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信長，絕贊絕體絕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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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長決定，擼平越前的朝倉家。擼平越前的朝倉家的理由很充分：不幫助將軍，是為不臣。
之前說過，朝倉家有個老哥們——淺井家。不過長政對朝倉家並不感冒，他眼中朝倉家就是個天天躺在過去的名門輝煌記錄上做白日夢的存在。不過他為人比較厚道，既不想幫朝倉家，也不想幫信長打朝倉義景。信長也不想為難他，只叫上了家康一起去擼平朝倉家。
1570年，織德聯邦軍三萬人進攻越前，參戰的還有剛剛投靠信長的松永久秀。不到三天，就逼近了重鎮金崎。金崎是越前最後的屏障，丟了金崎朝倉家就只好玩完了。
高興的信長當天大擺酒席慶功。慶功宴剛搞到一半，松永久秀神色緊張地進來了，告訴信長：長政背叛他了。
信長哈哈大笑：「哈哈，長政是市的丈夫，怎麼可能背叛老子呢？」
松永久秀急了：「老大你難道忘了織田信行是誰了么！我在戰國混了那麼多年，這個年代大家背叛人跟玩一樣，你能別那麼天真么？」
信長繼續淡定：「別怕，長政是老實人，不會被別人當槍使的。」
久秀要崩潰了，這時有人通報：信長的妹妹阿市得知哥哥來了，特送禮來祝賀。信長當時就得瑟了：「你看，老子的妹妹都送禮物來了，老子的妹夫會背叛老子？」
久秀硬憋著沒把「妹妹夥同妹夫幹掉哥哥的事情我又不是沒見過」給說出來。不多時禮物被呈上來了。
禮物是一個兩邊開口的小布袋，裡面裝滿了豆子，兩邊的開口都被緊緊扎住。
信長沒反應過來：嘛意思？這年頭女生流行這玩意？
旁邊的木下秀吉卻驚叫了出來：「兩頭堵死！這是暗示俺們已經成為了瓮中之鱉了！」
信長當時就酒醒了，長政為什麼背叛他他已經來不及細想，當務之急是趕快跑。
跑之前，我們先理一理淺井長政為什麼會謀反。
織田信長準備進攻朝倉義景的時候，淺井家立即分成兩方開始辯論。
正方：應該和朝倉撕破臉。辯手：淺井長政、遠藤直經、赤尾清綱……（以下省略若干人）
反方：應該和織田撕破臉。辯手：淺井久政（以下無省略）
淺井久政首先提出觀點：「我們和朝倉可是三代同盟啊，不幫他幫誰？」
淺井長政反駁：「咱們當年還和齋藤是同盟呢，咱們不還是說打他就打他？」
遠藤直經補充：「織田信長現在佔據近畿，勢力龐大，加上其盟友德川家康兵精糧足，恐怕我等與朝倉聯合也未必會是織德連邦的對手。」
赤尾清綱補充：「淺井家的安危是祖宗所託，朝倉家的安危是朋友所託。我們可不能只顧朋友不顧祖宗啊。」
淺井久政大怒：「不依靠朝倉，我等淺井如何會有如此之基業？就算因為救援朝倉而死，也是死於朋友之義，何悔之有？並且織田家對我等……做出的事情簡直禽獸不如！織田家在近江公然扶植京極高吉等反淺井的勢力，你們難道不知道？織田家的將領在京都無故殺害淺井家的士兵，你們難道不知道？就連織田市……」
說到這裡，淺井長政立即打斷了淺井久政的發言：「夠了！我意已決。從今天開始，淺井家……與織田決裂！」
正方成員一看，辯論隊隊長都投敵了，這辯論賽還怎麼打？於是，淺井家決定，與織田信長正式撕破臉。
淺井長政心想，幸好反應快，沒把織田市只懷了六個月就生下來茶茶的事情捅出去，否則他的外號就要變成近江綠頭鷹了。
【關於織田軍殺人：
織田信長上洛之後的一天，森可成和他的兒子森可隆和佐久間信盛、柴田勝家在街上喝酒。人一喝多了就開始吹牛逼。於是大家一邊吹當年他們打仗有多麼勇猛，一邊叫森可隆學著點。結果喝著喝著就講到近江兵如何不能打，連單兵戰鬥力日本倒數的尾張兵都不如。（《信長公記》里沒有任何淺井家對信長援助的記載。《淺井三代記》里淺井軍都是在幾次戰鬥結束才出現。）
好死不死，這話被在旁邊喝酒的淺井家士兵聽到了。於是展開了小規模械鬥。雜兵畢竟打不過猛將，淺井家的挑釁的士兵無人生還。（關於織田與淺井在二條城械鬥的事件，同樣在《淺井三代記》里有所記載，織田一方的人馬也同樣為柴田，佐久間，森來帶頭。）】
注1：現代流行的一種通說認為，淺井長政是為了昔年朝倉相助的信義，而選擇了背叛信長，援助朝倉。又有一種通說認為，淺井長政被父親久政聯合重臣架空，家督位置岌岌可危的情況下被迫背叛信長。
然而，根據《本朝通鑒》的記載，淺井長政的重臣，大多是支持信長，而非朝倉的。比如遠藤直經和赤尾清綱那兩句話，便是《本朝通鑒》中二人意見的原話。在這本史書中，從頭到尾堅持援助朝倉的只有淺井久政，而無論是長政還是長政重臣，都是同意支持信長的。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久政是個光桿司令，不存在威脅長政決策權的能力。然而就在當日，長政卻反而忽然被久政說服了，繼而攻擊信長，這裡實在是疑點重重。 至於另外一種通說，關於淺井長政是為了「信義」而救援朝倉。一來與《本朝通鑒》中記載的長政本意支持信長相違背，二來，淺井長政先前對外甥齋藤龍興的背盟攻擊也讓他實在不能被稱得上是「信義之將」，故而此說法也不被採納。注2：通說認為，織田市在1564年嫁到淺井家，而織田信長在1567年八月終於擊敗齋藤龍興，取得美濃。 那麼問題來了，1564年的時候信長的勢力範圍和淺井根本不相鄰，中間最近的道路也隔著美濃齋藤，另一條穿越江南的道路則隔著六角。通常認為，是因為1563年日根野弘就與淺井長政內通打算進犯美濃，所以信長趁此機會才要與淺井聯姻。而淺井與六角則在更早前的野良田之戰就已經決裂。也就是說，此時佔據道路的齋藤和六角兩家，與淺井在此時都是敵國。而於是，織田市到底是怎麼從尾張嫁到北近江去而沒有被攔截的？難道是喬裝打扮混在人群中一路走到北近江？這種出嫁方式也未免太寒磣了些吧。 雖然也有反論，信長在與齋藤義龍敵對時，也曾經直接穿越近江山路，走到京都見了足利義輝。但那個時候信長正是隱藏了身份，信長公記中還有在此時假扮三河人的記錄。而上杉謙信上洛時，則據說是依靠各地的公界、無緣所，以普通旅人身份一路走到京都。也就是說，織田市能走到北近江這點確實應該還是沒問題的。但，還是上面那句，如果真是這種出嫁方式，也未免太寒磣了些吧。不過就算寒磣點沒事，這個說法還有一個大疑點，一般認為，這個時候負責和淺井家聯繫的人是不破光治。但，一般也認為不破君是在齋藤龍興最後被放逐後才投降信長，在1564年不破光治就為信長擔任和淺井家的聯繫人，這好像又對不上了。總之，雖然不排除織田市可以學武俠小說的常見女主那樣女扮男裝一路走到江北，但此處暫且先把這種可能拋除，繼續說下去。
那麼，還有一種說法，就是其實織田市是在1567年嫁到淺井家的，此時信長已經取得美濃，和淺井接壤了。但這種說法還有一個問題。首先，我們看看淺井三姐妹中最大的淺井茶茶，一般通說都說她是1566或者1567年出生的。可是按照這個說法，織田市出嫁時間不能早於1567年8月。所以就算淺井茶茶是12月出生，織田市在淺井家的懷孕時間也只有四個月。如果選擇早些的1566年出生，那麼倒是簡單些，織田市可以直接抱著一歲多的女兒去嫁給淺井長政。然後，按照織田市是1547年出生的說法，這年她已經二十歲了，在那個年代，女孩子在家待到二十歲才嫁人，也不算太多，另外一個我知道的案例正好就是淺井茶茶，被秀吉看到二十一歲才娶……雖然信長被後世嘲諷為妹控，但到這個地步實在也有點過分。但要是說織田市在之前嫁過人以將這個說法自圓其說，那又是嫁過誰？從沒任何說法提過還有這個人…… ——某些喪屍因此總結出結論，織田市一定是懷上了（或者生下了）信長的女兒淺井茶茶，瞞不住了才不得不去嫁給接盤俠淺井長政。甚至連光榮都炮製出了太閣立志傳3里梁田政勝的劇情，雖然在那裡主角變成了柴田勝家。但是無論是哪種，這個結論都實在過分勁爆且沒有證據，我們選擇跳過。可，即使如此，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假如織田市和淺井茶茶的出生時間確為定論，那淺井長政八成…… 結果，不管是1564年說還是1567年說，在目前的歷史線上，似乎都有跨不太過的鴻溝。 但是，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已經發現了，這條跨不過的鴻溝是什麼呢？就是信長最後攻克稻葉山城的時間點，因為這個時間點被設置為1567年，所以不管哪個說法，都似乎不大能成行。那麼，假如我們把這個時間點移前三年，讓信長在1564年就攻克稻葉山城，又如何？ 這並不是純粹的兒戲。1564年攻克稻葉山城的說法，其實是存在的。單以我看過的一級史料而論，信長公記首卷並未真正記錄稻葉山城之戰的年份，而其他的文書基本也都是寫月日不寫年份，因此出現的時間爭議不止一處，其中織田信秀的死亡年就有1549-1552這個跨度同樣為三四年的可能範圍。而在寫年份比較詳細的其他一些史料中，例如本朝通鑒，其中也有將此時間書為1564年的。而據說土岐齋藤軍記等書也如此記載，不過我都沒看過，所以暫且不提。總之無論如何，1564年的這個說法，其實很早就存在。 那麼，我們現在再假設這個說法的確是正確的，重新再推一次事件脈絡…… 1564年，信長攻克稻葉山城。 同年，為準備下一步戰略計劃，決定與鄰近的江北淺井聯姻，讓新近投降的不破光治擔任聯繫人，織田市則可輕易從美濃前往北近江，此事順理成章。 1566年或1567年，淺井茶茶出生，此時已經是淺井長政和織田市結婚的二到三年後，所以也沒有絲毫不正常。 為了保證準確性，我們再把其他的一些通說推定過時間的歷史事件加到這個脈絡里，然後再看。 1564年，信長攻克稻葉山城。 同年，為準備下一步戰略計劃，決定與鄰近的江北淺井聯姻，讓新近投降的不破光治擔任聯繫人，織田市則可輕易從美濃前往北近江，此事順理成章。 1565年，瀧川一益開始攻擊北伊勢，通常認為這是信長在攻擊美濃時所派出的另一方面軍，但在此處的先決條件下，這反倒會被解釋成在攻克美濃後才開始進行的戰略。 同年，通過遠山家，信長將養女遠山夫人嫁給武田勝賴。考慮到遠山家位居東美濃，與武田接壤，無論信長有無攻克美濃，其實都可以做到這次聯姻。但考慮到此處的先決條件，我們暫且認為這正是因為信長攻克了美濃，所以才決定與鄰國武田聯姻。 1566年或1567年，淺井茶茶出生，此時已經是淺井長政和織田市結婚的二到三年後，所以也沒有絲毫不正常。 然後到1568年，信長上洛，以下不表。 似乎相當通順，以這個思路來看，似乎這幾年的事件都捋平了。 但其中還是有疑點！按照通說的美濃攻略過程，1564年到1567年有好幾場戰鬥，從中濃系列戰鬥到河野島。同時，如果按照1564年攻克稻葉山城的說法，那麼1565年到1568年，信長除了外交緣組外，根本什麼都沒幹，什麼仗都沒打，一直在岐阜宅著。而這段時間幾乎正好與上面那幾場戰鬥的時間重合。如果非要說信長突然變成了死宅，直到1568年上洛突然奮起，這無疑是說不通的。而若要假設1564年到1567年的這些戰鬥其實也都發生在1561年到1564年間，那哪怕是從月份的記載看，也不可能出現這麼許多緊密的戰鬥。就此來看，很可能，把1564到1567年的美濃攻略砍掉，其實多半，還是錯誤的。 說了這麼多，說到現在，最後我們發現，以上列出的最可能的可能，竟然還是大齡未婚少女織田市抱著不知道爹是誰的女兒茶茶在1567年嫁給淺井長政去了。但是，這個結論還是太喪失了，我不敢相信……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因為淺井茶茶的生年也沒有一級史料明確記載，所以只好推定到1568、1569之類的年份以讓織田市不用帶拖油瓶，可是這也只是推定。總之，淺井長政的綠帽子是摘不掉了。
淺井家背刺織田家之後，織德聯邦可謂是腹背受敵。目前唯一的活路就是從近江突圍回京都，說白了就是在淺井朝倉聯軍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逃跑，是個技術活，做得好叫戰略轉移，比如兩萬五千里啊敦刻爾克等等；做得不好，那就叫潰逃了，例子就不舉了，太多了。信長逃跑是為了保命，自然不能直接一聲令下三萬人直接開跑，金崎城裡那一萬多朝倉軍衝出來割草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信長需要一個殿後的，穩住朝倉軍，說通俗點，需要一個墊背的。等大部隊都走了，這個墊背的再動——當然其實也不用動了，城裡的朝倉軍發現被耍了不滅了你才怪。
這是個生還率基本為0的工作，自然大家都想多活幾年，於是當信長問起時都默默低下了頭。
家康苦笑了，得了，既然沒人願意來我來算了，反正自己這輩子倒霉夠了，最後幫老哥一把吧。就當他準備請纓的時候。一個人站了起來：
「主公，俺願去殿後。」
說話的人是木下秀吉，昔日的拖鞋猴子如今已經成了織田家的核心成員，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報答信長知遇之恩的方法，現在他終於找到了。
織田家諸將一個個都見了秀吉，說來日一定將淺井長政的腦袋供在你的墳頭上云云。德川家康甚至把自己全部的洋槍送給木下秀吉。當時洋槍是奢侈品，養一桿洋槍足夠養幾百個士兵了，全給秀吉，夠意思，太夠意思了。
之後眾人上馬的上馬，11路的11路，準備全體撤退，就在信長要離開的時候。秀吉撲通跪倒了地上，眼裡含著熱淚：「今日秀吉自知必死，然一死亦不能報盡主公恩典，希望主公武運昌隆，統一天下！」
所有人都流淚了，連信長自己也沒能忍住，他強作鎮定地說：「猴子，好好打，活著回來。」然而大家都能聽出他的哽咽聲。
上一次信長流淚，是平手政秀切腹的時候，他一生很少流淚，但是這次他哭了。
撤退後的信長打算從北近江的朽木谷穿過到達京都，再從南近江回到岐阜——其實也就這一條路，近江是淺井家的地盤，不可能讓你過去，因此他們要繞琵琶湖一個大圈子，具體路線大概是這樣：
朽木谷的領主叫朽木元綱，可以看出此人盤踞此地已久。信長當初橫掃畿內時他也望風而降，現在要讓他知道信長是在逃跑，非出人命不可。
信長決定：拼了！衝過去幾個算幾個！
久秀攔住了他：「能不打幹嘛一定要打呢？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腳嘛，更何況我們現在這麼點人怎麼跟他拼？」
信長這次逃跑屬於各自保命型，大家各跑各的，信長他們馬好沖在最前面，身邊現在就久秀和他們的幾十個家臣，拼個毛線啊？
久秀又表示：「不怕，看老夫去忽悠他。」
元綱這時已經得知了消息，信長帶著幾十個近侍爬到了他地盤，他也聽說了長政背叛的消息，不過他不敢肯定。現在聽說久秀來了，他決定去探探情況，如果信長真是落水狗，就干他丫的。
結果他看到松永久秀一臉微笑地在他的庭院里踱來踱去，忍不住問：「松永久秀先生來此有何貴幹？」
「老夫是特地來弔唁你的。」
朽木元綱驚了，示意松永久秀繼續說。
「老夫問你，是小谷城離你那裡近還是京都離你那裡近？」
「當然是京都。」
「將軍和信長的關係好還是淺井和你的關係好啊？」
「將軍已經認信長為乾爹，當然比我和淺井的關係好。」
「那麼，假如你在這裡殺了信長，將軍帶織田留在京都的幾萬人打你，你有把握撐到淺井來援嗎？」
「沒有……」
「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知道了。」
於是朽木元綱打開城門，正式歸降織田信長。
信長是脫險了，木下秀吉就要杯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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