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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詆毀魯迅的《魯迅傳》———致孫乃修先生

一本詆毀魯迅的《魯迅傳》———致孫乃修先生

來自專欄魯鎮咸亨酒店15 人贊了文章

作者 袁良駿

摘 要 世紀之交,文壇乃至整個思想文化領域出現了一些質疑、批評、否定魯迅的觀點和文章,甚至詆毀魯迅人品的局面,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文本用致孫乃修先生一封信的形式,以其著作《思想的毀滅———魯迅傳》為依據,從七個方面批駁了否定魯迅的論點。對我們正確認識和研究魯迅文學作品、思考當代學術問題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 詆毀魯迅;孫乃修;魯迅雜文

乃修兄:

你好! 聽說香港為您出了一本《魯迅傳》,可喜可賀,很為您高興,早想買來一讀,卻遷延未得。日前,遼寧社會科學院李春林兄將他的那本書寄借給我,方得大開眼界。

《魯迅傳》,80 年代初林非、再復二兄合寫過一本,二人為此鬧翻。據說再復赴台灣講學時,表示對林非所寫章節的不滿。傳到林非耳中,自然不快。聽說再復乾脆自己寫了一本,交人民日報出版社出版了。惜弟尚未見是書也。但從弟對再復的一些了解,他對魯迅一直是充滿敬意的。他與林非合寫的那本,已經充分體現了這一點。獨撰的這本,也不會離開這個總的評價。對比之下,兄的《思想的毀滅———魯迅傳》就大大地離譜了。

你接受了鄭學稼、蘇雪林等人全面否定魯迅的衣缽,又正好被夏志清先生的罵魯「新論」所牽引,真是走得比他們都遠了,吾兄當之無愧成了「反魯」急先鋒。這也就成了大傳生死存亡的關鍵。魯迅是「五四」的巨人,他屬於中華民族。任何對他的攻擊、貶損、謾罵、否定,都是對中華民族的損害,乃至背叛。乃修兄,老朽絕非危言聳聽,謂予不信,請拭目以待。鑒於大傳以「反魯」為旗幟,那就有必要談談它的遠由和近因。由於國共兩黨的多年分裂和內戰,掌權的國民黨人雖然也想拉攏、利用魯迅,但總的傾向是壓制、迫害。他們知道,魯迅一旦成了氣候,就會引起火山爆發。再說,魯迅晚年成了「左聯」的精神領袖,客觀上他已經變成國民黨人的敵人了。所以,30 年代上海灘的「反魯」,40 年代鄭學稼、蘇雪林的「反魯」,都不是他們的個人行為,而是一種「政府行為」。蘇雪林到台灣後的「反魯升級」,更是政府在背後大力支持了。但是,僅有當年的「政府行為」,僅有蘇雪林、鄭學稼,不會有兄的魯迅傳。他們的衣缽太陳舊了,無法立足於新時代。可以立足於新時代的,是著名的反共反華的冷戰學者、《中國現代小說史》的著者夏志清先生。自1961 年這本小說史問世以來,印了不知多少版,風靡全球。不能否定它向歐美介紹中國現代文學的歷史貢獻,但它的浸入骨髓的「冷戰」反共傾向,特別他對魯迅的貶損和誤解也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十分遺憾的是,夏志清先生晚年,又親手製造了一個「張愛玲神話」,將「捧張」和「貶魯」交織在一起,影響則尤為惡劣了。這個「張愛玲神話」,主要有這樣五根支柱,或曰「五支升空火箭」,它們是:

1) 張愛玲是中國現代文學的「祖師奶奶」;

2) 張愛玲的人品、文品皆比魯迅高;

3) 魯迅是中共走狗;

4) 張愛玲是最有尊嚴的中國人;

5) 張愛玲的《秧歌》《赤地之戀》都是「傑出」「不朽」之作。

「神話」拋出在 2000 年 10 月香港嶺南大學召集的「張愛玲國際研討會」上。大概由於「冷戰味」太濃,與會代表劉再復兄當面鑼、對面鼓地尖銳批評了夏志清先生。劉說「我們剛剛走出『魯迅神話』,不願再走進張愛玲神話。」正是在理屈詞窮之際,夏先生又向《亞洲周刊》再次大罵魯迅為「中共走狗。」這是一次強大攻勢,動員人力不少。嶺南會議召集人劉紹銘先生坐鎮指揮自不必說,青年才俊王德威先生則專門寫了《「張愛玲神話」是誰發明的》一文,稱製造此神話為一項重要的「無煙工業」。著名小說家白先勇也趕來助陣,說什麼「20 世紀中國無偉大作家,」矛頭直指魯迅。著名海外魯迅研究專家、《鐵屋中的吶喊》的著者李歐梵先生則「火線立功」,由高度肯定魯迅雜文變為貶斥、誣陷魯迅雜文,說什麼「魯迅雜文妨礙了人們的言論自由。」

乃修兄,你不會不承認這樣一個鐵的事實吧? 世紀之交,這些人大肆貶損魯迅,所為何來? 夏先生當時已是耄耋之年,幹嗎還要鼓其餘勇? 白先勇何必來湊熱鬧? 李歐梵何必陣前倒戈? 這就叫輿論戰。不是嗎? 在中共建國前,國共兩黨的輿論戰,沒有一場不是國民黨輸的。而這一次,潰不成軍的左派學界幾不知「張愛玲神話」為何物,僅何滿子先生一人橫刀勒馬,喝斷當陽。他老人家一死,也就只有袁某人不甘寂寞,吶喊幾聲了。所以夏先生美滋滋地說: 「歷史站到了我的一邊。」

歷史站到了夏先生一邊嗎? 做夢! 但這種自我標榜的勇氣著實值得欽佩。乃修兄: 這就是閣下《思想的毀滅———魯迅傳》問世的背景,大傳也可說是夏志清先生「反魯」思想的一顆「結晶」吧! 既然是夏先生「反魯」思想的「結晶」,那就真的不是什麼新鮮貨色了。如果它不是別人思想的「結晶」,而是孫乃修先生自己思想的「結晶」,那價碼可就不同了。可惜,吾兄哪有自己的思想! 都是揀來的「反魯破爛」,又談何「結晶」? 題為「思想的毀滅」,也很費解: 誰的「思想的毀滅」? 魯迅? 魯迅思想博大精深,談何「毀滅」? 那是開掘不完的「寶藏」呀! 老朽駁你,根據和使用的正是魯迅思想。兄若能駁倒了我,也許真的觸到了魯迅思想的「軟肋」。但我敢斷言: 兄駁倒我,恐怕不是21 世紀的事,到 22 世紀再說吧! 在《跋語》中,兄曰: 「這部《思想的毀滅———魯迅傳》是為迎接二十一世紀、為建立中國學術高品格、開拓中國思想大境界而作。」哎呀,真讓人害臊呀,怎麼自吹自擂起來了呢?「高品格」就是「罵魯」嗎? 「高境界」就是「國際化反魯」嗎? 乃修兄,可以休矣!

乃修兄,必須指出您的相當惡劣的文風。

第一,挖祖墳,刨三代,唯成分論,「反動血統論」,比「文革」整「黑五類」還厲害。魯迅的爺爺周福清,先中進士,後點翰林,當過知縣,當然是個反動官僚。他的「科場舞弊案」轟動全國,坐了幾年牢,幾乎被砍頭。這樣一位反動官僚的孫子,也就是魯迅、周作人、周建人三人。魯迅是老大,是反動官僚的繼承人。一刨一個準兒,魯迅哪裡躲? 吾兄大傳中不惜筆墨,大寫舞弊案,繪聲繪色,尤為大肆渲染周氏家族的落敗、醜惡,真是先聲奪人、濃墨重彩。兄寫到:

  • 周氏大觀園的浮世繪,祖父周福清性格遺產「周氏大觀園和牆外小社會這種野蠻醜陋現實,是魯迅心性得以孕育的土壤,亦是他那些背景陰沉、色調黑暗、情節凄慘的小說得以孕育的土壤。」惡濁家風、惡濁大院、惡劣世風,為這個敗落家庭、破落家族、沒落社會之道德淪喪和人格崩潰而塑造了一副末日性格,釀成一個黑色文化醬缸,一同腐爛發酵,敗壞孩子心靈。從這種黑色文化醬缸出來的人,人格缺損、良知落敗、好勇鬥狠、纏打混斗、謾罵誣陷、矯情浮誇等等,毫不奇怪。魯迅自認為「下等脾氣」「我的性格特別壞,還是脫不出往昔的環境的影響之故。」

哎呀呀,怪不得魯迅「品德惡劣」,祖根兒就不好。在「周氏大觀園」,從小在那個爛泥塘摸爬滾打,能學好嗎? 有其祖必有其孫也! 於是魯迅學到了周福清的一切劣根性,他簡直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小周福清」。乃修兄,您口口聲聲、大言不慚地標榜什麼「二十一世紀」,您的這個刨祖墳,挖三代,唯成分論,「反動血統論」,有一絲一毫二十一世紀的味道嗎? 臭不可聞的「反動血統論」怎麼又堂而皇之地上了台盤呢?

第二,抓住一點,不及其餘,生拉硬扯,無限上綱,這種「反右」擴大化和「文革」年代的「精品」也上市了。魯迅在舊教育部不過是個「區區僉事」,芝麻大的小官,而且是教育總長蔡元培先生推薦的。幹些什麼事? 除了部里的例行公事( 如「祭孔」「拜年」) 之外,魯迅的當行業務是所謂「小說股長」,亦即「通俗教育研究會」小說股長。這是個類似閑差的可有可無的組織,既無權,也無錢,乾的純粹是文化差事。對魯迅而言,掙錢養家而已。沒想到這個「美差」,卻給魯迅惹來了大麻煩。在吾兄筆下,魯迅竟然成了袁世凱復辟稱帝的親信和打手,罪惡滔天,罪行累累了。兄曰:

  • 一九一五年八月二十三日楊度、嚴復、劉師培等名流組織和成立的「籌安會」從政治、輿論和組織方面為袁氏復辟帝制而吶喊奔走; 同月政府中一群無名小官吏諸如魯迅之輩在幕後參與策劃、九月六日宣告成立的「通俗教育研究會」則從意識形態、文學藝術、特別是大眾文藝和媒體宣傳方面為袁氏復辟帝制效勞。這兩個「會」,是袁氏反動政權復辟帝制活動中的左膀右臂。

乃修兄,是這樣嗎? 太聳人聽聞了吧?「籌安會」自然大名鼎鼎,為袁氏稱帝製造聲勢,但「通俗教育會」呢? 可以和「籌安會」相提並論嗎? 您這樣寫,有什麼歷史根據呢?二者怎可混為一談呢? 這樣抬舉「通俗教育研究會」,這樣抬舉其中的「小說股」,無非是要把「無名小輩」周樹人拉上來,讓他參與袁氏的復辟稱帝活動,成為「馬前卒」「吹鼓手」,拉上歷史的審判台。乃修兄,功利目的太明顯了吧? 改造「史料」也太急切了吧?我很懷疑兄在「文革」中參加過什麼「專案組」「大批判組」之類,把那些無中生有、無限上綱的本領統統學來了。而這些東西,絕對不是學術,也絕對上不了台盤。乃修兄,你對魯迅雜文恨之入骨,尤切齒痛恨其惡劣文風。您說:

  • 魯迅雜文有種種弊端,特別是偏狹仇恨、謾罵醜詆、黨同伐異、人事內鬥,直通五十年代「反右」、六十年代「文革」……直通毫不說理的大批判文風和人力迫害行為,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惡習發展到極致。

老朽研究了一輩子魯迅雜文,寫有26 萬字的專著《現代散文的勁旅———魯迅雜文研究》,並榮獲第三屆國家圖書獎提名獎,並且被譯成了韓文在韓國出版,我怎麼沒發現魯迅雜文的什麼「大批判文風」呢? 恰恰相反,我倒在乃修兄您的筆下被這種「大批判文風」颳得頭昏目眩、噁心欲嘔呢!

第三,乃修兄,偽造史料也在大傳中出現了。為了醜化周氏家族,您不僅肆意渲染了魯迅與周福清的傳承關係,您也偽造了一個所謂「珠姑」的故事:

  • 一九〇六年,大姑姑在中秋歸舟中落水慘死,十五歲的獨生女珠姑從此落難。一九一一年,二十歲的珠姑舉目無親,托一位老太太帶兩斤月餅來外婆家看望,希望能讓他來走動。魯迅兄弟及其母親拒絕了渴望親情的珠姑,「先母與大家商量,因為都不太贊成,所以婉辭謝絕了。」……魯迅年已三十,作為長子,他的態度對是否接納小表妹,具有決定性作用。魯迅一家對小表妹的拒絕,……可見魯迅兄弟心性之忍酷不仁。落難珠姑得不到外婆家溫暖和大表哥們幫助,後來被人賣到淫窟,再無音訊。

事實真相如何呢? 請看周作人的回憶:

大姑母於辛卯( 1891) 年生一女兒,取名阿珠,就是所說的珠姑……則一年裡總有好幾回要跟著母親到外婆家裡來的;幼女的面影至今也還記得。我家對於她的印象似乎也頗不壞……先母曾問她到我家這裡來好不好,意思是想要把她做一個媳婦,她答願意。但是這時似乎和那茶食店小伙已有關係,所以這樣說了之後,不久便即出奔了。

原來如此。珠姑和人相好在前,答應舅母在後;答應之際,也就「出奔」了。所謂「出奔」,即「私奔」也。這樣一來,怎麼還到舅父家來,嫁給大表哥等? 乃修兄,你是沒看懂周作人的原文,還是故意栽贓? 這樣的小表妹能做媳婦嗎? 魯迅一家拒絕她雖然有不對之處,但責任根本還在她本人吧? 這件事和魯迅毫無關係,何必往他身上安呢? 「忍酷不仁」又從何說起呢? 乃修兄,這條材料偽造得太不高明了。比起這一件,所謂魯迅參加光復會又當懦夫之事就更加無中生有了。魯迅參加沒參加過光復會,至今是個疑案,說參加的和不參加的各半,誰也說服不了誰。因此,不宜大做文章。但是,為了證實魯迅「懦夫」行為,您非要讓他參加光復會且非要讓他當懦夫不可。而且激昂慷慨、義憤填膺。何必呢? 乃修兄? 即使魯迅參加了,他不去搞那次暗殺,又有何大罪過呢? 魯迅為母盡孝,為母不願去暗殺,也未必全不對吧? 又何必大興問罪之師呢?至於說什麼魯迅晚年「招妓」,就更是花邊新聞了,一家十口一起吃飯,叫來一個歌妓唱了一支歌,魯迅給了她一元錢。這就叫「招妓」,豈非荒天下之大唐? 幾十年前即有香港文壇小丑造「招妓」的輿論,說的神乎其神,似乎魯迅真的招妓了,卑鄙無恥! 想不到吾兄竟在大傳中跟進了,哀哉!

乃修兄,您總是標榜什麼「學術高品格」「思想大境界」,是那麼回事嗎? 僅就以上所述,兄之「高品格」「大境界」早已蕩然無存了。老實說,立足於「反魯」「誣魯」「貶魯」「罵魯」,是當夏志清先生的應聲蟲,就不可能有什麼「高品格」「大境界」。您一天「反魯」,一天「低品格」;一年「反魯」,一年「低境界」;一輩子「反魯」,就只能一輩子「低境界」了。吾兄,魯迅反不得! 狂犬吠日,佛頭著糞,只能自取其辱,遺臭萬年。這裡要先破一破您的所謂「獨立思維」論。似乎您惡毒詛咒、誣衊、貶損魯迅很高明,是什麼不同流俗的「獨立思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家罵魯迅罵了多少年? 要說「獨立思維」,應是那位首罵者。首罵者是誰? 應是郭沫若,他化名「杜荃」,在《創造周報》上大罵魯迅為「封建餘孽」「法西斯蒂」「雙重的反革命」,時在1928 年。問題又來了,這位首罵者也不配稱「獨立思維」,因為他不過是從日本左派那裡躉來了一點機械唯物論,拿這些機械唯物論給魯迅劃階級、定成分,「獨立思維」安在? 所以,如果追根究底,中國的罵魯者皆是輾轉傳抄,人云亦云,毫無「獨立思維」可言。「左派罵魯者」如是,「右派罵魯者」亦如是。吾兄自以為開21 世紀「罵魯先河」,實際上那是條臭氣熏天的臭水溝,哪有「獨立思維」可言? 應該說,您的罵魯辭彙似乎比他們那些老牌傢伙( 如蘇雪林) 多,但骨子裡不過是一碼事。吾兄必須清醒看出:在中國,罵魯絕對是一老話題,而非什麼「獨立思維」「新思維」。在傳中,您為胡適先生唱了很多頌歌,這雖然不足稱為「獨立思維」,因為人家早說過了,頌胡專著也不下幾百種,但畢竟不像批判胡適那樣荒謬。如果說魯迅是中華民族的偉人,胡適同樣也是中華民族的偉人,而且同是「五四偉人」。批判胡適,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心血來潮,也是他給「右翼」知識分子的「下馬威」。誰敢不遵,以胡為例,「批判」當時,他仍說「評價胡適,四十年後再說」。這句話幾成「預言」。現在「四十」年後果然科學評價胡適了。胡適和魯迅是等量級的,一是文化班頭、學者頭腦; 一是文壇泰斗、思想前驅,二者缺一不可。這就是民國文化界。魯迅、胡適「五四」當時無矛盾,矛盾出在「進研究室」「整理國故」之後,「青年必讀書」答卷之爭,正是爆發點也。所有那些答卷,當然以魯迅的最佳,這是「文壇泰斗」的答卷,而不是「文化班頭」的答卷,不要顧此失彼,而要兼收並蓄。魯迅關注的是改革,是革命,所以他要青年先不要讀中國書,要先「行」,即走革命之路,而不要當書獃子。廣大革命青年走的正是魯迅答卷之路。中國革命正因此而一步步走向了勝利。胡適先生反對革命,主張「好政府主義」,做學問,鑽故紙,成大學問家,這在當時是與革命道路背道而馳的,是反動的。毛澤東肯定的當然是魯迅,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新中國成立後,馬上便要青年學子認真讀書了。大傳說了胡適很多好話,都對,還可以更多說一些。然而用以貶魯,錯了,不要弄錯時代。正如今天捧魯而貶胡一樣,同樣是不能成立的。魯迅是作家兼學者,胡適是學者兼作家,二者各有特長,不可偏廢。在政治上他總是站在蔣政府一邊,乃至競選總統,而魯迅對此總是看不上的。以至於胡適一度加入了「和平俱樂部」,要與日本人平分中國,遭到了魯迅的痛斥。後來老蔣調胡適當了駐美大使,才使他真的走上了抗戰之路。貶胡也好,捧胡也罷,歷史是不能遺忘的,更是無法掩飾的。吾兄總想以胡壓魯,這是辦不到的。您可以抬出胡適、顧頡剛、陳西瀅,還可以抬出李四光、梁思成、林徽因、金岳霖……但是,所有這些人,都代替不了魯迅。魯迅是中國現代白話小說的開拓者,是百萬雜文———現代散文勁旅的著者,是散文詩的聖手,也是第一部中國小說史的著者。僅僅這幾項,就已經彪炳百世了。除了魯迅,還有誰可以比肩: 胡適先生的《嘗試集》行嗎? 郭沫若先生的《女神》行嗎? 郁達夫先生的《沉淪》行嗎? ……總之,魯迅就是魯迅,誰也代替不了。魯迅是文壇的「頂樑柱」,沒有他,天就塌了下來。1936 年,魯迅一死,情況正是如此,一下子便群龍無首了。吾兄鬼迷心竅,竟將中國現代文學的這一基本點置於腦後,您還要寫什麼《魯迅傳》? 再說一遍: 吾兄的所謂「獨立思維」,完全不成立。肯定魯迅就不是「獨立思維」,否定魯迅才是「獨立思維」,世界上哪有此等邏輯? 最早肯定魯迅《懷舊》的是惲鐵樵; 最早肯定魯迅《狂人日記》的是傅斯年;最早肯定《吶喊》的是茅盾……所有這些都是「獨立思維」,可貴的「獨立思維」。到了蘇老太太雖然罵的很兇,但「獨立思維」的程度已經很微弱了。倒是胡適先生坦率批評她,不讓她感情用事地罵魯迅,後來更堅持認為魯迅是自由主義者,這才是「獨立思維」。據此而言,吾兄之罵魯貶魯,不僅不是什麼「獨立思維」,簡直就是拾人牙慧! 乃修兄,您的雄心壯志誠然可貴,但道行不行,太淺、太盪,慢慢提高吧。不要幻想一步登天,成為什麼轟動中外的大學者。

所謂「二周失和」,也是您書中的熱門話題。儘管老朽多少年前早已將此問題講的清清楚楚,其奈人們不聽何! 吾兄講此,也完全是湊熱鬧,哪會有什麼新材料,新見解。老朽不妨給您提供一條新材料: 據說周作人兒子周豐一在致香港友人鮑耀明先生信中曾言及其母與伯父魯迅苟且事,日本將此信出版了。

乃修兄,還找什麼材料? 搞什麼論證? 這豈不是最硬的材料、最好的論證嗎? 問題是周豐一不是周作人,他說他媽和大伯擁抱接吻不管用,周作人說也不管用,只有魯迅和羽太信子都這樣說才管用。可惜,人都已死光,再說也不管用了。有趣的是,周豐一不僅毫不吝惜地「撮合」他媽媽和伯父,把他舅父羽太重九也搞了進來,說他是伯父和母親擁抱、接吻的目擊者。這一來問題更複雜了:魯迅、羽太信子何時擁抱、接吻? 在1923 年,即「二周失和」之日,而羽太重九這位「目擊者」,當時根本未在八道灣,而是在東京老家閑居。日本學者中島長文寫文論證,題目就叫《羽太重九看見了什麼?》他是根本看不見的。既然如此,周豐一造謠也就板上釘釘了。現在的問題是周豐一意欲何為? 世界上還有為媽媽製造醜聞的兒子嗎?這個問題似乎比「二周失和」更刺激,不知吾兄可利用海外生活之便,親赴東京探訪中島長文先生。歸根結底,「二周失和」查無實據,周作人語焉不詳,魯迅只是發泄怒氣,周豐一的材料太過荒唐,我還是承認章川島先生的經濟說完全正確。魯迅有多大膽? 敢在大院中調戲弟婦( 或與弟婦通姦) ? 要通姦,必須二人願意,而且絕不就在大院中。魯迅工資、稿費一大堆,住什麼旅館不行,非要在家干? 而且,找什麼年輕漂亮的不行,偏偏要找幾個孩子的媽媽羽太信子? 乃修兄,攻克這些常識問題時,我希望您也不要犯病,犯那些常識性錯誤。

所謂魯迅和日本侵略者的關係,也是吾兄重點渲染的章節,似乎不把魯迅打成漢奸不算完。乃修兄,這是枉費心機! 我勸兄就此打住。我只準備為兄提供一條材料,請兄斟酌之:1935 年10 月21 日,日本《朝日新聞》上海分社在上海舉行宴會,魯迅應邀出席。席間,日本詩人野口米次郎與魯迅照面。他對魯迅說( 大意) : 中國人民管不好國家,老要打來打去。可否讓日本人來代為管理? 英國人代管印度就管的很好。魯迅一笑,說( 大意) : 「兄弟倆鬧架,是不願讓外人來插手的。」魯迅很明確地駁回了野口的侵華謬論。但是,野口回國後,根本未忠實寫出魯迅的原話,甚至歪曲了魯迅的原意。為此,魯迅1936 年2 月3 日在給增田涉信中表示強烈不滿。

僅此一例,足可見出魯迅反對日本侵華的嚴正立場。此例吾兄不用嗎? 為何不用? 是對把魯迅打成漢奸不利嗎? 若然,你還寫什麼傳記?吾兄分析了若干件魯迅與日本朋友的信,純屬多餘。魯迅和東京的日本人寫信,能表示抗戰情緒嗎? 收信的朋友還有命嗎? 當時的來往信件日本海關都要檢查,魯迅不張不揚,東拉西扯,罵罵國民黨、小市民,甚至開玩笑說自己是「反對漢文、倒賣日貨」者。這不很正常嗎? 這樣一說,魯迅就成了漢奸嗎?什麼邏輯?不能不明確告訴吳兄:魯迅和內山完造、內山書店的關係,中共上海地下黨一清二楚,而且就是把內山書店當成魯迅和黨的聯繫點的,這一點吾兄還用耗費筆墨、考來考去嗎?內山完造有軍人背景,誰不知道? 中共上海地下黨不知道? 延安黨中央不知道? 那是指示有關人員那樣乾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錯,互相利用,這是地下工作的起碼常識,吾兄又何必大驚小怪呢?很奇怪,吾兄對那些信件愛不釋手,但對魯迅公開發表的抗日文章卻視而不見,真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就說《「友邦驚詫」論》吧,那不是氣沖牛斗的抗日雄文嗎?不抗日者能寫出嗎? 乃修兄: 你那裡有《魯迅全集》嗎? 我先給您抄幾句吧:

  • 只要略有知覺的人就都知道: 這回學生的請願,是因為日本佔據了遼吉,南京政府束手無策,單會去哀求國聯,而國聯卻正和日本是一夥。……好個「友邦人士」! 日本帝國主義的兵隊強佔了遼吉……好個國民黨政府的「友邦人士」! 是些什麼東西! ……可是「友邦人士」一驚詫,我們的國府就怕了,「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了。好像失了東三省,黨國倒愈像一個國,失了東三省誰也不響,黨國倒愈像一個國,失了東三省只有幾個學生上幾篇「呈文」,黨國倒愈像一個國……因為「友邦人士」是知道的: 日兵「無 法 勸阻」,學 生 們 怎 會「無 法勸阻」?……

義正詞嚴,激昂慷慨,這難道不是再好不過的抗日檄文嗎? 還瞎翻瞎找什麼呢?

大傳後半部重點在否定魯迅雜文,罪名甚多,且不惜絮絮叨叨,反覆指斥。吾兄對魯迅雜文的仇恨,簡直無以復加。其實,這不難理解:否定魯迅,則必須否定他那些雜文; 不否定那些雜文,則無法撼動魯迅也。大傳給了魯迅雜文很多惡名,什麼「拉雜之文」「小文」「人身攻擊小文」「因一臉崢嶸( 按疑為「猙獰」) 的大批判式攻伐小文」「個人謾罵性文字」「罵人小文」……不一而足,而罪狀則更多:

  • 1) 「攻訐謾罵,糾纏積怨,缺乏理性光輝。」
  • 2) 「雜文,魯迅寫得最多,卻寫得最差。」
  • 3) 「他打發生命的方式是翻閱報刊,順手塗抹百字小文罵人。」
  • 4) 「墮落為人身攻擊,成為所謂匕首投槍攻伐之具,全無理性沉思或智慧因素,陷入絕境。」
  • 5) 「胡拉硬扯,譏人罵人。」
  • 6) 「魯迅沒有社會科學知識,沒有思想理論根底,不懂邏輯學常識,思維跳來跳去,概念非常混亂,不能把握問題,既寫不出學識性或說理性文字,也不能與人論辯問題,常常自相矛盾、躲避問題或無理糾纏小辭。其文字往往浮蕩,避實就虛,綴以俏皮,撐以恨怒,瑣屑矯情,世俗氣極濃。若拂去詈罵攻訐、拉扯穿鑿、強詞奪理文字,其小文空空如也。」
  • 7) 「魯迅寫了十八年雜文,無思想品質,無高雅情懷,無文體經營,無藝術個性。」
  • 8) 「魯迅雜文種種惡習。」
  • 9) 「以謾罵代說理,文字品質惡劣。」
  • 10) 「心靈的貧困。」
  • 11) 「惡俗詈罵性質。」
  • 12) 「舊文風劣根性。」
  • 13) 「雜文弊病根於心性弊病。性格陰暗卑瑣,不會有光明磊落文字; 攻訐謾罵,糾纏私怨,缺乏理性光輝與智慧風度。」
  • 14) 「不探討學理問題卻糾纏人事瑣屑,顯見內里空虛,思想缺乏。」

這些絮絮叨叨、大同小異的否定之詞,讓我不能不懷疑:乃修兄,你一共讀過幾本魯迅雜文? 您否定魯迅雜文的話雖然很多,但大多語境重複,顛來倒去,就那幾句話,這正說明您沒認真讀過魯迅雜文,底兒虛。再看您引來作靶子的魯迅雜文,翻來複去,就那十來篇,進一步證明了你是以不變應萬變,靠讀過的幾篇、十幾篇魯迅雜文,妄圖否定整個魯迅雜文。這是學術冒險! 走鋼絲! 您可以瞞過別人,但您瞞不過一輩子鑽研魯迅雜文的袁良駿。您大概沒看過我的獲獎專著《現代散文的勁旅———魯迅雜文研究》,不妨將我的專著目錄呈您一覽:

  • 第一章 一宗褒貶不一、毀譽參半的思想、文化遺產( 代前言)
  • 第二章 雜文的概念與魯迅的雜文觀
  • 第三章 魯迅雜文的創作歷程與創作心態
  • 第四章 尖銳·深刻·獨到·哲理———魯迅雜文的思維特徵之一
  • 第五章 社會人生的病理解剖圖———魯迅雜文的思維特徵之二
  • 第六章 詩美·詩意·詩情———魯迅雜文的藝術特徵之一
  • 第七章 形象·類型·典型———魯迅雜文的藝術特徵之二
  • 第八章 傑出的幽默與諷刺———魯迅雜文的藝術特徵之三
  • 第九章 辯證分析與邏輯力量———魯迅雜文的藝術特徵之四
  • 第十章 獨特風格與多樣文體———魯迅雜文的藝術特徵之五
  • 第十一章 難得的語言大師———魯迅雜文的藝術特徵之六第
  • 十二章 魯迅雜文的繼承與創新
  • 第十三章 魯迅、周作人雜文比較論
  • 第十四章 魯迅、林語堂雜文比較論
  • 第十五章 魯迅、梁實秋雜文比較論
  • 第十六章 魯迅雜文的若干困惑與失誤

從這個《目錄》,您也就不難知道什麼叫魯迅雜文研究了。這就叫「硬功夫」,是一點也投機取巧不得的。我勸您設法借我此書一讀,以糾正您不懂裝懂之弊。告訴您一個好消息:老朽的韓國博士生具文奎君將《現代散文的勁旅———魯迅雜文研究》譯成了韓文,由韓國學古房出版社出版( 2002) ,兄不妨利用海外生活之便,買來一讀。

乃修兄,您對魯迅還算「寬厚」。因為您雖然一筆抹煞了魯迅雜文、魯迅詩歌、《故事新編》、文藝批評、《兩地書》、翻譯,特別是徹底否定了他的人品,然而,您對他的《吶喊》《彷徨》《野草》《朝花夕拾》畢竟手下留情了。儘管您也貶了魯迅小說,如說他們「背景陰沉、色調黑暗、情節凄慘」之類,但畢竟僅是旁敲側擊,未有正面否定。乃修兄,這就是大傳的「軟肋」了。想徹底否定魯迅、惡毒詛咒魯迅,但又不敢提他的小說和散文詩,這不是示人以弱嗎? 即使您否定魯迅雜文等等,都成立,不也是以偏概全嗎? 乃修兄,瞞天過海總是過不了海的,您的大傳是經不起推敲的。我真不明白: 近現代中國好不容易出了個魯迅這樣偉大的作家,我們的某些同胞卻非要把他打倒、罵倒不可,這究竟是一種什麼心態? 莫非向世界宣布20 世紀中國無偉大作家,中國就富強了嗎? 這些宣布者自己就偉大起來了嗎? 特別一些海外華人朋友,自己雖然入了外國籍,成了「外籍華人」,但不還是「華人」嗎? 不還是炎黃子孫嗎? 皮膚能白嗎? 鼻子能高嗎? 眼睛能藍嗎? ……幹嗎一定要往自己的同胞頭上潑髒水呢? 如果說這就叫什麼學術「高品格」「大境界」,那麼,我敢說十三億中國人絕對不贊成這樣的所謂「高品格」和「大境界」。一些真的熱愛中國、懂得中國的外國朋友也對這種所謂「高品格」「大境界」嗤之以鼻。這種「高品格」實際就是「無品格」;這種「大境界」實際就是「無境界」。這種自我標榜會在極小一部分「右翼華人移民」中起一點小小的影響而已。乃修兄,我希望您不要成為這樣可憐的「右翼華人移民」。地球已成世界村,自然可以隨便往來,自由談論,但總以不玷污自己的故國、故人為佳。魯迅去世時,郁達夫先生說了幾句很沉痛、很感人的話。您可能早已忘卻,這裡還是抄寄給您吧:

沒有偉大的人物出現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憐的生物之群; 有了偉大的人物,而不知擁護、愛戴、崇仰的國家,是沒有希望的奴隸之幫

幾年之後,郁達夫便在東南亞被日本侵略軍殺害了。在偉大的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國抗日戰爭勝利七十周年之際,讓我們向郁達夫先生致敬、默哀! 郁先生的偉大英靈,安息吧!

附:《思想的毀滅——跋》

跋語

一九九四年七月二日,拙著《苦難的超度一一賈植芳傳》前言

如此開篇:「二十世紀,帶著戰爭、饑饉和精神苦難,帶著一身傷痛和血淚記憶,就要悄然別我們而去。站在歷史的峰巔,回顧那如夢般飄逝的心路歷程和那慘淡的似水年華,贍望新世紀的縷縷晨曦,我們的心情並不輕鬆。

現在,這部《思想的毀滅一一魯迅傳》是為迎接二十一世紀、為建立中國學術高品格、開拓中國思想大境界而作。當年奮發寫作的神情氣韻、心靈感受,晏殊《蝶戀花》「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蘇軾《念奴嬌)》「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棬起千堆雪」諸妙語佳境庶幾近之。每天十六小時以上高強度讀書、沉思、寫作,那種靈感和激情,思想愉悅和理性快感,只可妙悟、難以言傳。我知道,這是天人之際絕妙通感,這是思想靈光繽紛激射,這是創造性生命的燦爛時光。十五個春秋,驀然一瞬; 百代之凝縮,恍如一夕。

沉思和寫作,是我生命存在的最佳方式。心靈中無數美好事物、美妙感悟、動人旋律,像萬花筒重重疊疊,似一天雲霞氤氳升騰、風發怒湧,如源頭活水日夜歡欣、噴薄而出、充盈筆端: 這是天籟與心靈的共鳴。犀利的理性、精密的思路、創造的激情聯袂翩躚,音樂的旋律、文字的靈感、藝術的羈勒、美學的沉思交融一體,使書齋生活豐富多彩,使心靈的春天朝氣蓬勃,迎接每天都新鮮的空氣、陽、雨露、風雪。文字是個性心靈的外現,鮮花是大自然瑰麗生命的盛開。在文化領域,藝術天地,思想殿堂,一切虛偽、浮躁、野蠻、功利、世俗奔競之心皆須止步。

仰對深邃神秘的蒼穹璀璨忽閃的星空,俯臨滿樹蓓蕾初開的白玉蘭、滿園亭亭玉立的鬱金香,諦聽知更鳥不倦的美妙鳴囀、窗外雨雪的零蒙飄灑,我時時驀然感動、熱流湧起、慨然自勵: 中國學風之端正,中國學術之進步,需要人格的正直、氣質的沉著.心智的靈澈、道義的磅礴,需要深入地沉潛、完整地思考、紮實地佔有資料、符合事實地精思,做掃蕩浮論、啟人心智、拓荒開路的獨創性研究。

自幼以來博讀深思,數十年來潛心學術,身心跨越東西世界,多識政客文人畫皮、看透古今醜惡靈魂,遍讀中西名家史著、歷經當代風霜雪雨,我堅執這一觀念、終生不渝: 思想之精進,文化之發展,植根於知識分子健康性格、獨立人格、深廣靈智、磅礴大氣,需要立人類高朗道義良知、抒個人精密獨到見解、拓一代清新博大思維,以質實著作、高遠眼界、深厚思想將學術推向時代高峰。勢利的依傍,結夥的虛誇,低能的拼湊,空疏的叫囂,無能的謾罵,皆繫世俗惡習,悉當掃而蕩之。

此書成稿約一百二十萬字,所論問題重大複雜,所持論斷獨出機杼,陳言務去,謬論必除。這是思想著作,亦是藝術作品。這是人格研究,亦是文化批判。這是粉碎心靈牢籠、掃蕩三代迷誤,亦是建立新文化人格、開拓新精神世界。茲將全書大加節略,成為這部簡本書稿。割捨大量重要篇章,難免時有斷指之痛。

我要特別感謝我的朋友鄭義先生之卓識力薦,感謝何頻先生之欣然允諾、明鏡編輯之辛勤勞作。他們鼎力相助,使這枝遠離塵囂的深谷幽蘭破冰而出、燦爛開放,迎接思想的日出,呼喚學術的春天。

孫乃修

二0一四年五月一日於春天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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