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性戀人，我為你化了劫，他卻是我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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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俊從醫學院畢業之後，就去了深圳一家醫院做麻醉師。

他一直有點兒迷信。

嚴格來說，也不能說是迷信，因為，牛鬼蛇神，他都不信。

他唯獨信他8歲時，算命先生給他說的，農曆七月初七是你的劫數，30歲之前，你找到一個生於農曆七月初七的人，這個劫才能不化自破。

2016年的四月份，深圳已經如同酷夏，陽光照在高聳的霸王椰上，野風抖得巨大的葉扇顫顫巍巍，濃郁茂密的爬山虎，一股勁兒長滿了磚紅牆壁，紅綠交替，仿似吞噬著整間醫院。

海俊坐在辦公桌前，眼睛順過那一片熱帶植物的風景，望向了醫院大門，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裡的塑料手套，想著廣州的周溪，想著算命先生的話。

他已經28歲了，那麼多年來，一直沒有遇見生日是農曆七月初七的人。

他心裡猛一怕，心想，自己不會就只剩兩年了吧！那周溪怎麼辦啊，爸媽怎麼辦啊！

轉念又一想，少烏鴉嘴！少烏鴉嘴！

這時候，醫院門口，走進來五個背著書包，大學生模樣的人，三女兩男。

旁邊的女同事說，「今年見習的學生來了！還有兩個帥哥啊！」

海俊看了過去，兩個男生，其中一個長得確實好看，有點兒像楊洋，至於另一個，不知是否因為旁邊楊洋同學的襯托，顯得難以入目。

剛好，那個楊洋同學分到了海俊的麻醉科，海俊拿過來他的證件，幫他辦入職的時候，看見了他的名字，白利。

海俊說，你長得那麼像楊洋，我以後就叫你楊洋好了。

白利也毫不謙虛，說，你還是叫我蕭敬騰吧，畢竟這個名字聽慣了。

看到出生年月那一欄的時候，海俊一愣，問，你七月七號出生？陰曆還是陽曆？

白利說，我們農村都是按陰曆算生日的。

海俊幾乎有點兒激動地確認了一遍，問，也就是說你的生日是1995年農曆七月初七？

白利點頭。

海俊說，明白了，楊洋，以後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在麻科里，我罩你！

白利強調一遍說，不是楊洋，是蕭敬騰。

海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說，管你是楊洋還是蕭敬騰，反正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白利被海俊的熱情嚇到了，心想，果然長得帥，還是有點兒用處的！

後來，海俊問白利，為什麼學醫。

白利，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一個醫生。

海俊驚呼著說，cool！你現在才大二啊，年輕真好啊，可以隨時因為喜歡的人選擇要走的路，我跟我男朋友就是大二的時候在一起的。

海俊說話的時候，總是活力滿滿的，好像身體里隱藏了用之不竭的精力，需要通過說話時的手舞足蹈或者大呼小叫來釋放出來。

很多人都說，他都快30歲的人了，還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男朋友？」白利問他。

「對，我是同性戀啊。我男朋友也在廣州做醫生。」海俊又裝腔作勢地把頭貼在白利耳邊說，「而且，我跟我男朋友都跟你一個學校畢業的，你還要叫我一聲師兄啊。」

白利被海俊的坦誠嚇到了，儘管自己也喜歡男人，但是，好像為防止節外生枝，他選擇隱藏了自己的性取向。

畢竟，他只在這裡見習兩個月，等他回了廣州，誰能猜得到，見誰都熱乎親切，還有點兒傻乎乎的海俊，會在其他同事面前如何評價自己。

海俊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但絕不是一個那麼早就攤明秘密的人。

海俊對白利可謂是掏心掏肺了。

見習生沒有工資，海俊就經常大包大包地帶零食去辦公室，帶去了又說吃不完，讓百利帶回宿舍。

中午幫白利叫外賣，白利要給他錢，他說，你下午幫你錄一下病歷卡，我們就扯平了。

周末休息請白利吃飯電影，怕白利不去，就說，我男朋友在廣州有又不能陪我，你就陪陪我唄，不過啊，我對你可沒有非分之想哦。

白利被不講理的病人，罵的手足無措，其他同事都無動於衷的時候，海俊第一個衝上去跟病人賠笑臉。

有一次，白利想去海邊玩兒，在網上找到了大梅沙小梅沙，海俊說，大小梅沙，一到晚上，人多的要死，你進去10分鐘試試看，出來保準兒跟冬天去東北大澡堂子泡完澡一樣，知道的以為你去海邊兒，不知道還以為你去蒸桑拿了。

第二天，海俊就帶著去了西涌，說，這兒海水比不上海南，但也是我在深圳見過的最清的海水了。

路程很遠，他們一路坐了長途公交車，又坐了半個小時的黑車，才抵達目的地。

公交車上時，白利問海俊，你對我那麼好，不會真的是因為我長得像楊洋吧！

白利說，對啊，誰不看臉啊！要是我沒有男朋友，很有可能考慮把你掰彎。

在海俊身上，很難看見生活的痕迹，比如艱難、痛苦、無奈，不開心……統統在他身上找不到。

他生來就是那麼無憂無慮，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能開心地像一個小孩子，並且能夠一直開心下去。

他們兩個人一直在海邊玩到了6點多，海俊準備去租一個小木屋住，問了一下價錢，一個晚上600多。

白利說，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海俊說，要回去你回去，我才懶得再坐兩三個小時的車。

「主要那麼貴啊！」

「跟我一起玩兒，還用的著你出錢嗎？就別擔心這個了。」海俊說著就把小木屋定了。

在海俊眼裡，好像除了月末，工資快用完的那幾天，自己就是全世界最有錢的人。

他也沒有想到，在西涌給白利說出那麼闊氣的話，一個星期之後，他會因為工資用完，信用還刷爆了，跑到了白利的宿舍蹭飯。

白利給他跑了一包泡麵，他就感動得不行，說，白利，你果然是我的最好的朋友，以後我有錢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

可是，白利喜歡算計得失，計算自己花了多少錢，以及周溪給他的生活費，還剩多少。

周溪每個月給自己的錢，雖然可以寄回家給媽看病。但是，如果要給媽做手術，自己還是要早點兒畢業上班，存一大筆錢。

他吃過沒有錢的苦，所以在關於錢的事情上面，處處都保持著小心翼翼。這幾乎成了他的習慣，他的宿命。

在西沖的那天晚上，海俊出去買啤酒回來，小木屋的門沒有關好，夜裡的海風順著門縫，擠了進來，夾帶著咸濕的涼爽，吹過海俊蒸發著汗液味道的頭髮，跟著啤酒杯上那一股股泡沫，遊盪在狹小的房間里。

這是一個隱秘又帶著一些曖昧的空間，白利心裡起了一點兒漣漪。

可是，也只是僅僅限於漣漪而已，他明白，周溪對自己不僅僅是愛，也是恩，他不能從對不起周溪的事情。

況且，白利舉著酒杯，鬼魅地對海俊一笑，說，這個小木屋還真適合小情侶共度良辰。

海俊也只是說一句，我想我男朋友了。

海俊把頭抵在木板牆上面，說，我給你說一件事兒，你可別笑我，我大學剛認識我男朋友的時候，有一次跟他去惠州玩兒，住在一個海邊兒的酒店，他說要吹海風，晚上睡覺就把窗戶開著，睡到半夜，我好冷啊，可是我不敢去關窗戶，你知道那種不敢的感覺嗎？

白利說，我知道。

海俊低下了頭，說，「沒辦法，我太沒用了。」

然後，白利看見海俊哭了。

白利雖然比海俊小七八歲，可是他一路從底層生活的本質里，走來如今的大學，他明白，因為愛一個人而變得卑微，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而已，這種卑微，和生活的艱難相比較，全然是小巫見大巫。

轉念一想，海俊這樣從小蜜罐里泡大的人，除了從愛情里體味一點兒苦，還有別的苦供他咀嚼品嘗嗎？

「睡吧。」白利說，其實他不太願意看到這些，關於心酸愛情的矯情眼淚。

他是一個很現實的人。

燈關了，一片黑暗之中，他回想起周溪的臉。

周溪長得並不帥，眼睛有一種廣東人特有的微微凹陷，鼻樑卻很高，也就顯得輪廓分明了。因為這個輪廓，也顯得他有些傲慢。

但是，周溪跟自己在一起時候，又何嘗不是百依百順。

白利覺得自己好像在利用周溪，如果沒有周溪，自己說不定還在工廠打工，也不可能有錢給媽媽買最好的葯。

他真的像周溪愛自己那樣愛周溪嗎？

白利不知道，不過，他想到現在的生活，還算令自己滿意，也就閉上眼睛，聽著海浪的聲音，睡著了。

直到有一次周末，海俊興奮地跟白利說，今天我男朋友來深圳看我啦！晚上我們去吃飯，你也一起去吧！

白利推辭說，你們好久不見一次面，我跟著去不太好吧！

海俊說，反正你一定要去，我要跟他好好介紹一個，我這28年以來，遇見的最好的朋友！

出了醫院，海俊就手足舞蹈里攔了一輛計程車，晚霞的打在他臉上，使他整個人都像泛著蠢蠢欲動的光芒，不過，淡淡的紅，沁在他白皙的皮膚上，也顯得他此時的美感，有一種近乎脆弱到即將破碎的危險。

海俊和白利坐在車裡，海俊幾乎三句話里，兩句話里就會提到他的男朋友。

「上次我跟他一起東部華僑城坐過山車，他在上面那叫一個哭爹喊娘，我說下次還要帶他去長隆坐垂直過山車呢！」

「他這個人，就是服硬不服軟，只要敢不聽我話，我有的是辦法治他。」

「你簡直不知道，他這人多麻煩，每次來深圳，都把家裡弄得臟死了，就拍屁股回廣州，他走了我都要收拾好幾天。」

……

海俊像是上了發條，身體里的機關被觸發了一般，有了一股兒勁頭兒，能把關於他男朋友的事情，講到海枯石爛。

海俊最後說，「不過啊，你和他都是我要真心去對待的人啊！」

白利也終於問出了那句，為什麼這次來了5個實習生，你偏偏那麼喜歡我。

海俊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把算命先生的話，給白利講了。

這次輪到白利狂笑不止了，一邊笑，一邊說，你這也太封建迷信了吧！還好我來的還算時候啊！反正我能給你化劫，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你的喝你的了，我們這次才算是真的扯平了。

海俊笑著說，只要你不跟我搶男朋友，我有一口吃的，你不會讓你餓著。還有，你別太得意啊，算命先生還說，七月初七生的這個人承了我的劫，但是他一輩子都好過不了，以後你會遇見什麼事兒，我們都還不知道呢！就是相生相剋的那種你知道嗎？

白利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快別說這個嚇我了，你還是講點你男朋友的事兒吧！

他們兩個人到了日料店，向服務員問了海俊男朋友的餐位。一路翻過門帘，直到翻到了他男朋友的桌子。

海俊興奮地說，鐺！我們來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醫院新來的實習生，白利！你快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周溪手裡緊緊地握著水杯，捏得水杯發抖，手指都發白了，說，你好，我叫周溪。

白利低下頭，順勢在他對面坐下了，說，周醫生你好，我叫白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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