣服嗎?」、「有沒有明顯的胎記或傷疤?」「是一個人過來的嗎,有沒有別的標誌性信息?」
志願者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希望既能獲得更多的信息,又不傷害到家屬情感。
「頭髮少一點」、「肚子上有顆痣」、「他種過一顆牙齒」。家屬們翻出一張又一張照片和昔日影像,看著畫面中熟悉的親人,擔憂的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似乎只要那個結果還未出現,似乎就有希望。
然而,這個地方常常是讓人悲傷的。
知道父親離開後,一個穿白襯衫的高個子少年肩膀深深地聳動,拿下黑框眼鏡開始抹淚。同來的朋友一直說,「你要堅強,你媽還要指望著你呢。」
一個中年女子被人攙扶著從會議室回來,坐下後頭靠在丈夫肩膀上。一言不發,只有眼淚不住往下淌。
兩個年輕媽媽相互依偎著,掩面哭泣,志願者們在一旁輕聲安慰,遞上紙巾。他們兩家有兩個男孩子,今年6月底剛放暑假,不到7歲,還沒上小學。一趟旅行下來,他們都失去了自己的小寶貝。
一個7歲男孩的父親接到了朋友的慰問信息。信息大意是,聽說你們在普吉島旅行,但名單上沒看到你們名字,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吧。相信一定會轉危為安。
他拿起手機想回復什麼,可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文中高米、斑斑、胡雨、張進均為化名)
轉自普吉翻船事故續:志願者比病人多 有專人"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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