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講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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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長石市的初冬,海風刮起來總是兇狠。今晚這場雪,乘著這凌冽的北風,本已落得不夠溫柔,偏偏又夾雜著冰雹,以一種擾人的頑皮架勢,拍打在車窗上。
望著車窗外的雪花,聽著耳機里的阿黛爾,徐小溪若有所思,沒意識到已接近目的地,直到一旁的紅唇女人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小溪,醒一醒,咱們到啦! 穿好外套,下車別著涼啦。」紅唇女人用一種話劇般誇張的語氣說道,像是有意凸顯自己的友好與純良,當然也不忘配以慈母般的微笑。
「啊…知道了…我沒睡著。」過去一個月幾乎沒說話,喉嚨像是沒開機似的,徐小溪只聽到自己發出了 「沒睡著」三個字的音。
這倒是很符合自己對這娘們的不屑與厭惡。小溪一邊尋思著,一邊摘了耳機,把羊絨呢大衣上的牛角扣一個個系好,扣上帽子,遮擋住那一頭自己非常不喜歡的棕發。正值初中的小溪,因為這天生怪異的毛髮顏色,可沒少忍受「黃毛小子」的外號。長石市的每所中學裡,都有著同樣滑稽可笑的叢林法則——稍顯小眾的外貌特徵,就足以讓人成為被校園欺凌的對象。但「黃毛小子」徐小溪顯然逃脫了這一普遍規律。如果說這歸功於他自己的正義勇敢,倒不如說這歸功於他有個多金的老爸。
「哈,這破節目,凈是大人領小崽子來看吶! 」看著會場門口擠滿了大人小孩,小溪的多金老爸大聲說道,邊說邊停靠好他的豪華轎車。
會場里等待小溪的,是他的偶像,保羅信田的鋼琴獨奏會。自從爸媽離婚以後,小溪就更加確定,令自己得意的藝術天分,全部繼承自媽媽。因為自從媽媽離開家,自己的土富老爸便開始肆無忌憚的在家聽二人轉了,恨不得把那礙眼的鋼琴賣了。小溪十幾歲就能彈得一手好鋼琴,大多其他樂器也幾乎可以無師自通,都要歸功於媽媽的家庭教育。而今天一起來聽音樂會的主意,是身旁這紅唇娘們,也就是小溪的新進後媽,她壓根沒聽說過什麼保羅信田,但出於討好自己的目的,懂得投其所好,她便買來了這場音樂會的門票。
下車後,不願跟爸爸後媽三人同行,小溪從紅唇娘們手裡抽走一張門票,便加快步伐,獨自一人率先進了會場。坐定後,想看看自己最愛的曲子排在第幾首,就打開手中印有表演曲目的宣傳冊,認真尋了一翻,竟沒有發現那首leaves in the river,不禁感到一陣失望,但回過頭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這曲子並不是保羅的經典曲目,總歸有些小眾。
抬起頭,小溪注意到前排一對母女,跟周圍衣著體面的聽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女孩看起來與自己年齡相仿,她穿著那種沒法掩蓋廉價感的粗布棉襖,是長石市貧民窟孩子典型的衣著打扮,一頭烏黑髮亮的頭髮,卻用一條土裡土氣的髮帶綁成馬尾,上面是難看且掉了色的聖誕樹圖案。她媽媽的裝扮也大致如此,小溪掏出票根看了眼票價,便猜想她們的門票,定是她什麼有錢親戚贈予的吧。
剛想到這裡,女孩跟媽媽的對話便證實了他的猜測。
「哎呦,人家一翻好意給你買來,你可好好聽啊,這票可貴了呦!」女孩媽媽嚷嚷道。
「啊,知道,可惜他今天不彈我最喜歡那首」女孩稍顯不耐煩。
「你喜歡哪首呀?」女孩媽媽好像翻著白眼說道。
「leaves in the river…..哎,說了你也不懂。」
「你這臭丫頭,毛病不少。」
演奏很快開始了,小溪聽得很投入,前幾首都是以前經常聽母親彈的,母親曾經是當地樂團的鋼琴師,嫁給自己的土富老爸之後就不跟著樂團演出了,在家相夫教子,老爸經常應酬在外,小溪童年的記憶是被母親的家庭教育填得滿滿的,母親教給自己的音樂,讀給自己的書籍,還有灌輸給自己的人生道理…...那是有幾分叛逆和自由的人生道理。小溪小時候很難明白,也無法贊同,多年以後,母親用親身行動,讓小溪明白了她所說的叛逆與自由指的是什麼,卻徹底地,使他對此再也無法感到贊同——她竟拋家棄子,同她從前樂團的小提琴手遠走高飛了。 小溪曾嘗試著去理解他的家庭帶給他的這所有困惑,可是他越是試圖去理解,就越是困惑…
演出已經過半,下面一首曲子,保羅請來了小提琴大師的伴奏助陣,這不禁讓小溪心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看看身旁,這才恍然意識到,老爸跟紅唇娘們到現在也沒進來,便起身離開坐席,去門口找爸爸,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從演奏大廳到門口有一條華麗的長廊,跑到這空曠的廊廳中央,小溪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因為長廊這頭隱約還能聽到伴著小提琴的鋼琴聲。
而長廊那頭,是更加刺耳的,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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