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風花雪月的網戀 - 大大和小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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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01年上半年的事了，一天中午，一個叫「火鳥」的MM（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她曾用過這個昵稱）要求加入我的QQ好友，而我正忙裡偷閒、利用午休的時間在網上做點正經事，那時的我從不在網上聊天從不玩網路遊戲，但卻滑鼠亂點，陰差陽差地通過了她的好友驗證。

她說她剛學會上網，很想找些朋友聊天。我有些不耐煩，邊做事，邊開玩笑式地直接問她年齡身高體重地址，而她不象其他女人那麼扭捏作態，一邊嘲笑我是網路警察，一邊傻傻地告訴我，自己27歲，身高165（穿鞋），體重100斤左右，在珠海。我繼續耍無賴，說不是美女不要和我聊，她居然說自己是校花，反問我是不是校草？

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感覺有些興奮，都說網路無美女，難道這次是天下掉下了林妹妹？我說我不信什麼校花，她說她有照片為證。我說，不行了，時間到了，我要坐班車上班了。沒想到她並不氣餒，非要我晚上下班再和她聊聊。我嗯了一聲，就關機上班去了。

晚上回家，我仍然繼續埋頭做我的網站。九點多鐘的時候，她發來了QQ信息，我仍然有一搭沒有 一搭地和她瞎聊著。外面下著大雨，我說我喜歡這樣下雨的夜晚，她說她最討厭下雨，因為下雨意味著她的約會泡湯了。慢慢地變成她說我聽，聽她歡快地回憶過去。她說她是讀工藝美術的，讀書時曾經有男生天天捧著鮮花在樓下高喊她的名字，令同宿舍的女生羨慕不已；說曾經有老外在珠海的街頭以問時間為借口，捏著她的手想和她交朋友，害得她擺脫後還繞道很遠，怕人跟蹤回家；說她最討厭約會她的男人約她看電影時，非要把一束鮮花塞在她懷裡；說她最近的男友去了南非，只好分手了；

很多細節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她後來要了我的信箱，然後把照片發給了我，沒有一絲猶豫（可能是剛學會上網的緣故吧）。我進入信箱，看著她的照片慢慢呈現在我的眼前：一個落落大方的美麗女孩靠著牆壁對著我陽光般地微笑著，果然如她所言，她是6歲就遷移到珠海的北京人，和我印象中又黑又瘦的廣東人完全不一樣。

我砰然心動。趕快把自己的照片發給她，她似乎也很喜歡我。說她的小名叫「小小」，就稱我為「大大」吧，我說不行，「大大」在河南話里是爸爸的意思，她說不管，就要叫我「大大」。

從此以後，每晚九點，我匆匆做完事，就專心地陪她聊天。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了，熬到九點鐘，在網上遇見了，握滑鼠敲鍵盤的手都抖抖的，相互打出問候語之後，一天的任何煩惱頃刻煙消雲散。

小小是個千金小姐，家裡是做生意的，她說自己並不喜歡什麼工藝美術，說自己最討厭畫畫。我嘲笑她不象個愛美的女孩子。她說她現在最感興趣的事，就是上班在電腦上挖地雷遊戲，她的速度是公司里最快的，只需要57秒就可以挖出所有的地雷。我又嘲笑她無所事事，她說家裡對她並沒有什麼期望，只希望她嫁個好男人。說某天又去相親了，媒人介紹了一大款，結果她一看又矮又黑，說話都不敢看著那款爺，只好拚命喝飲料，一出門才敢放聲大笑。知道我是做網站的，又專門約了她朋友吃飯，要她朋友幫我提供一些幫助。和朋友去清遠泡溫泉了，她還想著我，朋友們中午都睡覺了，她卻跑去酒店網吧上網找我。我偏偏不在，她急得一遍遍地發來QQ信息……

我們網戀了嗎？好象是的，網路上心與心的距離最短，一點點共同之處，就會產生強烈的共鳴，覺得彼此就是前世今生期待的戀人。我說的話，她都認真地聽，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我說她不要這麼無所事事地混日子，靠父母能靠一輩子嗎？小小，你要象個成年人，要學會獨立，不要太依賴別人了哦。她說從來沒有人這麼訓過她，她說大大的話她一定會聽的，她也不想這麼懶洋洋地生活。

快到夏天了，天熱，女孩子穿得都少。有一天晚上，小小一上QQ就開始哭，說下午在大街上走時被一騎自行車的男人摸了身體，回家後一遍一遍地洗著身子，很想馬上找我訴說，我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不在她的身邊。我說，小小，給我打電話吧。小小愣了一下，說她從來沒有和陌生人通過電話。我說小小，我想聽你的聲音，你記下我家裡的電話吧（我那時沒有手機）。

沉默了一會，我的電話響了（那時沒有來電顯示，這是我後來最後悔的一點），我拿起話筒，只聽見一個女孩在電話里笑了一聲，就掛斷了。過了一會，又響了，又斷了。折騰了幾下，我沖著電話說，小小，是我，別玩了。話筒里傳來小小吃吃的笑聲，她和我，面對初次通話，一樣有些靦腆，一時無語。還是小小聰明，拿起一本腦筋急轉彎的書，要考我「吃了冬瓜西瓜南瓜，還有什麼瓜？」，當然是我這個大「傻瓜」了，我都激動得轉不過彎來了。小小的聲音象她的人一樣甜美。

有了電話就方便多了。有一天晚上，我家裡停了電，上不了網，急得我抓狂。小小打來了電話才救了我。我說小小，把你家的電話也告訴我吧，我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小小就告訴了我她的手機號碼。

小小去看她的朋友了，她的死黨嫁給了一個不回家的男人，自己也下了崗，生活困難，小小便把身上所有的錢掏給了她。又和一幫狐朋狗友出去玩，喝了酒，一晚上沒有上網。半夜了，才打來電話，悄悄地告訴我，在死黨家裡睡呢，怕吵醒人家，不敢大聲說話，說自己喝多了酒，頭暈，但請大大放心，以後不會再醉酒了，說一起睡吧。

有一天，小小突然興奮地告訴我，她要照我說的去做了，想離家獨立生活一段時間。原來是她公司的老闆給她介紹了一位廣州的生意夥伴，那人同意她去廣州公司工作。小小說，那個新老闆很高很帥呢。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一絲不安，但還是說，小小，我支持你去廣州獨立。小小很開心地準備著去廣州的事，她說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父母的家呢。

我問小小，我就要辭職來廣東了，你會見我嗎？小小說，當然啦。我說我要先去深圳，同學在那邊。小小說，沒有關係，她會去深圳見我的，因為父親的工廠也在深圳。我們深深牽掛著彼此，卻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之類的話。

有一個周末的中午，小小說新老闆要她陪他去買鑽石項鏈戒指什麼的，說是要送客戶。我醋意大發，說小小你不準去。小小說，沒有什麼關係啊，只是買買東西，一會兒就回來的。我說買東西他自己去買，你要去了我就不再理你。小小啊哦了一聲，說人家都來家裡等了，就在客廳里，她是專門上網來告訴我一聲的。我不依不饒，小小委屈萬分，就這麼在QQ上耗了兩個多小時，小小終於沒有去陪買東西，但一定很生我的氣。

終於到了啟程去廣州的日子，中午，小小打來電話，說自己暈車，吐了不少，不過新老闆對她挺好的，都停下車來讓她休息。晚上到了廣州，小小又打來電話，說新老闆原來幫她租的房子沒有安裝空調，只好暫時住在酒店。第二天，小小又說，廣州太亂了，天氣又熱，房子空調、工作都沒有準備好，她受不了，要回珠海休息一下。小小就回到了珠海家裡。我在QQ上笑她獨立一天就逃跑。

在等待重返廣州工作的日子裡，小小說和幾個朋友去了一趟汕頭玩，說新老闆臉皮真厚，也從廣州跑來要她帶他一起去玩，然後他們從汕頭直接去廣州上班。

我掐算著小小抵達廣州的時間，早早地上網等著。很晚很晚了，差不多快半夜12點了，小小的頭像才在QQ上閃了一下。我驚喜萬分地發過去一條問候語。小小半天沒有回復。我又發。小小才說，她剛到達廣州。是在新老闆的家裡上的網。我說小小你住哪裡？她說新老闆讓她住他家裡。我說，小小，你怎麼隨便住在一個單身男人的家裡呢？小小，你把我忘記了嗎？小小沉默了很久，才發回信息：大大，我給他說了，我要去住酒店。我說，好啊，小小，你要注意休息，別累了。

第二天，小小一天沒有和我聯繫，晚上才上網見到。我說，小小，工作怎麼樣？還習慣嗎？小小說，還好……然後就不說話。我急了，說小小，出了什麼事了嗎？不要怕，天塌下來，我個子比你高，有我頂著呢。你快告訴大大啊！

小小說：大大，我對不起你，我不是好女孩了，嗚嗚嗚……我配不上你，大大，你把我忘記吧。原來，小小在去汕頭的旅遊途中，有一次喝多了酒，新老闆扶她回酒店房間休息，兩人就發生了關係。我懵了，說，小小，你怎麼這麼隨便呢？小小說，喝多了酒，再說，她對他也有一些好感；再說，大大，你知道的，女人也有性慾望……可是，大大，小小27歲，就才糊塗了這麼一回，那是我的第一次啊。以前和男友，都只親吻擁抱，沒有別的。

我繼續暈，同時也胡亂說著，小小，他好象不是真的愛你，愛你的人不會酒後占你的便宜。小小就哭，說，大大，我不敢想了，我先睡了。不過，他要求我和他同居，我沒有答應。我現在自己一個人住，我現在是在外面的網吧上網呢，好多人盯著我看呢。

我的心很痛，說，小小，你快回去睡吧，太晚了，不安全。

隨後幾天，小小都是下班後，和新老闆共進晚餐，然後自己上網吧來找我聊天。傷心得有時無語，小小老是說她對不起我。說自己是太糊塗了，現在有些後悔。除了吃飯，她不準新老闆再來找她。她想靜靜地想一想。然後有一天，小小氣憤地上網來告訴我說，她偶爾進了新老闆的辦公室，發現新老闆正在偷看她的信箱，因為她信箱的密碼就是她的生日日期。她警告他不要再偷看。

我趕快打電話過去說，小小，你看你交的是什麼人啊。大大不怪你，如果你還喜歡大大，大大可以……原諒你。小小在電話那端靜靜地聽著，我一停她就說，大大，你繼續說啊，我想聽。我說，小小，一個人可以做錯事，但只要改正了就是好孩子……你回珠海父母家好好想想吧。

又過去了幾天，我記得是六月一日那天，小小在QQ上對我笑了，我說你笑什麼呢？小小說，我現在已經回珠海啦！行李都搬回來了，好多好重，特別是頭也暈頭也疼，一走路就想摔跤，老感覺噁心想吐。媽媽說可能是受了涼。我很開心，說，小小，你回家就好，明天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有病早治。小小說，大大，我想你。我說，小小，我每天都想你。

小小第二天睡了一天。第三天去醫院檢查，發現是懷孕了。我記得小小哭著告訴我說，不知道自己倒的是什麼霉，平生第一次做愛，才一次就懷上了孩子！

是啊，天塌了下來，大大和小小又不在一起。我說你怎麼打算？小小說，這關係全家的名譽，家裡的親戚多，傳出去可不得了，會讓人笑死的。我說，小小，那你就因為懷孕，就要嫁給一個你並不了解多少的男人，只因為他是你肚子里胎兒的父親？小小說，我不知道，我心裡亂死了，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說，小小，你要慎重啊，婚姻不是兒戲，因為懷孕而被迫結婚，豈能幸福？

我和深圳公司約定的工作時間到了，我匆匆飛往深圳，開始了自己的飄泊之旅。一落地，找到同學，住進她幫我租的房子。我洗了一把臉後，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網吧。找到了網吧，可是小小不在QQ上。打她手機，關機了……

新生活很累很亂很煩，但最痛苦的還是失去了和小小的聯繫。我現在才發現，小小給我的手機號碼隨時可以更換，而她雖然用家裡的座機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卻因為我的電話機上沒有來電顯示而沒能記下。小小，你就這麼把我忘記了嗎？

十多天後，我在深圳一朋友家裡上網，突然QQ上飄來小小的身影。那台該死的電腦只有拚音沒有五筆輸入，我心急如焚，打字卻如蝸牛在爬。好不容易打全了一個句子，發了過去。小小看見了，似乎也有些驚喜。我說我到深圳了，小小你還好嗎？小小說，還在折騰那事……我說，小小，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你完全可以把孩子打掉，別這麼委屈地嫁人啊！小小說，大大，每次你一說話，我就象沒有頭腦了似的，他們都要我結婚了，現在你一說，我又猶豫了。我說，小小，我這裡打字不方便，你把手機打開啊。小小說，大大，我怕聽你說話，我真的沒有腦子了……這樣吧，今年國慶節，我來深圳見你吧。我說，好啊，或者我來珠海也行。

然後故事就沒有了，從此小小就杳無音信。

一年後，我來到了珠海。不時會想起小小，想到會不會在珠海的街頭商店裡邂逅那個美麗的姑娘？哦，她應該已經結婚了，懷裡抱著或手上牽著一小孩子了。

三年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夜深人靜時，還會偶爾想想，小小，你還好嗎？

其實沒有別的想法的，只想親眼看看小小，和小小聊聊那一場天真浪漫的網戀，然後彼此道一聲珍重。

小小，有緣的話，一起喝杯咖啡吧。

（愛情是講概率的，錯過的就永遠錯失了；更多的人還從來不曾遇見過。我自己也再沒有遇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