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記Brexit（2）- 誰是英國？(上)

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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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脫歐記Brexit（1）- 始於混亂的「權力的遊戲」拉開了序幕，鑒於英國與歐盟各自錯綜複雜的歷史背景，接下來先聊聊Brexit的這兩位主角，今天就從英國開始，準確來說從英國這個名稱開始。

誰是英國？你可能會覺得這個題目有點滑稽，這是一個國家難道有什麼疑問？誰是德國、法國、日本、美國？英國有什麼不一樣？！有一點點，因為英國這個稱謂隱藏了「有點意思」的故事。

大家都知道風靡全球的HBO大戲《權力的遊戲》改編自喬治·馬丁的《冰與火之歌》，而《冰與火之歌》則是受到了英國中世紀時期（從金雀花王朝Plantagenet開始）相關歷史的啟發，描繪成七大王國圍繞「鐵王座」的權力爭鬥，劇集里的維斯特洛（Westeros）地圖便是改自英倫各島，足見其故事題材之風雲變幻跌宕起伏。

令人迷惑的名稱

一提到英國，估計你會想到不久前哈里王子與灰姑娘梅根的皇家婚禮，以及英國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伊麗莎白二世，官方稱號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以及其他領土和屬地的女王、英聯邦元首、基督教的保護者伊麗莎白二世」，這裡面沒有「英國」？！

其實有的，英國全稱為「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簡稱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縮寫UK）或不列顛（Britain）。

為了稱謂方便，中文裡將「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簡稱為英國，包括了4個構成國：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北愛爾蘭，「英國」這個名稱源自最大構成國：英格蘭，像牛頓、莎士比亞從嚴格意義上來講是英格蘭人而非「英國」人，但在研究以前的歷史事物時，往往也將英格蘭含混為英國，例如「英國文學」、「英國歷史」。

隨著傳播手段的迅猛發展，觀看各項體育賽事對了解一個國家很有「幫助」，當然，有時幫忙，有時也幫倒忙。

（1）足球，讓我們了解到「英國」這個稱謂下的內容。由於英國的4個構成國的足球協會均加入了國際足聯，除了奧運會，在歐洲杯、世界盃賽場上都見不到「英國隊」的身影，我們通常說的英國球隊包括：英格蘭隊、蘇格蘭隊、威爾士隊和北愛爾蘭隊，其中晉級了2018俄羅斯世界盃決賽圈的只有英格蘭隊，也是球迷口中耳熟能詳的「歐洲中國隊」。

位列歐洲四大聯賽的英超，全稱是英格蘭足球超級聯賽，英足總則是指英格蘭足球總會（The Football Association，簡稱FA），成立於1863年，由於是世界上最早的足球官方協會，所以名稱里沒有地區字眼，由英足總主辦的足總杯（FA Cup）便成為了歷史最悠久的足球杯賽。

（2）橄欖球（Rugby，美式稱為football）比賽里則沒有北愛爾蘭隊，只有愛爾蘭國際隊，球員分別來自北愛爾蘭和愛爾蘭共和國兩個政治實體。這裡涉及了愛爾蘭與英格蘭之間的恩怨情仇，尤其愛爾蘭共和國脫離英國之後，愛爾蘭共和軍IRA為爭取北愛爾蘭獨立開展的堪稱恐襲的武裝活動，時至今日，北愛爾蘭邊界問題仍然是英國脫歐的一項重大議題，因為這個邊界是英國與歐盟之間唯一的陸地邊界，圍繞北愛爾蘭與愛爾蘭共和國之間的「軟硬邊界」正在進行明爭暗鬥。

（3）自1999年以來，英國代表隊在奧運會採用的名稱是：「Team GB」，甚至讓英國人自己都很困惑，因為沒有採用大家熟知的UK。

GB（Great Britain）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北愛爾蘭等地區，在英國國內引起了不小爭議，北愛爾蘭人就呼籲改名為「Team UK」，但被英國奧委會拒絕了，理由有兩個：

--在國際標準化組織ISO的國家代碼表（3166 Codes）里，英國的2、3位字母縮寫就是：GB、GBR（中國是CN、CHN，美國是US、USA），從1896年開始，英國就以GBR為國家代碼參加奧運會，而北愛爾蘭是1922年愛爾蘭獨立戰爭後才成為英國的一個政治實體；
--英國奧委會除了代表大不列顛（Great Britain）、北愛爾蘭（Northern Ireland），還有不屬於聯合王國而是英皇家屬地的區域，如馬恩島（the Isle of Man）、海峽群島（Channel Islands），以及英屬海外領地等，用GB或者UK都不準確，因此就遵照慣例採用GB。

如要精準描述英國代表隊名稱，應為「大不列顛、北愛爾蘭、馬恩島、海峽群島和英屬海外領地」代表隊，估計播音員在奧運會上會瘋掉的。

實際上，跟英國有關的名稱包括：United Kingdom、Great Britain、Britain(British)、Commonwealth、England(English)、Scotland、Wales、Northern Ireland、Albion、British Isles、British Islands、Three Lions，中文裡一些熟悉的則有大不列顛、英倫三島、三獅軍團，這裡面既包括了歷史淵源，也有地理劃分以及相應的文化傳承。

歷史上的「英國」

「英」來自於聯合王國裡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綜合實力最強的英格蘭，也是這個英格蘭，將英國的歷史從頭到尾串了起來，從927年英格蘭王國正式建立，經歷了諾曼征服、十字軍東征、英法百年戰爭、玫瑰戰爭等中世紀時期，然後從都鐸王朝到大英帝國乃至現在，英格蘭都是其中的關鍵角色，甚至可以說要脫歐的是英格蘭（威爾士基本已融入英格蘭），而不是英國。

下面就從歷史來認識一下「英國」的名字。

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後，盎格魯撒克遜（Anglo-Saxon）人作為日耳曼人的一支，逐漸遷徙至歐洲西北方向各島，當今大部分英國人是盎格魯撒克遜人後裔，美國關於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的提法也源於此。

927年，威塞克斯王國的埃塞爾斯坦，將其他6個盎格魯撒克遜王國統一，建立了英格蘭王國。

1066年，諾曼底公爵威廉一世，即征服者威廉，率領法蘭西王國軍隊入侵併征服了英格蘭，開創諾曼王朝，諾曼-法蘭西文化的到來對英格蘭中世紀時期（甚至是整個世界）產生重大影響，史稱「諾曼征服」；諾曼底公國是維京人在9世紀後期入侵法國奪取的，位於法國西北部（也是二戰時盟軍諾曼底登陸的地方），與英格蘭隔海相望。

1154年，征服者威廉的曾外孫-亨利二世即位，開創金雀花王朝（在法國又稱安茹王朝或安茹帝國，因為其父是法國安茹伯爵，且喜歡在帽子上插以金雀花），從此開啟了一段英法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

如何複雜？從身份上，亨利二世生於法國長於法國，說法語，是個徹頭徹尾的法國人；從領土上，還無國家概念，遵循封建領主制，亨利二世既是英格蘭國王，又是諾曼底公爵、安茹伯爵、阿基坦公爵（準確說是其王后的爵位），後面三個均向法王效忠；從與法王關係上，亨利二世的王后埃莉諾乃是法王路易七世的前王后。從領土地圖看就更清楚，英格蘭僅是安茹帝國的一部分，亨利二世在法國上的領土比路易七世的領土還要大，而後來圍繞法王位繼承權還導致了英法百年戰爭（英王愛德華三世的母親是法王腓力四世的女兒、查理四世的妹妹）。

若你讀過丹·瓊斯的《金雀花王朝》就會知道，拿掉會噴火的龍以及冰天寒地里的異鬼這些魔幻元素以外，《權力的遊戲》簡直就是活脫脫的中世紀歐洲亂戰史。

既然「英」的來歷就是源自英格蘭，那為何扯上法國？因為金雀花王朝從法國大陸敗退時未被法王收回的海峽群島（Channel Islands），作為這段歷史的見證者，至今已快千年。

金雀花王朝奠定了現時的英格蘭乃至英國的政治與文化基礎，比如憲法史上極具影響力的《大憲章》、英格蘭議會制度，還有牛津、劍橋大學，甚至英語本身。

中世紀時期英語只是平民百姓的鄉井世俗語言，皇庭貴族和文學藝術都用法語，而金雀花王朝帶來了文化上的融通，使得英語取代法語成為上層社會的官方正式用語，現代英語可視為誕生於日耳曼語系（如德語）、融合了羅曼語系（如法語）的產物，很多辭彙便是直接源自法語和德語。

從那以後基本成為英格蘭打怪升級的過程。

1535年，以《聯合法案公章》合併威爾士；

1707年，以《1707年聯合法案》合併蘇格蘭，成為大不列顛王國（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1801年，以《1800年聯合法案》合併愛爾蘭，成為大不列顛與愛爾蘭聯合王國（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

1922年，愛爾蘭脫離聯合王國，但北愛爾蘭留下，英國改名為：大不列顛與北愛爾蘭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

從國旗的演變也可看出歷史的痕迹，英國國旗俗稱「米字旗」、「Union Jack」，米字旗體現了英格蘭、蘇格蘭、(北)愛爾蘭的合併過程，威爾士卻「消失」了（根據1535年聯合法案，威爾士已被視作與英格蘭融為一體），為了平息威爾士人，目前英國皇室保持了將「威爾士親王」頭銜封給王儲的傳統，而在英格蘭與蘇格蘭1707年正式合併前，蘇格蘭國王詹姆士六世通過繼承兼任了英格蘭國王（稱為詹姆士一世），於1606年推出了共同代表英格蘭和蘇格蘭的旗幟。

綜上，「英國」這個稱謂顯然並不能反映一千多年的侵略、吞併、帝國以及皇室貴族的爭鬥，在其歷史上來過日耳曼蠻族、維京海盜以及法國貴族，尤其金雀花王朝對英國政治文化體系的塑造起到了決定性作用，而英國這樣的國家結構與世界上其他國家相比就是個「異類」，其4個構成國以英格蘭為中心展開了「若即若離」的權力的遊戲，就像英國與歐洲大陸之間一樣，「若即若離」。

一個小tip：避免稱呼不是來自英格蘭（尤其蘇格蘭和北愛爾蘭人）的英國人為English，不清楚對方來自哪裡時，用Brit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