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特朗普戰勝希拉里,贏得美國總統大選!

重磅!特朗普戰勝希拉里,贏得美國總統大選!美國共和黨還同時拿下參議院、眾議院多數席位,超過30個州的州長也被共和黨人拿下。據美聯社最新報道,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已經拿下274張選舉人票,領先於希拉里的218張選票,並超過規定的270票,戰勝了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柯林頓,贏得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

九州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鄧海清博士點評特朗普勝出美國大選:美國資產「黑天鵝」,中國資產「崛起時代」

11月9日,根據人民日報的消息,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戰勝民主黨候選人、前國務卿希拉里·柯林頓贏得總統選舉,將成為美國第四十五任總統。

「海清FICC頻道」點評如下:

1、美國總統大選成為繼英國脫歐之後2016年第二個重大「黑天鵝」事件。做宏觀經濟和金融市場,最難猜的是「民意」,其不確定性遠高於政府和央行。特朗普上台與英國脫歐背後的原因是一致的,即全球經濟低速增長下,貨幣寬鬆資產價格飆升加劇貧富分化,選民「窮則思變」,最直接的思維就是顛覆傳統和孤立主義。

2、特朗普獲勝標誌著資本主義精英政治遭遇「二戰」以來最大危機,近幾十年的全球化進程可能出現拐點,「貿易保護」可能繼「貨幣寬鬆」之後成為各國穩增長的主要手段。貿易保護實際是零和博弈,儘管對本國短期有利,但長期必然是雙輸或多輸,這將加劇全球經濟的不穩定性。

3、特朗普的政策基調比較明確的是貿易保護、積極財政,特朗普的利率政策較為不確定,匯率政策貶值可能性較高。其中:

(1)貿易保護政策包括退出TPP甚至WTO、提高關稅、對匯率操縱國進行懲罰等。

(2)積極財政包括減稅、增加基建投入、增加國防開支等。

(3)對於貨幣政策,特朗普既表示過「奧巴馬和耶倫通過低利率維持美國虛假繁榮」、「低利率損害儲戶利益」,也表示過「如果上調利率、美元過強,會遭遇與很大的問題」,其真實利率政策傾向並不明確。從市場預期來看,據媒體報道,特朗普當選後市場對於美聯儲12月加息的預期由80%下降至50%,主要基於美國經濟的不確定性。

(4)對於匯率政策,若特朗普並非真心支持利率緊縮,則其積極財政、貿易保護顯然支持美元走弱;即使特朗普確實支持利率緊縮,但可能效仿小布希採用「加息+貶值」的貨幣政策組合,以實現其貿易方面的主張。總體而言,儘管特朗普沒有明確表示要「弱勢美元」,但美元走弱概率較大。

4、特朗普拯救了黃金的頹勢,此前黃金的主導邏輯是全球央行的流動性拐點打壓黃金,而特朗普事件則將「政治不確定性帶來的長期避險需求」引入黃金價格,未來黃金將取決於「央行流動性拐點」與「政治不確定性」之間的博弈,特別需要關注的是「政治不確定性」是否會如市場預期般阻止12月美聯儲加息,若12月美聯儲加息再度落空,則黃金上漲將難以阻擋,此外還需關注12月的義大利公投,是否會出現第三次「黑天鵝」。

若特朗普明確「弱勢美元」政策,則黃金受益將更為直接,可參考2002年之後小布希堅持「弱勢美元」政策,出現罕見的「美聯儲加息+黃金上漲」組合。若美國經濟受衝擊並不大,美聯儲堅持12月加息,同時特朗普沒有明確「匯率貶值」政策,則黃金的走勢將大幅波動。

5、世界格局發生重大變化,美國資產遭遇最大「黑天鵝」,中國資產短期可能受損,但將長期而言相對全球其他風險資產將受益最大。回顧英國脫歐,導致英國資產受損、中國資產受益,因為中國可以同時與英國和歐盟加強合作。對於此次美國大選,由於特朗普政策為「新孤立主義」,美國對全球政治經濟主導權將下降,美國資產將長期受損。

相關報道歐逸文:特朗普總統的第一個任期

就美國大選而言,中國股市的唯一長期風險在於,特朗普過於激進的政策導致國際衝突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從而抑制全球風險資產估值水平,中國風險資產儘管相對其他國家最優,但也存在下跌的可能,不過我們認為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極低。

排除上述極端情況,對於中國股市,我們認為由於特朗普對中國非常不友好,因此中國資產可能短期受損;但長期來看,中國在全球的話語權將上升,同時中國政治、經濟的確定性在全球範圍相對較高,中國風險資產在全球風險資產中將成為最優資產,疊加美元弱勢概率較高,人民幣貶值趨勢將得到逆轉。

今日落下帷幕的美國總統大選似乎從未這麼牽動中國的人心。除了關注總統席位花落誰家對中國利益的影響,兩位候選人的個人風格似乎也成為了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但拋開這些噱頭,成為總統的特朗普將如何塑造美國(或者更進一步,世界)的未來?歐逸文9月寫了這篇萬字長文,結合特朗普競選以來的表現,從政治、外交、經濟、安全等實際角度,預測了特朗普總統帶領下的美國是怎樣一副光景。他在最後發問:特朗普在競選中就是這種表現,為什麼要期待他當上總統後會有所改變?

本文適合靜下心來閱讀,了解美國政治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2017年1月20日早晨,新任總統要去白宮拜訪奧巴馬總統,共飲咖啡後,他們坐上同一輛豪華轎車——奧巴馬坐在右手邊,而新總統坐在左邊——共赴國會山。正午,在那裡,新總統要在國會大廈的西側露台進行就職典禮。

唐納德·特朗普如果成功當選總統,屆時他將會是70歲高齡,還差5個月就滿71歲——是美國首任總統中年紀最大的,比當年宣誓就職時的羅納德·里根還要大7個月。里根曾幽默地回應人們對他年齡的關注——1984年,他承諾不會「出於政治目的利用自己競選對手的年輕無知。」不過特朗普喜歡不一樣的應對策略:幾個月以來,他的競選顧問們都在散播一條消息,稱特朗普的民主黨競爭對手、68歲的希拉里·柯林頓其實得了腦部疾病,不為外人所知,而她現在不論爬樓梯還是直立坐在椅子上都需要人扶。在競選演講中,特朗普也質問她是否還有當總統的「體力與腦力」。

特朗普在競選活動中的大吹大擂——那些毫無顧忌的口水仗,以及對既定事實的忽略——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人們很容易忽略一個會有更長遠後果的事情:他朝著實際掌權的步步逼近。早在8月1日,他的入職團隊就搬進了賓夕法尼亞大道1717號,這是一幢十三層的寫字樓,和白宮僅隔著一個街區。團隊領頭人是新澤西州州長克里斯·克里斯蒂,成員中還有他的幾位親信,比如他的前任法律顧問威廉·帕拉杜齊。8月間,美國政府啟動了一個聯邦計劃,以加速總統權力的移交,這樣一來,特朗普的員工得以申請白宮的安全許可權,在選舉日後的第一時間獲得加密信息。他們開始了遴選內閣成員的程序,制定具體的施政方針,還和現任白宮官員見面,規劃國防部、國務院、國土安全部以及其他機構的移交工作。

特朗普的助手還在進行一項計劃,一位了解競選的共和黨人士稱之為「首日計劃」,他說:「特朗普花幾個小時簽署文件,把奧巴馬的總統權力一筆勾銷。」斯蒂芬·莫爾是一名官方競選顧問,也是特朗普家族基金會的高級成員,他解釋道:「我們想確定特朗普在就職第一天能夠簽署的總統令有哪些。」這個想法來源於里根總統,他在入職白宮後的一周內遵守他競選時的諾言,逐步放開了能源價格管制。特朗普的團隊則是在研究奧巴馬簽署的行政令,看看哪些可以撤回。莫爾表示:「我覺得左派的人可能沒搞明白,總統如果靠行政令執政,下一任上來可以直接把它們一筆勾銷。」

這樣說倒是有些誇張:想要撤回一條已經通過「規則制定」階段的行政令可能要花上一年多。不過行政令的簽署還是開了一個這樣的頭,而特朗普的顧問們已經在為首日計劃制定方案了:特朗普可以拒絕承認溫室氣體排放的巴黎公約,就像小布希總統在2002年的時候「撤回」了對國際刑事法庭的支持一樣。他還可以重啟吉斯通輸油管線的工程,暫停敘利亞難民計劃,讓商務部去提起對中國的貿易訴訟,或者,他還可以放鬆槍支買賣的管制,放寬對購槍者的背景調查。

但這些都不重要,不管特朗普在1月20日還要做些什麼,他的第一步(正如他本人所言,「我一到辦公室」)一定是履行他的競選核心承諾,對美國的移民系統進行大改革。「任何非法進入美國的人都是我們驅逐出境的對象。」他在8月對菲尼克斯的群眾演講時這麼說道。

特朗普成為總統候選人已經一年有餘,美國民眾對於他被挖出來的劣跡早已見怪不怪,不管是失敗的商業計劃還是守財奴般的狠心,以及他的偏見與厭女情結。他最近的醜聞在公眾眼中也是司空見慣:對悲痛中的母親惡語相向、逃稅、出生地陰謀論(譯者註:特朗普多次公開質疑奧巴馬的美國公民身份)以及其他各種謊言。但他又何曾提到美國這個國家的未來?到了9月中旬,特朗普進入了競選活動的最後衝刺階段,他已經追平了八月民調中低於希拉里9個百分點的落差。特朗普獲勝已經不再是惡搞喜劇或同人小說里才有的情節了。我們真的要問:特朗普如果真的當上了總統,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這個夏天,我採訪了數十個人,問他們在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內,美國可能會有哪些改變。他的競選顧問們介紹了他的計劃,他的副手們一遍遍轉述他的言論。我還諮詢過五位共和黨老黨員,以及歐洲、亞洲、拉美的政治家、經濟學家、戰爭遊戲玩家、歷史學家、法學學者。

我採訪的對象中,不在特朗普競選團隊中的人基本都覺得特朗普會失敗。但是他們也覺得他的影響力不會消失。他們通過幾個例子證明特朗普的影響力已經超越本次競選,改變了美國政壇的現狀。在美國努力阻止核擴散七十年後的今天,特朗普卻建議日本和韓國最好發展自己的核武器。斯坦福大學政治學教授斯科特·薩根剛從首爾回來,他是一名核武器專家,他告訴我:「特朗普的言論正在起效,一些政治領袖,尤其是政黨中的極端保守派正在公開呼籲研發核武。」

特朗普的很多政策立場都是飄忽不定的,他對於一些政策拿起又放下,有時候又再次提起。比如給學校老師配槍,廢除引入國外技術勞工的H-1B簽證,以及臨時發起一個「全面禁止穆斯林進入美國」的計劃。他說過:「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這句話對於有些人來說意味著上任後的特朗普會被體制所同化,被憲法綁住手腳。俄亥俄州立大學政治學家蘭德爾·施韋勒告訴我:「我覺得我們在一個關鍵的歷史節點上,有可能特朗普就是總統一職的合適人選。他不完美,但是我們需要一個不一樣的人,因為政府有太多死板的東西。美國老百姓不笨,他們如果投票給特朗普,那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特朗普所在的共和黨內很多人說他們不指望特朗普兌現他常掛在嘴邊的那些諾言。6月的一項昆尼皮亞克民調顯示,特朗普早在一年前就開始說要在美墨邊境建造一堵「高聳美麗又強大的牆」,但只有百分之四十二的共和黨人認為他真的會這麼做。

從競選表現看執政風格,這句話真的一點也不假。1984年,政治學家邁克爾·庫魯孔斯統計了自伍德羅·威爾遜到吉米·卡特時期的所有總統,發現他們實現了百分之七十三的競選承諾。而最近,無黨派調查網站PolitiFact(政治紀實)評估了奧巴馬總統競選時許下的超過五百個承諾,結果或許會惹惱他的反對者:他實現了百分之七十的目標,雖然有些結果不盡如人意。

為了將意願轉變成實實在在的政策,歷屆入職團隊會編寫秘密的指導方案,稱為《承諾書》,書中編入了候選人曾說過的話,根據這本書確定整個政府從上至下所有官員的工作重點。在2008年的競選中,奧巴馬的入職團隊向每個競選團隊的成員發放了一份備忘錄,解釋了「怎樣的話才能算競選承諾」。備忘錄中說道:「帶『將會』、『將要』、『創造』、『保證』、『提高』、『消除』等字眼的,基本就是具體的政策承諾了。」

特朗普講到他要創造和消除的東西時,基本離不開這三點:在他的觀念中,美國花了太多時間試圖解決世界上的問題;貿易協定蠶食著這個國家;而移民也會危害美國。他說話時天馬行空,來回反覆,但是他永遠帶著強烈的自我保護本能,不會離他的根本立場太遠。在特朗普身邊擔任多年顧問的羅傑·斯通告訴我,如果認為特朗普說的最極端的想法不會實現那就大錯特錯了。「或許最高法院會阻止他暫時禁止穆斯林入境的想法,但沒關係,他可以禁止任何人進入美國,不管他是從埃及來的、敘利亞來的、利比亞來的還是沙特來的。他和里根一樣,都是實用主義者。」

政治學家威廉·安托立斯是弗吉尼亞州立大學米勒研究中心的主任,他指出,當上總統的特朗普可以領導「由280萬聯邦僱員和150萬正規軍組成的世界上最大的『公司』」。特朗普有機會改變最高法院的格局:大法官一職的空缺急需填補,其他職位也將很快出現空缺。現在的大法官中有三位已經年屆八十或快滿八十歲。

至於特朗普集團,根據法律,他可以保留控制權或是所有權。因為總統不像內閣官員和白宮工作人員一樣受到利益衝突法的相關限制。不過總統的政策,尤其是外交政策,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公司,而特朗普的家族企業在土耳其、韓國、亞塞拜然等地都有一些有爭議的生意。特朗普或將面臨壓力,做出和邁克爾·布隆伯格一樣的安排——他成為紐約市長時,基本放棄了公司的決定權。特朗普曾說過他會將公司的日常管理交給他三位已經成年的子女:小唐納德、伊萬卡和埃里克。

作為總統,特朗普將有權任命大約4000名官員。但是他也會遇到一個特別的問題:有一百多名共和黨元老發誓永遠不會支持特朗普,並且還強迫年輕的成員決定是要和他們一樣對特朗普敬而遠之,還是進入他的執政團隊去試圖約束他。到了9月,競選團隊已收到四百多人的申請,有些已經受邀進入入職團隊。人們都在試圖分析:特朗普到底是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那樣的昏君,還是墨索里尼那樣的暴君?如果他像墨索里尼,那他是像1933年時的那位,還是1941年時的那位呢?

邁克爾·切爾托夫曾效忠於兩位布希家族的總統,在老布希政府任聯邦上訴法院法官,在小布希政府任國土安全部部長。近日,他與其他49名共和黨高級國家安全官員聯名寫信,宣稱特朗普「將成為美國歷史上最魯莽的總統」。 切爾托夫向我透露,一些年輕的共和黨人曾向他徵求意見:若特朗普成功當選,加入他的陣營會不會被視作愛國,而非被認為是出於政治投機。「我覺得任何想要加入特朗普陣營的人都得非常認真地摸摸自己的良心,免得自欺欺人。」切爾托夫說道。

特朗普的競選計劃不由意識形態主導。在1999到2012年間,他五次更換黨派,剛開始競選時,他有所保留地讚許美國的合法墮胎中心(Planned Parenthood),但又反對墮胎;支持同性戀權利,卻反對同性婚姻;他還發誓要保衛社會保障金。總而言之,他秉持交易至上的信條,在各方面展示出過分的實用主義:與其說將他把利益置於價值觀之上,倒不如說他認為在利益面前價值觀毫無意義。

特朗普很依賴政治老手的良策。特朗普的顧問紐特·金瑞奇90年代曾任美國眾議院議長,他首創了許多黨派鬥爭的手腕。金瑞奇告訴我,他正敦促特朗普優先考慮一個少受關注又頗具爭議的保守主義舉措——結束聯邦僱員的終身任期。這將激勵共和黨人,也有利於在本次艱難選舉後修補黨內裂痕。「爭取權力,解僱腐敗、不稱職和不誠實的員工——這是最後一戰。」 金瑞奇說道。他猜聯邦僱員的公會會抗議,按他的話來說,會帶來一場「持續的戰爭」,就像2011年圍堵威斯康辛州首府麥迪遜那次一樣。彼時,州長斯科特·沃爾克遏制了公共部門員工的集體談判權。抗議歷時五個月,工會沒能撤銷州長和州參議院議員職位,沃爾克佔了上風。金瑞奇預計,同樣風起雲湧的局面也將在華盛頓上演。他說:「你必須結束公務員終身制,這樣,那些公會就會自動成為一盤散沙。」

總統究竟能做什麼?為了防止1787年《反聯邦黨人文集》中所述「凱撒、卡利古拉、尼祿或圖密善」 (譯者註:歷任羅馬皇帝,獨裁者)的崛起,美國國父們將立法權交給國會,將憲法的最終解釋權交給最高法院。但20世紀30年代納粹德國崛起時,國會未能採取行動作出回應,冷戰時期,為了防範人們對突然遭受核襲擊的擔憂,白宮的權力得到了進一步加強。

譯者註:1787年《美利堅合眾國憲法》通過後要由十三個州的代表會議分別批准,但是各州對新憲法有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並引發了美國史上最激烈的論戰。《反聯邦黨人文集》是這次論戰的產物,另一本更有名的論文文集是《聯邦黨人文集》。

「三權制衡沒有完全消失,但已經比我們想像中弱了很多。」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教授Eric Posner認為,「國會把很多權力移交到總統手上,歷任總統根據憲法手攬更多權力,國會也都默然接受了。」他補充道,而法院又面臨著流程過慢的問題。「如果總統行動迅速,司法體系能做的就不多了。比如最近的反恐戰爭。司法部門雖然能夠限制布希,但這花了很長時間。」

特朗普的某些承諾只有經過國會或法院的同意才能實行。比如廢除奧巴馬醫改和減稅,他還說要拓寬「我們的誹謗法」,不再保護記者權益,這樣「我們就可以起訴他們,贏一大筆錢。」(實際上美國沒有聯邦誹謗法)。哪怕共和黨維持對國會的控制,他們也不太可能在參議院中贏得必要的60張投票,衝破民主黨的阻撓。

譯者註:任何一黨在參院擁有60席,就佔全部席次的三分之二,可隨時要求停止辯論進行表決。反對黨不得再以冗長發言戰術阻止表決。

但特朗普單槍匹馬也可以實現許多目標。總統可以自行與伊朗就核協議重新談判,頒布穆斯林禁令,或者命令司法部門重點關注特定的犯罪行為和目標。在競選過程中,他指控亞馬遜「逃稅的罪行無異於殺人之後逍遙法外」,並發誓若自己贏了選舉,「他們麻煩就大了。」

以上所有行為都可在法庭上爭論一番。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分析了特朗普的承諾,用其執行主任安東尼·羅梅羅的話來概括,它們會「違反憲法的第一、第四、第五和第八條修正案。」 羅梅羅表示,美國公民自由聯盟會「挑戰和阻撓他的計劃實施」,但搶佔先機正是總統的核心優勢。政治學家特里·M·莫和威廉·G·豪威爾在1999年的論文中寫道,「當移交司法和立法結構時,總統的計劃已成既定事實。」在9·11恐怖襲擊之後,布希總統簽署了一項行政令,允許國家安全局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監控美國公民。儘管立法者表示擔憂,人們發起訴訟,但該做法一直持續到了2015年,當時國會下令停止大規模收集電話元數據。奧巴馬也曾利用總統特權提高燃油經濟性標準,在阿拉斯加和北冰洋部分地區暫停能源開發。

當代總統偶爾也會受制於某些政府官員的不服從。在打擊恐怖主義的問題上,特朗普曾說,「你要幹掉他們的家人」,努力「想辦法切斷那裡的互聯網」,用「完全不可想像」和「比水刑糟糕得多」的戰術。美國前國安局和中情局局長邁克爾·海頓將軍認為高級軍官會拒絕執行這些計劃。「軍人不得服從違法命令。」

倘若當選,特朗普將是第一個沒有任何公共部門或軍隊高層任職經驗的最高統帥。在黨內競選時,他曾表示自己不信任美國的情報官員(「那些為國家幹活的人」),並宣稱,「對於ISIS組織,我了解的都比將軍們多」。拿到共和黨提名後,特朗普立即獲得了他的第一批絕密信息。在特朗普紐約辦公室的全國情報簡報會上,他的高級顧問、已退役的邁克爾·弗林中將也在場,他一直提問、評論,打斷彙報過程,直到克里斯蒂讓他冷靜一點。(競選團隊否認了這一描述。)後來特朗普在接受電視台採訪時表示,彙報者的「肢體語言」暗示「他們不喜歡」奧巴馬。

情報專家批評特朗普不該公開討論機密彙報,渲染政治色彩。許多國家安全官員告訴我,判斷總統行事風格的決定性因素是他如何回應突然事件——比如,一次疑似恐怖主義的嚴重斷電。「他/她是否會行事衝動?」特朗普的顧問吉姆·伍爾西曾在1993至1995年擔任中情局局長,他質疑道,「有一點比較肯定,第一份報告幾乎總是錯的,至少部分如此。若美國總統說,『我剛拿到一份報告,說美國軍隊正遭遇襲擊』,那很難會有人違抗命令。」

在《特朗普:像億萬富翁一樣思考》(2004年)一書中,特朗普寫到,其他人「驚訝於我做大決定時的速度之快,但我學會了相信直覺,不考慮太多。」他補充道,「膚淺的人也是智慧的,頓悟的那一天對我來說是深刻的經歷。」他為自己的復仇和猜忌情緒洋洋得意。2007年他曾寫到「如果不想著報復,你就只是個蠢貨!」 他曾在2000年說:「做個偏執狂。」

多年來,特朗普一直表現出對核武器的好奇心。1984年的特朗普還不到40歲,他對《華盛頓郵報》說想與蘇聯人協商核條約。「花一個半小時就能了解核導彈的一切,」他說,「我覺得我本來就知道不少。」普林斯頓大學科學與全球安全項目的研究學者布魯斯·G·布萊爾說,特朗普1990年曾在某次接待會上偶遇一名參與核武談判的美國代表,他主動要建議如何與蘇聯方達成「極好」的協議。特朗普告訴他談判要遲到,威脅蘇聯談判方,把手指戳到對方的胸膛里說「去你媽的!」近日,剛為特朗普提供諮詢的前共和黨白宮官員告訴我,「坦白講,唐納德最大的問題就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無知。」

丹·扎克最近寫了本關於核武的新書《阻核之路》(Almighty)。他介紹道,在總統就職宣誓後,特朗普很快會分配到一名軍事助手,他有一個45英鎊重的鋁質皮革箱,裡面裝著「核戰爭發動手冊」。手提箱在白宮被稱作「足球」,其中有一張清單列出了國外的核武打擊目標,包括城市、軍火庫和重要基礎設施。發動核襲擊前,特朗普先要用一張被稱為「餅乾」的驗證卡,方便五角大樓作戰情報室的一名指揮官確認身份。(扎克寫到,「據稱,吉米·卡特曾無意中將餅乾送去乾洗店,比爾·柯林頓弄丟了餅乾,幾個月都沒告訴別人。」)

偶爾,總統關於核武器的命令會讓其下屬很難接受。1969年10月,理查德·尼克松讓國防部長梅爾文·萊爾德啟動核武高戰備等級。斯坦福武器專家薩根認為,尼克松此舉是為了讓蘇聯相信美國會攻擊北越。萊爾德深感震驚,找了個借口拒絕:高戰備等級會和原定的軍演相衝突。薩根回憶道:「萊爾德知道尼克松信奉所謂的『狂人理論』(madman theory)。」即讓美國的對手懷疑尼克松不理智,從而不敢發起進攻。「但萊爾德認為,狂人理論實在太瘋狂。為了越南這種小問題威脅使用核武器不會有效果,反而很危險。他想拖延一下,希望尼克松能冷靜下來。尼克松經常這樣,氣沖沖地說一些話,但只要沒人理他,他事後也想不起來。」但那一次,尼克松沒有忘記,萊爾德最終還是服從了命令。那次行動準備不足,收場慘淡。18架滿載核武器的B52轟炸機飛赴蘇聯,有一些轟炸機的飛行間距過近,在事後的報告中被判定為「不安全」。

隨後,總統的另一名助手也試圖干擾尼克松對核武器的控制。在1974年水門事件的最後幾周,尼克松的一些顧問認為尼克松處在不穩定狀態。詹姆斯·卡羅爾在其講述五角大樓歷史的書籍《戰爭之屋》中提到,當時的國防部長詹姆斯·施萊辛格向當時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下達了一份指令,要求「所有來自總統的緊急指令」在實施之前都必須先轉給他。這一份指令也許是不合法的,但仍被執行了。一名前內閣成員告訴我,如今很多共和黨人都抵制特朗普,而那些加入他陣營的可能會被視作「像奧利弗·諾斯一樣的下屬」。(1987年,其時的白宮助手奧利弗·諾斯在國會作證談到自己在伊朗門中的角色,說道:「如果我是中校,哪怕總司令讓我站到角落裡並騎到他頭上,我也會照做。」)

尼克松總統圖書館的前館長蒂莫西·納夫塔利在看到特朗普的競選全過程之後,說道:「特朗普推特的內容,是尼克松不敢公開說的那些話,我們是通過錄音才知道尼克松確實說過那些話的。尼克松如果和特朗普處境相同,他一定會捏造出一些陰謀論來應對。尼克松確信民主黨在監視自己,所以他也監視他們。尼克松為自己找的理由是:『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競選中,外交事務為特朗普提供了最豐富的新素材。當被問到伊朗的軍事部隊聖城旅時,特朗普表達了他對庫爾德人的看法。2015年12月的一次辯論中,一名主持人問特朗普他怎麼看美國核政策的基石「核三位一體」(譯者註:「nuclear triad」,一國同時具備有陸基洲際彈道導彈、潛射彈道導彈和戰略轟炸機三種核打擊方式的能力),很明顯特朗普完全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特朗普回答:「我認為,對我來說,核只是一種力量,其摧毀性的結果更加重要。」

4月份,里根時期的國務院官員理查德·伯特應競選團隊之邀為特朗普貢獻了首次外交政策主要演講中的內容。伯特於1985到1989年擔任美國駐德大使,特朗普建立一個更加克制和「務實」的美國力量的觀點吸引了伯特。伯特說:「我們曾經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但如今,我們不再生活在單級的世界。這本來也沒什麼關係。但我們搞砸了,不僅僅在伊拉克。我們總是忙著幫別的國家建國或者實現政權更替,忙著推廣民主,卻發現,這些事情比我們想像中要難得多。」

伯特為特朗普提供演講內容,但他並非特朗普的積極支持者。4月特朗普發表了那份外交政策演講,但競選顧問普萊蒂克·卓格勒卻看出來特朗普對這個話題不太舒服。「他讀稿子的時候不太自然,怎麼看都很奇怪,」如今是《國家利益》雜誌總編的卓格勒告訴我。「我們面前的這位競選人總是做出自己的判斷,不管這種判斷正確與否;傳統的外交政策不太適合他。」3月,特朗普被問道,他在外交政策領域最常諮詢的人是誰,他說:「首先,我最經常和自己對話,因為我很聰明,我也說了很多東西。」他很難吸引到共和黨內知名的顧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口號——「美國第一」,這一口號已經不止體現出孤立主義的色彩,而是對美國力量的極致追求。「我想拿回我們曾經給予世界的一切,」他曾在2015年4月如是說。

特朗普把美國描述成無政府世界中的倖存者,這讓許多國家開始重新審視他們對美國的看法。「這聽起來好像是你必須花錢僱傭美國軍隊一樣,」駐華盛頓的一名歐洲外交官說道。他還說,就算某些說辭可以理解成是迫於競選的壓力,特朗普在初選中的成功仍然反映出了美國人態度和特朗普自身意圖的改變。「特朗普這種所謂責任分擔的理念很可能深植於他內心深處,他就是覺得現在的態勢不對,覺得美國正在被劫掠。」

某些情況下,特朗普使用的語言會起反作用。他坦言將會對中國採取強硬立場(「我們不能讓中國繼續強姦我們的國家,」特朗普五月份說道),但在中國,特朗普「美國第一」的政策卻被視作在感慨一個悲觀且筋疲力盡的美國。近期觀察者網上一篇文章的題目就是《美國將不再談人權 不再無條件保護北約》。

復旦大學知名外交政策學者沈丁立說,中國官員會擔心特朗普的反覆無常,但沈認為,最終特朗普也不過是一個只會威脅、容易對付的政治新手。中國反而會擔心希拉里如果成為總統將實行的政策,因為她在擔任國務卿期間主導了美國重返亞太的戰略,意在平衡中國在亞洲的勢力擴張。「希拉里更好懂,可能也不好對付,」沈說道。「人權,重返亞太,這兩個話題中國都不喜歡。」

特朗普不是典型的孤立主義者。他有時會肯定別人,而這有時會帶來他意想不到的效果。當他說奧巴馬「創建了ISIS」時,黎巴嫩軍事勢力真主黨喜出望外。真主黨的領袖哈桑·納斯魯拉現在和敘利亞總統阿薩德是盟友,他曾說過是美國創立了極端組織,在中東撒播下混亂的種子。現在看來,特朗普是在肯定納斯魯拉的說法。「特朗普是美國總統候選人,」納斯魯拉在電視上說道。「他說的話都是代表美國共和黨的。他手裡有數據,有記錄。」

另一些包括ISIS在內的軍事組織在招募材料中都加上了特朗普說過的話和他的頭像。1月份東非軍事組織、基地組織的盟友青年黨的招募視頻中,就有特朗普呼籲美國禁止伊斯蘭人進入美國的片段。招募視頻中警告道:「明天,美國就會成為一個宗教歧視之地,成為又一個集中營。」

特朗普反覆提出的承諾中,有一個是對伊朗的核問題進行「重新協商」。特朗普的外交政策顧問瓦利德·法勒斯說道:「特朗普不會執行已經達成的協議。」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的伊朗問題專家卡里姆·薩迪加布認為,對協議的具體條款有所微詞很正常,但不遵守協議簡直就是「便宜了伊朗」。「伊朗國內的強硬派早就想瓦解協議,但不想承受後果,」他說。「而特朗普是他們最理想的解決方案。伊朗人會說,『你們既然不按協議辦事,那我們也繼續我們的核項目。』」

7月,特朗普在外交政策上走出了最戲劇性的一步。他宣布,如果波羅的海沿岸的北約諸國遭到攻擊,他將根據該國是否「履行了其對美國的義務」來決定是否要幫助他們。愛沙尼亞總統托馬斯·亨德里克·伊爾韋斯在採訪中被問到對此事的看法時,否認了認為愛沙尼亞對北約貢獻不到位的說法。「愛沙尼亞沒有被動地把維護安全的重擔攤給其他成員國,」他說,「實際上,按照國土規模不同的國家承擔相應義務的標準,愛沙尼亞在阿富汗的行動中的貢獻可以排在前幾。」他沒有提到特朗普的名字,而是警告不要在涉及俄羅斯總統普京的外交政策問題上大做文章。「俄羅斯侵略烏克蘭,俄政策及它在鄰國的行動對歐洲整體安全的影響,都標誌著後冷戰秩序下相互信任的終結。」

在特朗普發表了自己對北約的看法後,我拜訪了位於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的蘭德公司,這是一家無黨派研究機構。冷戰期間,蘭德公司開發了政治軍事戰爭遊戲,來模擬現實戰場。蘭德有4位成員因為對博弈論的研究獲得了諾貝爾獎。蘭德博弈論中心的主任大衛·席拉帕克說:「遊戲就是對未來事件的預覽。」

席拉帕克說,在2014年的春天,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後,「有一個問題浮現了出來:即如果俄羅斯有意襲擊北約,它能構成多大傷害?」為了測試這一命題,蘭德公司在美國國防部的資金支援下組織了一系列的戰爭遊戲,軍官、軍事戰略家等也參與其中,以觀測如果俄羅斯襲擊了北約最脆弱的三個國家——愛沙尼亞、立陶宛和拉脫維亞,將會有什麼後果。

讓席拉帕克吃驚的是,在模擬測試中,俄羅斯的軍隊僅需三十六小時就能攻到愛沙尼亞和拉脫維亞首都的外圍。更令人吃驚的是俄羅斯軍隊的破壞力。從德國、義大利以及周邊調來的美國軍力也不夠強大。「十二小時內死去的美國軍人比阿富汗和伊拉克十六年來死去的美國軍人之和還要多。」席拉帕克說道。「在十二小時內,美國空軍失去的飛機數量超過了其越戰後所失去的飛機總數。」他繼續說道,「在我們的案例推演中,俄羅斯人將450輛坦克投入戰鬥,而北約投入戰鬥的坦克數量為零。因此這會演變成一場手無寸鐵抵禦全副武裝的戰爭。」(基於遊戲的經驗,蘭德公司建議北約將三個重裝甲旅部署于波羅的海國家。)

席拉帕克蓄著銀色的山羊鬍,戴著牛角框眼鏡。他已經在蘭德公司工作了三十四年。我問他特朗普對支持北約的看法會不會在大選之外產生一些影響。蘭德公司對美國大選保持立場中立。他說道:「威懾戰略本身就是心理戰。這是你在面對潛在對手時基於一些基本準則創造出的一種心態。準則之一是確定性——對手確信如果做了你禁止的或會阻止的事情,你所威脅的結果就會發生。」

美國真的說要減少對北約防禦的投入,部分美國人會覺得,美國一直以來保衛歐洲的承諾,原來也並非是從一而終的。「我們已經見證了七十多年的大國和平,這是後威斯特伐利亞歷史上最長的時期,」席拉帕克稱。「我認為我們沒有思考,或者說沒有理解這一和平的價值的一個原因是,上次的那種衝突已經過去太久了。」

在離家較近的地區,特朗普對墨西哥的批評已經助長了另一位總統候選人的起勢——洛佩斯·奧布拉多爾。一些墨西哥人稱他為他們自己的唐納德·特朗普,他是一個好鬥的左翼分子,提倡減少墨西哥和美國的情報合作。在最近的民調中,他的支持率在一眾候選人中拔得頭籌。曾在美國和中國工作的前墨西哥外交官喬治·瓜哈爾多警告稱,如果美國政客對墨西哥的敵意激增,墨西哥在履行幫助美國反恐的承諾時就不會那麼積極。瓜哈爾多對我說:「911事件後,美墨反恐合作一路開掛。墨西哥有很多成功阻止恐怖分子的案例。卡扎菲的兒子想在墨西哥生活,墨西哥拒絕了他。但是墨西哥人民都在說,如果美國選了特朗普做總統,那就讓他們見鬼去吧。」

特朗普最舒服的狀態就是討論國內問題時,大談國內政策,宣揚他的核心承諾,用他最近的話來說,打造「一個堅不可摧的、實實在在的、高大的、強大的、美麗的南部邊境牆。」嚴格說來,那並不是一個幻想。切爾托夫在領導美國國土安全部期間曾監督邊境圍欄的建設,他曾說:「建邊境牆沒特朗普說的那麼快,但從實際操作的角度這是可行的。」

特朗普的政治命運和建造邊境牆的承諾息息相關,他的建議者認為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儘力一試。金瑞奇告訴我:「他必須建一堵牆或者一道柵欄。而且要馬上開始。」

特朗普設想中的邊境牆是鋼和預製混凝土板的結構,高度在35到50英尺之間(10-15米)。(「沒有梯子能越過」),牆還要有足夠的深度,以防止通過隧道穿越。牆要有1000英里(1609公里)長,是邊境線長度的一半,因為剩餘的部分有物理屏障。邊境牆建造費用將高達120億美金。獨立分析機構認為花費至少要250億美金,更不用說建造該牆需要花費最短四年的時間。

該計劃的其他細節都是一種錯覺。為了強制墨西哥為邊境牆付費,特朗普打算沒收非法移民發回墨西哥的匯款,增加邊境費用和關稅,但這些行動的法律阻礙和實際障礙是無法克服的,墨西哥政府也承諾絕不付費。(「我不會為那該死的牆付錢,」墨西哥前總統比森特·福克斯去年說道)。因此,特朗普將需要國會撥款,而且,就目前來看,共和黨領導人認為這一途徑不可能成功。儘管如此,金瑞奇說,他會嘗試使用選舉時間表給弱勢的官員施加壓力,獲取支持。「還記得2018年參議院選舉有多少個民主黨席位么?」他說。二十五人。「到那個時候,你真的想做曾經阻止圍牆計劃的人么?不管怎樣,我們都會在2019年建好它。」

最有可能的場景是,在協商之後,特朗普的邊境牆最終會變成對聯邦出資的邊境圍欄的延伸,很小,也沒什麼實際意義。該圍欄由參議院於2006年批准建造,得到了26位民主黨人的支持,包括當時紐約的新任參議員希拉里。

從一開始,特朗普最具雄心壯志的承諾就是將1130萬非法移民驅逐出境——通過大規模遣返,或者施壓讓他們自行離開。「他們必須走,」他說道,還預測可以在兩年內完成這一驅逐計劃。這意味著把逮捕的速度提高20倍,實現每天逮捕15000人。特朗普通過讚揚艾森豪威爾時期的移民驅逐項目來解釋自己的想法。該項目「將非法移民驅逐到南邊以南,他們從此再沒有回來。」在去年11月的一次辯論中,他如是說。「德懷特·艾森豪威爾,你別心軟,別手下留情。」

艾森豪威爾的移民項目Operation Wetback於1954年6月頒布實施。該項目由退役將軍Joseph M. Swing領導,通過偵察機定位穿越邊境者,並派吉普車隊對其進行攔截。Mae M. Ngai所著的《不可能的任務》(Impossible Subjects,對非法移民史的研究)顯示,在項目進行的最初三個月,項目逮捕了17萬非法移民,有些移民被運上貨輪,遣返墨西哥。某一次這樣的遠航中發生了動亂,隨後,一項國會的調查描述當時的場景「像一艘十八世紀的奴隸船」以及「船刑地獄」。陸路驅逐情況同樣悲慘。在一次圍捕中,氣溫高達44度,造成88人死亡。許多美國公民也被錯誤地驅逐出境。

在布希執政期間擔任美國移民和海關執法局局長的朱莉·邁爾斯·伍德告訴我,她被特朗普移民計劃的有些內容嚇到了,並提醒批評者們不要對此不以為然。「這不是像有些人所認為的那樣非黑即白,」她說道,「你可以想像一些非常規的選項。」如果特朗普當上了總統,他或許會允許移民及海外執法局官員獲取包含住址信息的稅務局文件。(繳稅的非法移民往往會登記真實地址以接收退稅支票),他可以援引《美國移民和國籍法》第287條,為數千名地方和國家的特工和警察的驅逐行動提供支持。「你可以把人們放在火車上驅離,」她說道。「再重申一次,我不推薦這樣做。你也可以把人們放到大型游輪上。」

位於華盛頓的保守派智庫美國行動論壇為特朗普的計劃做了一個預算:在農場、餐廳、工廠和建築工地對非法移民進行圍捕需要超過9萬的圍捕人員——這是聯邦調查局特工數量的六倍。被俘的男人、女人及兒童需要348831個床位,是二戰期間拘禁日裔美國人所需空間的近三倍。計劃實行還需要數以千計的包車(平均每車54個席位)和飛機(每架可容納一百三十五人)將移民送回邊境或祖國。該報告估計所需總花費為6000億美元,並判斷從財務上來說,這樣大的開銷是不明智的。

8月,特朗普的民調支持率下降時,他曾說要「緩和」他的移民計劃,但遭到支持者的拒絕。隨後,在8月31日發表演講時,特朗普拋棄了溫和的想法,承諾創造一個「驅逐工作隊」,比當初艾森豪威爾的項目更加嚴厲,「你不能偷渡進來,隱匿在一個地方,然後等待著身份合法化。」他說道,「那樣的日子已經結束了。」據《華盛頓郵報》報道,他確定的驅逐出境重點目標至少有五百萬人。

特朗普也重述了他提出的穆斯林禁令。7月,一位在伊拉克殉國的戰士的父親希治爾·可汗批判特朗普的提議,而這位候選人用嘲笑可汗妻子加扎娜的方式予以回應:「她沒什麼可說的。她也許,有可能她不被允許發言。」(她隨後聲情並茂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在持續的批評聲中,特朗普反而提出要「剔除所有對我們的國家或原則心懷敵意的人——或者那些認為伊斯蘭教法應該取代美國法律的人。」

金瑞奇呼籲重建國會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該委員會成立於1938年,旨在調查顛覆和叛國罪方面的指控。「我們目前打算採取類似行動,」他在福克斯新聞上表示。「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對伊斯蘭教至上主義者宣戰,我們還要表態,如果你效忠ISIS,那麼你就是叛國者,失去了公民資格。」這個委員會口碑並不好;在1975年被撤銷之前,它為拘留日裔美國人打下了基礎,還導致被指控為共產主義支持者的人受到調查。1959年,前總統哈里·S·杜魯門稱之為「如今國內最不美國的東西」。

特朗普最重要的競選承諾最後落到了經濟上:作為一位總統,他將汲取自己的從商經驗,「只和最優秀、最重要的人在一起」,帶領美國走向更大的繁榮。但他的團隊中有一些參謀與這一要求背道而馳:特朗普開除了推搡女記者的第一位競選負責人科里·萊萬多夫斯基,接著強迫首席幕僚保羅·馬納福特辭職,此前馬納福特因組織秘密遊說和秘密接受烏克蘭領導人賄賂的指控而失勢。(馬納福特否認了這兩項指控。)

為了解特朗普眼中能將其政治高見付諸實踐的人,我聯繫了特朗普的政策顧問斯蒂芬·米勒,此人是特朗普陣營內一位激情似火的暖場發言人。現年31歲的米勒曾為明尼蘇達州眾議員米歇爾·巴赫曼工作,後來到了阿拉巴馬州參議員、因批評自由貿易協議和非法移民而出名的共和黨人傑夫·賽辛斯手下。政治新聞網 (Politico) 稱米勒是「一個特別讓人不安的人,即便對許多同黨他也是如此」,部分原因是他大學和高中寫的文章。在杜克大學就讀期間,米勒曾指責詩人瑪亞·安傑洛是「種族偏執狂」,還稱一個學生組織是「信奉種族優越論的激進愛國西班牙裔團體」 。米勒讓我找特朗普的經濟和貿易顧問談話。

為尋求經濟上的建議,競選團隊爭取到了美國傳統基金會的經濟學家、保守派遊說團體「發展俱樂部」的聯合創始人史蒂芬·摩爾。現年五十六歲的摩爾和藹可親、謙遜質樸,用他自己的話說還「有點冒冒失失」。(2000 年大選期間,他忘記在日曆上備註當時的候選人喬治·W·布希邀請他作彙報一事,因此斷送了在白宮謀得一官半職的前景。)2012年,他幫助教父披薩的前首席執行官赫爾曼·凱恩改進其「9-9-9」稅收改革計劃,該計劃將稅收標準縮減到三類,稅率都定為9%。

特朗普在飛機上會見了摩爾。在諸多會議的空隙,他和其他人制定了一個基於供給側的經濟計劃:通過減稅來激勵人們工作,刺激企業投資。「基本上就是這個理論,」摩爾說,「自羅納德·里根上台以來,這就成了保守派的典型問題。這一直是左右兩派之爭。對自由黨來說,稅率並不重要」——他們是指對於刺激經濟增長來說。「我們則認為很重要。」

特朗普團隊將焦點放在降低營業稅稅率上。摩爾說,「我建議他,你應該以此來刺激經濟。在上任的前一百天你就該這麼做。」經濟學家們的反應好壞參半。左派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認為,這個刺激計劃忽略了一個基本的事實:在比爾·柯林頓和奧巴馬兩位總統的任期內,就業增長率比喬治·W·布希時期更高。摩爾則反稱羅納德·里根就通過減稅實現了就業增長。

特朗普經濟思維的另一半是他的觀點——「我們這些有百害而無一益的貿易協定正在殺死我們。」作為總統,他將有權力退出跨太平洋夥伴貿易協議(TPP)和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對來自中國的多種商品徵收關稅,而且如果世界貿易組織反對他的舉動,他還能退出世貿組織,正如2002年布希總統退出反彈道導彈條約一樣。

但和特朗普的貿易顧問之間的面談毫無疑問地證明了這是一種戲劇表現手法,一種虛張聲勢。他們認為,這種手法能讓他們達到目的而不必實際徵稅。2006年,美國最大鋼鐵生產商紐柯鋼鐵公司面臨著來自中國的激烈競爭,其前首席執行官丹·迪米科自費出版了《鋼鐵中的美國未來:一名首席執行官的呼籲》(Steeling America』s Future: A CEO』s Call to Arms)。早在大多數共和黨人預見到自由貿易引起的強烈政治反對之前,迪米科就寫道,「如果政府領導人拒絕向我們提供一個可以公平競爭的環境,那麼他們應該感到羞愧。」

迪米科,一個快言快語、胸肌發達的紐約本地人,利用在紐柯的職務之便在電視採訪中宣傳了他的主張,而後特朗普與他取得了聯繫。「我們當時討論了中國的貿易、欺騙,和所有這類問題。」迪米克告訴我。現在他是特朗普經濟顧問委員會的成員,在紐約拜訪過特朗普,為向他提供標新立異的建議而洋洋得意。他說,美國要對付中國,就應該表現成牙醫辦公室里咄咄逼人的病人:「病人應該這樣對牙醫,坐在椅子上,抓起牙醫的蛋蛋說,『你不弄疼我,我就不會弄疼你。』」

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商學教授彼得·納瓦羅是特朗普在貿易和中國問題方面的高級政策顧問。他不會講中文,和許多主流中國學者意見相左,但他曾執導過包括《致命中國》(Death by China)在內的多部紀錄片,寫過《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The Coming China Wars)等著作。納瓦羅趁著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的間歇告訴我,他的主張是有必要「平衡貿易赤字」。他說,「僅僅做到這一點,就能推動這樣的過程:增長越快,就意味著更多就業,隨之增長的是實際工資,接著政府的金庫內會流入大筆的稅收,如此一來就有錢投入基礎設施、社會服務和國防了,而這在以前常常被人忽視。」他又補充道,「把精力放在貿易赤字上,好事就會發生。這是唐納德·特朗普的經營理念。」

經濟學人智庫是一家經濟和地緣政治分析機構,它將特朗普的獲勝前景列入了全球經濟十大風險之一。哈佛大學教授、前財政部部長拉里·薩默斯預測,綜合所有因素來看,特朗普的經濟及貿易政策將在其上任後18個月內引發一場曠日持久的衰退。薩默斯告訴我,即便特朗普沒有申請關稅,「我們或許將追求極端民族主義政策的想法將會對全球信心構成極大的危害,還會大幅增加新興市場金融危機的風險。」

如果特朗普在關稅一事上堅持到底,影響可能還會更大。調研機構穆迪分析的首席經濟學家馬克·贊迪曾為共和黨和民主黨兩方進言獻策,據這位中間派經濟學家預測,特朗普的貿易計劃可能引發一場貿易戰,約四百萬美國人將因此失去工作,而特朗普若是不上台則會多為美國經濟創造三百萬就業崗位。

不過,特朗普無需採取以上任何措施來對經濟造成突然的影響。他信奉威脅的力量,也曾在企業管理中身體力行,而如果他成了一個背負國債國家的領導者,這種力量將迸發出新的光芒。今年五月,企業已四次宣布破產的特朗普說:「我借錢的時候就知道到時可以部分償還。」他還說「如果經濟崩潰了,你就能賺到一筆。」他可能會試圖讓債權人接受非全額償還的美國國債,這個想法引發了一片嘩然。備受指責的特朗普後來對《華爾街日報》澄清,說美國的「債券是絕對神聖的」,但這顆炸彈對金融界帶來的影響卻持久不散。

資產管理公司米勒塔貝克的首席經濟策略師安東尼·卡利達基斯告訴我,業內普遍將特朗普的勝利視為「足以動搖金融市場的重大事件」。他還表示,「就算他僅僅是暗示而已,我們也會下調美國國債評級,而這將導致大量外國投資者同時退出美國國債市場。」2011年,美國政府停擺導致債務上限遲遲得不到提高,股市下跌了17%。但本次事件的影響將會大得多。「評級機構無法忽視流言,」他說。「要想讓一切井然有序,最重要的是政府願意且能夠提供正常、全面的運作。」他還說道,「市場對愚蠢和無知毫無耐心。市場會感到恐懼。

一年多來,特朗普一直鼓勵支持者們把他當作一樣尚未完成的作品——「一切都能商量」 ——而這樣含糊的說辭將他送到了他權力的大門口。但是,設想特朗普的總統生涯根本不需要想像力:他曾自豪地向人們展示了他眼中的頭等大事,過去的心血來潮,面對壓力的本能反應,以及他眼中的那些川普理念的執行者。在《特朗普:像億萬富翁一樣思考》一書中,他引用了《富人的物種起源》(The Natural History of the Rich)一書作者理查德·康尼夫的名言:「,有著阿爾法人格的成功人士會十分執著於讓外界接受自己的看法,他們對過高的目標懷有不理智的信仰,有時近乎瘋癲。」

特朗普的願景,甚至他那「對於過高目標的荒謬信仰」統統都不是偽裝。本世紀過去的這十幾年,美國人有時會回顧前人犯下的大錯,並將之歸結於想像力的失敗:沒有預想到穴居的恐怖分子居然有能力發起攻擊;也傲慢狂妄到忽視了國務院對入侵伊拉克後果的預測。

特朗普讓我們看到了另一種風險:他的勝利不是因為想像力的失敗,而恰恰是因為人們活在想像之中——人們居然會有這樣一種神奇的想法,認為他上任總統後會與參與競選時的表現有所不同。

編者註:本文作者歐逸文系前《紐約客》駐華記者,在中國生活了八年。期間撰寫關於韓寒、李娜、溫州動車等多篇中國人物訪談與事件記錄,並著有描述中國崛起的《野心時代》。本文引經據典之處頗多,也涉及許多政治常識,希望大家與我們辛勤又盡責的翻譯一樣,姿勢漲得不亦樂乎。有疑問或者不同意見,歡迎留言交流。

本文原載於The New Yorker 作者/Evan Osnos 譯校/蔥油餅& Liwen & 雨山& 寵愛& 陳常然 編輯/eve 譯讀:T-Read | 譯讀紐約客:TreadNY

(本文供圖: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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