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星星的告別

和星星的告別

一:五樓:和星星的告別

小水一下樓便撞上了剛剛吃完油條的陳光頭。

「油條,吃不?」陳光頭從白色塑料袋裡拿出半截黃燦燦的油條,小水看了一眼,嘴一撇,「我最近兒減肥呢,不吃。」陳光頭也沒多問,瞅了瞅小水白得有些發灰的臉和那大紅嘴唇,他嘴一咧,就問:「作怪呢,還化了妝,去哪兒?」小水不想與他多做糾纏,眼看著時間就快到了,推開陳光頭,沖了出去,「兼職!」樓道里是女孩兒還稍顯稚嫩的迴音。陳光頭從白色塑料袋裡拿出拿半截油條繼續啃,搖搖擺擺地上樓去了。

小水像這個國家,這個城市,這條街上的千千萬萬的孩子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她被保護得稍微過了點些兒。溫室里的花朵們,雖然個個都被保護著,但也就躲在溫室里,而小水則是溫室里的隔間里的一朵花,早年父母的教育使她除了學習考試,幾乎和這個社會沒什麼接觸,上了大學以後,小水懵懵懂懂地跟著大家一起玩,玩著玩著才幡然醒悟,原來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她不可能永遠依賴誰,於是,放假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求著父親給她找了份兼職,在一個肉夾饃店,當然,這些小水都不知道。

老闆是一個胖子,衣著風格約莫是胖版的周杰倫,看見小水的第一刻,張口便說:「免貴姓?」著實把小水嚇了一跳,這種感覺彷彿是一個原本該著布衣長衫的胖夫子,卻身穿低襠褲,鴨舌帽裝作饒舌青年。小水楞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免貴·····免貴····姓謝。」「小謝啊,去把外場打掃一下吧。」胖老闆把掃帚遞給小水,「叫我亮哥!」說罷,眨了眨眼睛。

「你啊,別逗人小姑娘了。」小水看見一個高個子男孩把雙肩包放在櫃檯上,笑嘻嘻地看著她,前面的劉海兒被紮成個小辮兒,身上系著圍裙,臉白白凈凈的,小水的腦子裡頓時想到了年輕時的陳冠希。

「這是昊宇,在這兒工作已經很久了,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胖子拍了拍高個子男孩兒的肩,兩人耳語了一番,胖子便出了店門,只剩下小水和昊宇。

昊宇從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開了瓶蓋,遞給小水,問:「你多大?」「我97的!」對於年紀,小水一向算不清,她不想著急算大,就像她不願意長大,但又不想被人當成小孩子,所以,她有她自己的回答方式。男孩笑了笑,「我比你大,你只能勉為其難地叫我一聲昊宇哥了。」小水在心裡啐了一口,面上仍乖乖地加了一聲:「昊宇哥。」男孩樂了,摸了摸小水的頭髮,「good boy!」小水一口水噴了出來,幾天後,蒙在鼓裡的小水才知道,這個昊宇哥是98的弟弟。

小水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天兼職便被分配到後廚切配。當昊宇把二十斤青椒倒在水池裡的時候,小水弱弱地問了一句:「這些·····都要切掉?」「當然。」昊宇突然湊近了小水,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開口:「妝就不要化了,以後你會知道的。」小水「啊」了一聲,「你化妝也沒用。」昊宇無奈地聳聳肩,小水把刀一拿,直接架在他的手邊,昊宇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肩,就去收銀了。此時的小水的心像這二十斤的青椒,又辣又澀。

切配的間隙,昊宇還來找她聊天,「這拿刀的姿勢,我還是第一次見。」小水第一次切東西,沒經驗沒方法,切得又慢又差,昊宇拿過刀,擼起袖子,吹了聲口哨,「讓你昊宇哥給你做做示範。」這是小水人生中第二次看到一個男孩子有這麼好的刀工,第一次是她的父親。

第一天,昊宇以示範為由,幫小水幹了一半的切配工作。晚上十點下班的時候,昊宇鎖上門,他的小辮子被汗水淋濕,小水忍不住用手碰了碰。

「帥不帥!」昊宇笑道,眼睛是一座橋。「太帥了!」小水說。「走,帥哥送你回家!」吹了聲口哨,昊宇長臂一揮,倆人的笑聲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迴響。

這是小水第一次走在夜晚的玉器街上,那天明明沒有萬里星空,可他倆一抬頭,星空便在頭頂,星星是那個男孩兒的眼睛。

「我遲到了,遲到了。」小水從樓上飛奔而下,再一次撞上吃著油條的陳光頭,「兼職啊?」陳光頭嘴裡含糊著油條說道,「最後一天了。」小水心不在焉。「咋又化上妝了?」陳光頭摸了摸光頭,那半根油條涼了。

胖子也在店裡。「最後一天了啊。」胖子說道,「有空多回來玩。」小水點點頭。昊宇把二十斤青椒再倒到水池裡,什麼話也沒跟小水說,小水知道,自己也沒什麼可說的。她把青椒去了頭,白色的籽兒順著水流而下,她的手被辣的隱隱作痛。

還有最後一個小時,她清理了後廚,看見昊宇在前台抽煙。她用圍裙擦了擦手,坐在他身邊,兩個人都不說話。有句朦朧詩里這樣講過,兩個人都不說話,就十分美好。但她還是沒忍住,就先笑嘻嘻地開了口:「昊宇啊,我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我知道。」昊宇也開了口,「有空記得回來玩,我們······我們也可以一起約著吃飯。」

「嗯。」小水看了看錶,「我走了。」她把圍裙解下來,卻怎麼也解不開,「我幫你。」昊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水的鼻子有些酸。「好了。」他把圍裙疊好,放在柜子里。

「昊宇啊,再見了。」

「嗯,再見。」

這種告別是小水怎麼也沒想到的,來得太理性了,比如她以為她會哭,或者昊宇會說些什麼,但他們都沒哭,也都沒說什麼。小水心裡也知道,有空回來玩和約著吃飯這種承諾是這個時代最不靠譜的謊言,有些人,當你推開門的那一霎那,這輩子,你自己就知道,你們不會再有交集,更可悲的是,斬斷這些聯繫的是,我們自己。昊宇說的沒錯,在後廚的女人不需要化妝,每天的汗和最後的淚會證明這個道理。小水回去的路上,看著玉器十二樓的燈,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去兼職了。

依舊是一個沒有星星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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