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屋運動】為正義而佔領空屋,給城市帶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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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認可並支持佔屋者們的行為:這種行為在「公共地界」形成了一個充滿活力的核心,也包容著那些被「放逐」的人。
作者:Miguel A. Martínez
譯者:王老闆
原文:Squatting for justice, bringing life to the city
幾個月前,一本建築雜誌的編輯給我發了一封郵件,讓我寫一篇關於佔屋運動和佔屋者們的短文。他的郵件附帶了一些指導意見:「我感興趣的論點是,佔屋非但不會對城市有害,而且是社會、文化和經濟發展的重要發展部分,應該受到政府和地方當局的歡迎和支持。我認為重要的是要證明,長此以往,佔屋有助於喚醒地方的經濟與文化活力,以及構建一個新的積極的生活景觀。「
這很好的概括了我對於佔屋運動的看法,儘管我承認,佔屋運動會引發不少誤解和衝突。不必說,我很高興看到一份考量著未來的建築雜誌,可能會刊登一篇關於一個進步而明智的問題的文章。於是我開始寫我的專欄。
然而,在與編輯交換一些信息時,他堅持要將佔屋運動稱之為佔屋者的「中產階級化運動」:「我們辦公室所在的倫敦(地區)曾經擠滿了佔屋的藝術家和設計師,他們試圖將這樣一個曾經危險的地方變成如今的谷歌,Facebook和各種時尚酒吧的所在地。後來的佔屋在英國已經是一種犯罪行為。我懷疑我們永遠看不到社區實現有機、成功地轉變。這並不是要貶低另類文化運動的價值,但我們的許多讀者都牢牢地紮根於主流行業,主流文化與另類文化間存在著不小的思想差異,我們得試圖讓他們以不同的方式思考。」
那時,挑戰變得困難起來了。我怎麼能說服建築師和房地產管理人員,禁止佔領房屋是一個「壞主意」,而不用提及佔屋可以解決住房市場的核心不平等問題呢?會否有討論空間來說明佔屋不單止是為了在衰敗的市區復興文化和振興城市生活?
簡而言之,我認為佔屋是對資本主義下的住房調控的一種實用的替代方式,儘管它在改變體制下的住房和土地政策方面並不總是非常有效。至少,它為居民生活、政治、社會和文化生活提供了負擔得起的空間。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佔屋導致的副作用,即中產階級化,將是這場城市運動的關鍵矛盾。就我所知,一般來說,佔屋者都不是溫良恭儉讓的紳士。相反,他們傾向於反對跨國公司,和對居民沒有發言權的地區的城市再開發,同時也反對市場投機。比起那些盲目地為自己屬於所謂的「創意階層」而自豪的人,佔屋者們多是那些關心社會正義、無家可歸、流離失所、房價問題,以及反對城市生活的商品化和無處不在的監控的人。
所以我努力去強調這些特點和爭議,而不是為了迎合主流行業而去描繪一幅關於佔屋誤導性的幻想。不出所料,這篇文章被拒絕了。然而,我認為,批判性思維仍能吸引其他建築師、規劃師和那些對改善城市生活感興趣的人,使其擺脫「佔屋者」的刻板印象和中產階級化的文化方式。所以我決定刊登原文如下:
小心那些佔屋者
為什麼要驅逐佔屋者?這個問題一直讓我非常震驚。當局、私人業主和房地產開發商的目標一直是根除佔屋運動。根據他們的切身利益,佔屋行為是他們項目的障礙。他們認為,擅自佔用者非法佔用了空間,有時公然對抗城市重建。在這種簡化的、市場驅動的邏輯中,佔屋更多地被看作眼中釘,而不是恢復居住權力的集體努力。
作為一名社會學家和城市學者,我也參與過一些佔屋,我認為對佔屋者的壓制確實是一個大錯誤。我的立場是,佔屋者和佔屋運動在許多方面促進了城市發展,而政治家、法官、大眾媒體、公眾和城市開發商通常不會考慮這些因素。此外,他們的反對者往往把鎮壓措施建立在證據薄弱或不足的基礎上,不然就是建立在對城市生活的狹隘看法上。
讓我先說幾句話,以澄清概念。我的經驗主要來源於歐洲城市的佔屋,不是貧民窟、棚戶區,也不是郊區荒地上的自建房屋。雖然所有形式的空置空間佔用都必須被視為城市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所有的居民都應該得到尊重和資源來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但他們面臨的挑戰有所不同。因此,我只指未經業主同意而擅自佔用的廢棄空置樓宇或建築單位。
舉個例子來說,對佔屋的一個常見的誤解是:當一間屋子的主人或房客去短期度假時,佔屋者們就去破壞並佔領一座房子。這不是一次佔屋,而是一場明顯的嚴重犯罪。一個長期的閑置或被放棄的房子,工廠,學校等是發動一次佔屋的先決條件。只有這樣,才能表明,在短期內,並不會侵犯財產的合法所有權人。不會出現對所有人財產的不充分利用、缺乏維護甚至破壞建築物,並對其他居民造成損害的情況。因此,在使用它的時候,佔有者應始終將房屋保持在一個可居住的狀態。
在提供住房和開展廣泛的文化、經濟和政治活動之間,擅自佔用者的目的可能不盡相同。重要的是,他們不會自我標籤化。並且,當佔屋運動在一個特定的城市地區紮根時,它很可能會產生一種更廣泛的運動,產生多種多樣的集體身份表達。
從巴黎到畢爾巴鄂
有許多類型的佔屋運動和佔屋者,它們的需求和影響可能有所差別。因此,誤解者們會犯的錯誤之一就是把它們都歸為同一個社會類別。在另一個極端的錯誤做法是,以一種命令的方式,在「好」和「壞」之間劃分擅自佔用者,從而簡化多樣性。不去思考佔屋者們受到的資本主義體系的壓迫與剝削,對「壞佔屋者」持不屑一顧的態度,因為他們認為,大多數的佔屋活動都會產生典型的問題——比如,干擾鄰居的噪音,或者破壞財產,這些問題可能在任何地方都發生,而不一定是由於佔屋者的存在。恰恰相反,我觀察到的更多的是許多人努力去嘗試,認真管理被佔領的地方,宣揚共同居住的生活方式,並與周圍的鄰居分享他們的想法。難道這一切都是如此微不足道,以至於我們的注意力需要放在不被授權使用的私人或公共空間的合法權利上嗎?
在歐洲,要名列出著名的佔屋運動並不難,因為他們偶爾會因為大規模的抗議活動而獲得媒體的報道,因為他們面臨著被驅逐或有被驅逐的威脅。下面的例子是關於公眾對漢堡市政府的抗議,因為在1989年,政府將一個自發建立的社會活動中心驅逐出了Rote Flora。(譯者註:Rote Flora曾是漢堡斯特恩尚茲區的一座劇院。自1989年11月以來,為了抗議將其改造成商業音樂劇院的決定,這座劇院一直被民眾佔領。)經過幾天的示威和抗議後,宣布短暫停止衝突,但是對劇院的佔領仍將繼續。但是,人們不禁要問,為什麼媒體只會報導這場抗議本身,而不去關注這個由幾代活動人士和成千上萬的民眾自發努力所建立的,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延續了25年的公共藝術展覽會、音樂會、研討會、演講和交流的場所。
另一個例子來自西班牙畢爾巴鄂,一個被佔領後自我管理的藝術文化社交中心Kukutza Gaztetxea,受到政府警方的暴力驅逐後,動員起來了來自於各種社會成員——社區協會、大學教授、建築師、律師、政黨、藝術家,壓倒性的聲援...除了市長和企業業主之外的幾乎所有人。不同於普遍的對佔屋者的刻板印象,這場佔屋不只是對年輕的激進者開放,同樣也對所有想要練習體育、學習外語、進行藝術創作、創辦合作企業、組織會議和參與政治活動的人開放。
讓我們將視線挪到巴黎。在那裡,佔屋者,尤其是那些藝術創作者,可能會得到一些良好的治理環境,他們可以獲得合法地位甚至獲得慷慨的公共基金。在城市的商業中心地帶,59 Rivoli(現在被稱為「aftersquat」)就是一個著名的例子。然而,當移民、無家可歸的人和貧窮的年輕人僅僅為了生存而佔屋的時候,他們為獲得一份穩定的租約而奮鬥的努力總是受到來自當權者的猛烈攻擊。
再次質疑決策者們關注的熱點。他們為什麼要起訴那些在空置房充裕、社會住房稀缺的情況下,找到負擔得起的廢棄空置住房來安置自己的人。一切都表明,佔屋比起合法(禁止非法侵入私人財產)更重要的是合理(獲得住房的權利)。並且在柏林、阿姆斯特丹、倫敦、紐約和羅馬等城市,通過談判和使許多以前的佔屋合法化是可行的。
當局比起其他人來說更認可藝術家們的佔屋,容許他們的存在甚至給予資金支持,因為這能成為所謂「創意階層」的旅遊文化地標。這能吸引不少遊客。然而,他們忘記了低收入和不穩定的藝術家也需要一個容身之地。他們的住房需求常常被忽視。而且,把佔屋當作是一個簡單的臨時解決方案也是錯誤的,因為像上面這三個這樣的案例能夠延續十多年。
佔屋運動的特點
你可能和我一樣,不同意一些佔屋者的觀點,不喜歡他們管理大樓的方式。這也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場社會運動中。舉個例子,有些爭議的環境行動或政策——他們的行為目的過於單一,以至於你可能認為它們沒有解決生態問題的核心根源。在那些將城市看作一台隆隆作響,日夜不停的機器的人看來,那些佔屋者可能日常生存都面臨著經濟困難,如果他們是已經登記在校的學生,他們可能無法完成學校規定的學術任務,他們隨和的生活方式只能進行低水平的社會活動,因此無法產生什麼文化活力。顯然,這種呆板的刻板印象和偏見影響了人們去思考佔屋運動背後的具體矛盾:佔屋運動的內部或者外部矛盾,圍繞著他們的商業投機和中產階級化的危險,以及佔屋者和當局之間或多或少的衝突,都決定著佔屋的成功與否。這些烏托邦式的、異樣的、被「解放」的城市空間一直受到一些或顯性,或隱性的困難制約著。
在此我更願意舉出佔屋運動的各項好處。首先,佔屋並且居住在這裡的人,為城市的產生的問題提供了一套低成本的自主解決辦法,比如住房短缺,昂貴的租金,官僚機構的不作為與腐朽化,漠視基層的聲音,或者是城市的擴張發展背後的政治腐敗。第二,佔屋者們自發形成了一種「反常的制度」,這個制度下的各種設施財產既不是私人的,也不是國有的,而是公民的「共同財產」,就像許多其他公共設施一樣。
第三,由於大多數的佔屋活動都具有非商業性質的特點,這就使得所有被排除在主流之外的人都可以找到一個方便的容身之地,去組織他們想組織的活動,獲得或者提供廉價便捷的服務。這些都有利於促進社會正義、平等和地方民主。
第四,佔屋運動不單單只是對建築的佔領和建立一個封閉王國,而是對城市結構的有機集體干預和改造連接,通過回收材料、重新規劃、讓那些老舊的工業區和空曠的城市地帶重新煥發生機,並重建我們的社會網路和街頭生活。這些都是明顯對社會有益的,儘管很難出現在官方統計數據里並被量化評估。
在經過若干年的佔領之後,法律法規會重新賦予被遺棄財產上生活的居民對這份財產的所有權,這是一個悠久的傳統。然而,近年來的新自由主義政客們卻努力想要清除這種法規傳統。佔屋運動雖然可能引發一些社會衝突,但考慮到上述論據,顯然,這種運動最終對於城市帶來的貢獻是十分積極和有益的。出於這些原因,我建議你幫助那些佔屋者,並認識到他們的優點和貢獻,而不是誤解或者是抵制他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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