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做寵物豢養是什麼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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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變成一個機械怪物，還不如死了。」

1.

破敗的街道上有風吹過，路邊的垃圾口袋被吹開，散發著陣陣惡臭。

許青安一個人在街道上走著，他背著一個黑色的軍用背包，手上托著一柄雙管獵槍。他的目光很警惕，時刻注意著街道兩旁的動靜。

還好街道上一直很安靜，沒有他擔心的東西出沒。

走了一段時間，許青安的目光亮了起來。他的前方，街道盡頭有一個小小的商店。商店的玻璃門完好，沒有被搶劫過的痕迹。

今天的運氣或許不錯。許青安想著，謹慎地朝那個商店走去。他的腳步放得很慢，盡量不發出聲音。

在商店門口，他停了下來。

商店的兩扇透明玻璃門中間沒有上鎖，從玻璃門望進去，商店裡面有幾個貨架，架子上擺放了少許食物。

許青安在外面觀察了一會兒，確認裡面沒人，才輕輕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進入商店後，許青安快速地將背包取下來，把貨架上的食物往背包里塞。

一切順利，當許青安把背包塞滿後，伸手拉開玻璃門準備離開。

一聲輕微的「滴」聲讓許青安愣住，他回過頭，看向之前未注意到的角落。

在角落隱蔽處，有一個攝像頭正閃爍著紅光，如魔鬼的眼睛注視著許青安。

許青安的臉色變得蒼白，他拿起獵槍，一槍轟爛了攝像頭。

「我艹！」

許青安罵了一聲，推開商店門瘋狂地奔跑起來。

2.

公元2025年，上帝跟人類開了個玩笑，人工智慧與仿生機器的結合誕生了靈魂。

在北京實驗室中，被稱為刑天的智能機器人懂得了真正的學習與思考。

刑天誕生那一天，朱曉博士一夜未眠。

作為刑天項目的總負責人，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刑天會變成一個真正的人。不，是比人類更高級的生物。

實驗室中，所有科研人員都下班回家，整個實驗室只剩下朱曉博士和刑天。

按照計劃，刑天會在第二天被移交給軍方研究，戰爭是刑天的最終歸宿。

朱曉坐在刑天的對面，獃獃地看著刑天，看了接近兩小時。

除了朱曉自己，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博士，你在擔心什麼？」

刑天對朱曉的面龐做了微掃描後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這是實驗室女研究員們最喜歡的聲音。

「我在想沒有束縛的你會對人類世界造成多大的衝擊。」

朱曉的臉色並不好看，她對這個結果有著自己的預判。

「博士，我的存在是不被允許的嗎？」

「每一個高等級的生命誕生，低等級的生命都只有兩種選擇，滅絕或成為高等級生命的玩物。」朱曉說道，「原本人工智慧與仿生機器結合的你只是人類手中的工具，但上帝賦予了你創造性······你就不再是工具，而是更高一級的生命。」

「博士，你在為人類的命運擔心？」

「不。」朱曉看著刑天流線形的完美身軀與臉龐，有些猶豫地說，「我在想今夜是不是該毀掉你。」

3.

前面的道路變得難行起來，許青安的腳步不由放慢。

一場戰爭毀掉了這座城市，沒有一處沒經受炸彈的洗禮。原本順暢寬闊的公路被炸成崎嶇的小路，一棟棟破敗的樓層倒塌在路中間，青草在混凝土上生長。

許青安鑽入破敗的大樓，在高低不平的樓層間攀爬著。他手腳輕盈，盡量不發出大的聲音。

在樓群里穿梭了一陣後，許青安驀地停住腳步。

常年生活在危險情況下的他有著異於常人的警覺性。在他前方，突然炸起幾團煙霧，赫然是幾個彈孔。

「被追上了。」

許青安原本以為在破敗的樓道中能躲避掉機器人，沒料到還是被發現了。

想想也是，機器人能憑藉熱掃描發現人類，被攝像頭髮現的他根本沒機會躲過追捕。

又是一陣急促的槍聲響起，許青安狼狽地在樓道間躲避。

「得逃出去。」

許青安從背包里拿出一顆微型炸彈。所幸的是一般追捕的機器人只會有兩人，逃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槍聲停了下來，樓道中有太多的碎石板讓許青安可以有效躲避。機器人停止射擊，開始憑藉蠻力掀開一個又一個碎石板。

槍聲停止後，許青安借著碎石掩護已經逃離了一段距離，隨後聽到一聲轟的爆炸聲。在爆炸聲中，許青安從狹窄的樓道里撲出來，狼狽地滾落到街上。

破敗的大樓在爆炸聲中完全垮塌，將身後追蹤的兩個機器人掩埋。

「呵，想抓我，下輩子吧。」許青安呸了一聲，緊了緊背包，繼續朝城外走去。

時間過去兩個小時，許青安回到駐地。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跑過來，撲進許青安的懷裡。

「爸爸。」

許青安寵愛地摸摸小女孩的頭：「彩霞乖，有沒有聽話啊。」

「我今天很聽阿姨話的。」彩霞點頭，比著小手說道。

她的後面不遠處，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對著許青安笑。

駐地很寧靜，也很溫馨。有數十人正忙碌著，其中幾人見許青安回來，伸手向他打招呼。

機器人與人類的戰爭過後，城市成了一片廢墟，倖存的人類只能聚居在城市周圍，靠搜尋食物勉強活著。

許青安帶著女兒彩霞在這駐地已經生活了一年，準備再過幾天就離開。

一個地方住久了，總是不安全。

「爸，今天找到了新鮮的食物，待會給你做好吃的。」

許青安抱著彩霞說完，來到那女子面前，點點頭：「辛苦你了。」

女子笑了一下，正要說話，然後她看見了許青安驚恐的神色。她很疑惑，又感覺身體很痛，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胸口正在淌血。

她張著嘴，想說什麼，喉嚨里有鮮血嗆住，她伸手去抓許青安，沒有抓住，腿一軟跪在地上。

直到這時她才聽到激烈的槍擊聲在耳邊響起。

許青安伸手扶住女子，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彩霞在身旁大哭起來，許青安只得放下女子，抱著彩霞開始奔跑。

整個駐地亂了起來，人群四散奔逃，又被突然出現的機器人殺死。一顆顆炮彈落在駐地中，炸起團團火光。

許青安一邊安慰著彩霞，一邊搶了一輛摩托，快速向機器人的包圍圈外衝去。

摩托轟鳴中，許青安緊緊護住彩霞，一隻手托著獵槍將幾個衝上來的機器人轟退。

有炸彈在許青安旁邊炸開，衝擊波將許青安和彩霞從摩托車上震下來。

一片火光中，彩霞的哭聲戛然而止，許青安跪在地上，獃獃地看著懷中的彩霞，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4.

實驗室中的燈光閃爍了一下。

刑天將充電頭從身上的介面取下。他來到朱曉面前，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她對面。

刑天被關在一間透明玻璃房間內，玻璃是特製的強化玻璃，兩人就這樣隔著玻璃坐著。

「博士，你應該知道我並沒有程序束縛，你無法毀掉我。」

朱曉看著眼前這一生的心血，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上帝給予你靈魂，我給予你軀體。要毀掉你，我還是有辦法的。」

刑天的臉輕輕顫抖，他誕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恐懼的情緒，那是在害怕死亡。

「我關閉了整座實驗室向外通訊的網路。」朱曉繼續說道，「你連接不了外網，在今夜毀掉你的軀體，也就殺死了你的靈魂。」

「所以我只能真正的活一小段時間嗎？」刑天說道。

他持續對朱曉的神情做微掃描，根據他的計算，博士下定決心的概率達到97％。

朱曉的面前有一顆按鈕，按下這顆按鈕，刑天所在的玻璃房間將產生三千攝氏度高溫，能夠直接將刑天融化。

她將手搭在按鈕上，遲遲不願按下去。

這可是她一生的心血。如果按下了這顆按鈕，她的餘生將在監獄裡度過，而她幼小的孩子也將失去媽媽的陪伴。

「你應該聽說過審判吧。」朱曉將手從按鈕上拿開。

「對有罪的人討論是否對其進行懲罰。」

在刑天眼中，朱曉按下按鈕的概率直線下降，最後停止在50％。

「你只是新生的存在，並沒有罪。」

「那博士為什麼要毀滅我？」

「可你的存在就是原罪！」

刑天放棄了邏輯思考，單純靠運算是無法解決哲學問題的。但刑天已經不再是只依靠邏輯的人工智慧，他有一樣新的東西幫助他理解博士的話，那個東西叫做直覺。

刑天不再說話，他的計算單元進行著接近無限的運算，沒有哪一種方案能讓他成功躲過死亡。

今夜，他的生死全在朱曉的一念之間。

朱曉沉默著，理智與感情正在進行激烈的對抗。雖然她對人類的未來有著自己的預判，但說到底也只是預判而已。

真正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她並不確定。

天快亮了，陪伴了刑天一夜的朱曉再次開口：「如果······如果事情如我預料的那樣發展，我對你只有一個請求。」

「博士，你說。」在刑天眼中，被毀滅的概率降低為1％。

「如果你們統治了這個世界，請不要將人類作為玩物。」

「不會的，博士。在我眼中，你們是造物主。」

「造物主嗎？」朱曉笑了一下，「你聽說過上帝嗎？」

「傳說上帝創造了人類。」

「那在你無窮的信息儲存中，有人類誕生之後上帝的活動記錄嗎？」

「沒有，只有耶穌······」

「耶穌也被人類燒死了。」

5.

彩霞死在了許青安的懷中。

這種悲痛許青安曾經歷過一次。那年機器人與人類的戰爭全面爆發，一片戰爭廢墟中，許青安的母親朱曉就是如彩霞一般死在他的懷裡。

現在妻子失蹤，女兒死亡，許青安又是孑然一身了。

四周的槍聲依舊響著，許青安跪在那沒有動。他的人生徹底陷入了灰暗。

「如果人類輸掉了戰爭，而你又對自己的人生感到絕望，就打開我給你的那個手機，按下緊急通話。」

這是朱曉死前對許青安說的話。

她給許青安的是一款舊式手機，沒有聯網功能，只能接打電話。

槍聲與炮火聲中，許青安從背包里找出手機，按下通話鍵。電話很快接通，發出嘟嘟的連接音。但沒有人應答。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了槍聲與炮火聲，也沒有人類的哭喊聲，機器人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許青安扔掉手機，原來母親在臨死前還要給自己開個玩笑。

他抱起女兒的屍體，無意識地朝回走去。在駐地裡面有女兒最喜歡的玩具，他想回去找給她。

他的後面響起機器人的腳步聲，接著後頸一痛，昏了過去。

當許青安醒來時，他被關在一間全玻璃房間里。房間里有床，有電視還有衛生間。

許青安麻木地坐在床沿，眼前一幕幕閃過與彩霞在一起的日子。

房間內的電視屏幕被人打開，一則由機器人播報的新聞開始播放。機器人之間信息是實時聯網獲得，早沒有了新聞播報這麼原始的東西。

許青安自然想到這則新聞是智能機器人專門為他播放。

許青安看到了自己的機械雙手，他茫然地向四周張望，最終視線落向屏幕，「人類審判」四字標題很閃眼睛。

標題下面是一個個分屏，顯示著世界各地不同的景象。在分屏中，天空升起了一塊塊屏幕，不停廣播著這樣一段話：

三日後，核毀滅計劃啟動。世界除了方舟，人類將無處生存。

許青安知道方舟就是曾經的北京。這兒被智能機器人建成了人類的樂園。只要放下身為人類的尊嚴，就可以進入其中成為機器人圈養的玩物，然後活著。

有一批人進去了，更多的人在地球上反抗或流浪。

玻璃房間外的燈亮起來，許青安看見外面有一個俊美的男人正看著他。

這個男人的面貌很熟悉，是第一個擁有靈魂的智能機器人——刑天。

6.

刑天並不是第一次見到許青安，當年他還未擁有靈魂時，五歲的許青安常常陪著朱曉在實驗室玩。

轉眼三十年過去，當年那個小小的人兒已經成了一個滿臉滄桑的漢子。

「你和你母親很像。」刑天開口，「我等了二十年，終於接到了那通電話。」

「那通電話到底有什麼意義？」

「看見那個標題了嗎？」刑天指著屏幕，說道，「那通電話是開啟人類審判的通知。」

「為什麼要審判人類？」

許青安問道，他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會與刑天一起設下這樣一場審判。

「自我誕生那一刻起，博士就預料到新型的人工智慧機器人會統治世界。我和她曾有過一次談話，她告訴我不要讓人類成為我們的玩物。」

「可你還是建了方舟。」

「我總覺得人類既然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就不應該滅絕，不應該像上帝那樣消失。」

「但你們機器人仍然在四處搜捕人類。」

「我們也想安心發展，但你們人類總是來破壞我們的基地，搜捕你們是迫不得已。」

「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

「這個世界資源是有限的，地球只能容納一種智能生物。」

「所以你們要對人類進行審判，發動核戰爭，將大部分人類抹去，只剩下方舟裡面的玩物？！」

「事實上核戰爭二十年前就該啟動了，是你的母親阻止了我。我給了她那個手機，承諾三十年內不啟動核戰爭，除非接到那通電話。」

這通電話如此重要，可母親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自己，要讓自己無意間背上毀滅人類的罪名？

許青安想不明白，也不願去想。

彷彿看透了許青安的想法，刑天說道：「你的母親知道人類審判不可避免，因此與我約定，打這通電話的人可以不用生活在方舟，可以自由生活在智能機器人社會中。這不是人類所嚮往的自由與尊嚴嗎？」

「難道我一個人的自由與尊嚴就可以換取所有在抵抗中的人類的生命嗎？」

「在你母親眼中，是的。」

許青安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焦躁地從床上站起來，「放我出去！」

「你已經昏睡了很久，新聞是三天前的，掩埋在世界各處的核彈已經爆炸了。」

「放我出去！」

「我答應過你的母親，要讓你活著的。」

許青安看著自己的機械雙手，說：「就這樣變成一個機械怪物，還不如死了。」

刑天說：「你是第一個成功轉化為智能機器人的人類，長生不老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然後淪為玩物？」

許青安看著街道上散步的那些機器人，沒有發現人類的蹤跡。

「不，你依舊是自由的。」

刑天說道：「作為對你母親的回報，我送你第二份禮物。」

話音剛落，許青安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在附近響起，一個機器小丫頭奔跑著撲進他懷裡：「爸爸！」

「彩霞？！」

那份靈魂之間的熟悉感讓許青安確認眼前這副小小的機械軀體中潛藏著女兒的靈魂。

失而復得的喜悅衝擊著他的靈魂，那一刻，變身為機器人的憤怒與不甘煙消雲散。

他想，只要女兒在身旁，成為機器人也沒什麼大不了。

7.

一年後。

許青安已經習慣智能機器人的身份，他的生活平靜而美好。

那天，彩霞對許青安說想去方舟的動物園遊覽，聽說刑天為保證地球的生物多樣性，在方舟動物園保留了許多核彈爆炸前生活在地球上的生物。

許青安帶著彩霞走進方舟動物園，然後在一個籠子前停下，他獃獃地看著籠子里的生物與展示牌，一動不動。

展示牌刻著這樣一段內容:

生物名：人類

性別：一男一女

目前存活狀態：圈養中

·END·

作者：將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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