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記憶其實並不可靠

來自專欄風輕揚水微漾

我們的記憶就像橡皮泥一樣，具有高度的可塑性。

1983年12月，美國里根總統在國會榮譽勳章協會上講了一個這樣的故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架轟炸機受到了地面炮火的重創，轟炸機下面的炮塔被擊中，裡面的炮兵身受重傷，但此時炮塔的門卻無法打開，炮兵不能出去。情急之下，指揮官命令所有人跳傘。這時，炮兵絕望地發現，自己由於受傷無法跳傘，只能跟著飛機一起墜毀。

指揮官作了一個偉大的決定，他靜靜地坐在炮塔外面，對裡面被嚇壞的炮兵說: 「孩子，別擔心，我們會一起降落的。」於是，他和炮兵一起犧牲了。正是因為這項壯舉，指揮官死後獲得了國會榮譽勳章。里根總統演講結束時，全場對這個偉大的指揮官報以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個故事的確很感人，但卻從沒有真實發生過。記者們翻看了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所有國會榮譽勳章記錄，並沒有發現這個感人事迹的主人公。直到後來，人們才發現，這個故事和《飛行之翼與祈禱者》的情節非常相似。在這部電影里，遭受重創不能安全降落的人是無線電操作員而不是炮兵。

毫無疑問，里根總統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不可能有意去編造這樣一個故事。很有可能他是在某個時候看過這部電影，然後把裡面的精彩情節與實際情況混淆了。或者說，他通過暗示自己，讓自己相信這個故事真實地發生過。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我們的記憶有時候是能被歪曲和改變的。據美國《芝加哥論壇報》報道，在1991年至2001年間，有247宗謀殺案因為證人的證詞有誤，而使兇手追遙法外。

而同樣，證人的錯誤證詞也可能使無辜的人身陷牢獄之災。2002年，美國華盛頓發生過一起兇殺案，一個目擊證人稱自己看到一輛白色貨車逃離現場，於是，媒體開始廣泛報道。接下來，好幾個證人都說看到白色貨車在現場出現。然而，案件破獲之後，人們才發現犯罪嫌疑人駕駛的是藍色貨車。

記憶也能讓我們相信未曾發生過的事情。威靈頓維多利亞大學的韋德教授就通過實驗證明了這一點。她暗中得到實驗參與者小時候的一張照片，然後將其進行處理、虛構出一些他們沒有經歷過的場景，讓實驗參與者對照片中的場景進行描述。第一次訪問時，參與者還能堅定自己的記憶。第二次有1/3的人開始虛構情節，相信自己真的經歷過這個場景。

到第三次，已經有一半人能描繪出場景的細節，時間、地點、天氣狀況等都非常詳細。可見人類記憶的可塑性非常驚人，一旦有人暗示我們曾有過某些經歷，我們會通過設想來努力填補這段記憶，這是我們自己在主動混淆現實與記憶的分界。尤其是當人們對某些記憶的缺失感到混亂時，更容易受到暗示。

暗示是重新塑造記憶的根本原因。那些受暗示性強的人會容易相信別人的話，懷疑自己記憶的真實性。而那些不怎麼容易受暗示的人，則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選擇相信自己。心理學上的場獨立性和場依存性這兩個概念可以解釋人們受暗示性的特質。

場依存性的人往往更多利用外部參照物來確定自己的行為和態度，比較注意別人提供的線索，也比較容易受他人的影響，受暗示性強。而場獨立性的人更有主見，不容易受他人左右，受暗示性不高。正如催眠術改變人們記憶的原理一樣，被催眠的人必須信任催眠師，才能達到催眠的效果。

近來學術界還認為，可以通過某些藥物對人們的記憶加以篡改。已經有實驗成功利用某種高血壓藥物將車禍倖存者腦中的恐怖記憶替換成相對不恐怖的內容。他們還對人類大腦存儲記憶的方式進行了重新研究。過去都認為，記憶就像相機一樣，記錄的信息不能改變。如今，人們開始相信記憶就像存放在架子上的一個個文檔、每次從架子上拿下來看過後再放回去，記憶或許已經發生變化了。如果在記憶被拿下架子時，對它加以改變，就會產生新的記憶，從而取代舊的記憶。

?我們的回憶並不能忠實地反映過去的事實，它只反映過去經歷在我們腦海中留下的印記，帶有非常強烈的主觀色彩。所以人們通常說，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因為那是不加任何暗示色彩的回憶。這種回憶通常是最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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