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虎信條》11方太監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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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嗷嗷嗷嗷……我的娘唻…….嗚嗚嗚…….」
鞭子撕裂午後熱風,尖嘯著,在空中扭曲如毒蛇,直到碰上汗淋淋、血淋漓的脊背,抖然扯直,鋸子般又鋸開了長長一截皮肉,血珠飛濺,激起一連串撕心裂肺的慘叫彌散在靜悄悄的車師城裡。
雖然靜悄悄,但卻人滿為患,圍著車師城宮殿前的小廣場站滿了百姓,人人卻閉口不言,只有手提鞭子的耿恭破口大罵,和被抱著柱子捆著的兩個太監,他們被扒了長衫,後背上被抽得鮮血淋漓。
「你們這兩隻死狗!沒一天給老子安生過!豬一樣呆著也就罷了,竟然睡覺都不安生,告訴過你們小心火燭了,裡面都是箭和柴火,結果你們把老子的箭庫給點了!!!」
耿恭正當眾對方太監二人行刑,抽人抽得他滿頭是汗,臉上表情又是悲傷又是憤怒,握著鞭子的手都在顫抖:
「要不是看你們是使節,我今天就把你們按軍法處斬了!不過你讓我們漢軍不好過,別以為我就讓你好過!現在我囚禁你們,等我們打走匈奴,就上書朝廷求個說法!帶走!」
背上渾身是傷的方太監主僕二人被關進了軍營囚室,沒有窗戶,只有木欄杆分開囚籠與過道。和牢房一模一樣。
本來就是為了囚禁漢軍自己犯了軍規的軍人的。
不過耿恭來這裡三年,雖然不務正業,但也不許擾民、不許做出格的事,還真沒幾個漢軍在裡面呆過,所以當方太監他們被踢進囚籠的時候,滿地都是厚厚的灰塵。
方太監兩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掀起的塵土就像霧一樣升騰起來,在霧裡,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過了一會,司馬麟松進來了,手裡端著一些食物和水,他蹲在籠子外面看著哭得泣不成聲的兩人,把裝食物的瓦盆從籠子底推了進去,被灰塵嗆得咳嗽了兩聲,皺眉在鼻子前揮了揮手趕走了灰霧,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說道:
「小哥,這是金瘡葯,你們倆互相塗上藥吧。看開點…….」
話音未落,淚眼模糊的方太監猛地轉身,膝行著朝麟松衝來,在灰塵里拖了兩條長長的痕迹,到得近前,二話不說,咚咚咚的磕頭起來,鞭傷密布的脊背暴露給了麟松,腦門上全是灰,眼淚不停沖刷,幾下就變成了丘壑密布的地圖那樣。
他大吼著:「麟司馬救救在下!救救在下!救命之恩,我方成對天發誓,一定會報答您的!」
「切!」本來還關切表情的麟松,看著面前這條狗一般的人,眼神里滿是鄙夷,他把金瘡葯扔到牢里,一言不發的站起來走了。
接連幾日,在空蕩蕩的牢里,方太監二人哭到睡、醒來就哭,但無人搭理他們,因為漢軍鄙夷到連個看守都沒有給配,牢里就他們兩人,只是每日傍晚有人送飯來一下。
坐在稻草堆里,看著頭頂房樑上的蜘蛛網,方太監怔怔發獃,血、淚加上汗攪拌了牢里的積年老土,給頭髮里臉上身上包了層泥殼,坐著不動就像個表情陰鬱的山神。
旁邊的小太監伸出手去拽著牢門的鐵鏈和銅鎖,啞著嗓子說道:「公公,我試試發簪能不能捅開這鎖,咱們乾脆逃了吧?」
好一會,方太監眼珠才朝這邊轉了一下,依舊目光獃滯,又過了好久才說道:
「逃?怎麼逃?外面是匈奴圍城,裡面是因冒什敵意滿滿。在哪裡都是個死。」
說罷又哭了起來,淚水在泥殼的臉皮上滾落,嘆道:
「現在沒了箭,匈奴肯定破城,咱們定然是一死;就算老天開眼,讓匈奴莫名其妙退兵,耿恭和朝廷也不會放過我,還是一死。」
「那怎麼辦啊?公公!」小太監也急了。
「唉……….」長嘆一口氣,方太監站起來,走到小太監身邊,二話不說抽出了他的褲腰帶一根長布條。
沒了腰帶,褲子直接往下掉,提著褲子的小太監莫名其妙,畢竟都是太監,脫人家褲子能幹什麼。
拿著手下的腰帶,方太監慘然一笑:「我啊,想走得體面點,不想用自己的腰帶,那樣我就光著屁股見列祖列宗去了,太不體面了。所以借你腰帶先用了,等我走了,你把我放下來弄好。假如你也想跟著哥哥走,那時候再抽我的腰帶吧。」
「不要啊!公公!」小太監突然明白了方太監要做什麼,一個下跪摟住了方太監的腰,哭得淚如雨下。
「唉!不走?不走也活不成的…….」仰頭看著屋樑,方太監眼淚也滾滾而下。
他讓小太監跪下,踩著小孩的背站上去,拿著布條在牢籠桿上系了個繩套,他能感覺到小太監背在顫抖,那是哭泣,他自己長嘆一聲,他脖子套進繩套,一腳踢開了腳下的小太監,立刻整個人掛在籠門上懸空了,眼睛立刻凸出、雙手握拳亂砸、兩腿掙扎亂踢。
等方太監醒來的時候,他發覺有人抱著自己,正給自己口裡喂水。
他睜眼一看,發現竟然是耿恭在抱著自己喂水,滿臉笑容,旁邊還站著姬銳、麟松以及密密麻麻的軍官和士兵,都看著自己笑。
他低頭想了想,「嗨」了一聲,說道:「城破了吧!我早說過守不住!你們也跟著我下來了?行吧,現在大家陰間同時為鬼,咱們都是漢人,也熟悉,陽間那些破事就別提了,一起結伴去找閻王吧。」
耿恭愣了半天,哈哈一笑,說道:「為鬼的個屁!方公公,你做事怎麼這麼心急火燎的?幸好當時我叫人來放你,只要晚一步,你就真死了。」
「我沒死?這裡還是陽間?」方太監愣了。
整個牢房裡漢軍將士哄堂大笑起來。
「你他媽救我幹嘛!留我個全屍不行嗎?還想怎麼整我?!」反正已經死過一次,方太監無所畏懼,用指甲惡狠狠的掐著耿恭的胳膊吼叫道。
「疼,別掐我了!」耿恭把手裡的水碗放下,笑眯眯的說道:「我怎麼整您呢?我還感謝您燒了我的箭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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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太監自殺前幾天,軍械庫因為他睡覺蠟燭不滅導致起火燒毀,意味著漢軍本來就不多的箭矢捉襟見肘了。
在西域作戰,最強的武器莫過於馬加箭,漢軍水平是一流好手,幾次戰役弓馬嫻熟的漢軍都殺得匈奴血流成河。
守城戰更是缺不了箭。
現在漢軍等於是被廢武功。
在耿恭怒不可遏的當眾行刑方太監後,並開始全城搜羅鐵器,因為因冒什不配合,漢軍甚至於入戶強搶鐵器用於鑄造箭頭,但這個肯定是來不及的。
於是甚至還有漢軍在搜羅可以做箭的樹木枝條,並且開始削木為箭,這意味著耿恭估計自己很快就要彈盡糧絕。
這個消息就長了翅膀,飛進了匈奴優留單于的手裡。
立刻匈奴的猛攻開始了,依舊不放箭,用刀劍踩著梯子硬上;但是很明顯的,漢軍也開始減少放箭,以前匈奴一進入城頭射程,就是一波波的奪命箭雨,現在剋制很多了,直到匈奴逼近城牆才開始放箭——這是要節約自己箭矢啊。
於是攻防戰愈加慘烈,匈奴摸到城頭的越來越多,而背後督戰的優留單于的帥旗逐步推進,也越來越逼近城牆,這是對己方士氣的無比激勵。
幾日後,一個匈奴兵提盾操刀向城牆衝擊的時候,一道白光從城頭上射下來,正打在他肩膀上,這個匈奴嚇了一跳,整個人急急停步,因為這是中箭後的反應,好一會他發現自己肩膀沒有痛不欲生的感覺,才回憶起那白光輕飄飄的無力量,竟然被自己廉價的皮甲彈開了。
他扭頭一看,一支沒有箭頭的木箭躺在自己身邊地上,就是樹條削的,刀工粗陋,安了個尾羽,頭部削成三角用來殺敵。
但是這種東西別說人,就是狐狸的皮毛也未必能射穿。
「漢軍的箭用完了!」一陣陣狂喜的喧嘩在匈奴兵里傳遞。
督戰的優留單于聽到了報告,大喜過望,立刻命人把那支箭送來。
一個親兵雙手高舉白桿木箭歡欣跳躍般跑向帥旗的優留,那裡站了一排的騎士,人人黑馬黑衣黑盔甲,看起來一模一樣,總共有八人。
親兵在其中一個面前跪下,高舉木箭過頭。
「右邊第二人!抓到你了!!!!!!」躲在城牆垛口下的耿恭死死盯住城牆下看箭的那個黑色騎士,突然起身,手裡弓立刻滿弦,弦響箭發:一發標準的白羽大箭!
優留正把玩手裡的木箭,正考慮要不要再次推進帥旗、全力攻擊,就聽到遠處城牆上一聲弓弦的錚鳴,本來戰場上這種聲音此起彼伏,但有時候打仗多了就會心有所感,就覺得這一次和自己有關。
他抬起頭去城頭找那聲響的位置,眼珠還沒聚焦,就感覺整個左臉好像被一桿巨錘砸透實了。
狂叫一聲,仰天就倒,從馬上摔到地下,左眼上釘著一桿顫巍巍的白羽箭。
「優留單于死了!!!」耿恭握拳狂吼起來!
「優留單于死了!!!」接著整個城頭的漢軍跟著歡呼狂吼起來!
狂攻的匈奴兵回頭,果然自己的帥旗正在快速往後撤,他們游移不定,潰不成軍的跟著撤回了大營。
指著滿地亂跑的匈奴,耿恭指著那桿逃跑的黑色單于旗,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謀害了我的王,我今天也射你的王!」
原來優留單于擒賊擒王弄死車師國國王的做法啟發了耿恭,他也想利用自己的神箭箭法一發狙殺這個狐狸。
但是優留很狡猾,他離城牆距離挺遠,而且身邊總有一模一樣的替身親兵,找不到誰是他。
那麼要狙殺優留,第一,必須讓他以為自己優勢來推進帥旗;第二,必須找到誰是真身。
所以耿恭就挖了個陷阱:偷偷的把箭庫里的箭運走,然後故意讓倒霉蛋方太監去住軍械庫;
晚上姬銳帶幾個人,朝裡面扔了火把,睡得和死豬一樣的方太監二人完全沒有察覺。
然後把罪過都推在方太監頭上,因為方太監對漢軍是外人確實不知情,還真以為自己燒了軍火庫,求饒、哀嚎、當眾被抽,這場戲演得天衣無縫。
其後漢軍到處搶劫鐵器,尋找可以削箭的枝條,讓優留以為漢軍真的沒箭了。
果然,優留大意了,不停的超前推進帥旗。
在耿恭故意射出一支木頭箭後,早得到消息的優留自然急不可耐的要去看那支箭,那代表漢軍的力竭。
然後神箭手耿恭就抓住這頭髮絲的機會一箭射中了這位優留單于。
逆轉戰局!
晚上,匈奴大營,挖去一個眼球的優留纏著滲血紗布躺在床上,對著手下一排的將領,哀嚎著、嘯叫著:「攻下車師!殺光一切漢軍!!!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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