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燒烤的幾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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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我家，如果做夢掉了牙，是不好的兆頭。那意味著要與親人生離死別。

小的時候有一次，我在奶奶家睡著了，夢見從嘴裡吐出兩顆牙來。我睡眼惺忪地起來和我媽叨咕，讓她一個眼神嚇了回去。

她怕我奶奶多心。

我自己說到半截也覺得不對，趕快閉緊了嘴。

後來回家的時候，路過一條街，全都是燒烤店的那種。

走到其中一家的門口，店主晃悠出來，拎著什麼東西扔出去。血糊糊的一團從我跟前飛過，把我嚇得腿都發軟。

剛想要發脾氣，仔細一看，是兩隻死了的鵪鶉。

後來再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去世，日子一切如常。

但我從那之後，再沒有吃過鵪鶉。心裡下意識地覺得是承了什麼情意。

2.

東北燒烤的量其實不算小。我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家學校里的小燒烤店特別便宜，女生大概十幾塊錢就能吃飽。

我另外的三個室友第一次點這家燒烤的時候，還鬧出過笑話。大家想當然地研究了半天，覺得每個人三十塊應該差不多。

開開心心地點了一百塊的外賣，結果拿回來全都傻眼了。

整整兩個大塑料袋。

好吃倒是真的。油麥菜和韭菜撒上厚厚一層辣椒，熱量和美味度一樣高。豆皮一把才起賣,咸但是又軟又有嚼勁兒。菜卷會做成長長的超大一隻，用一根竹籤都插不住。最後吃烤得金黃的麵包片，上邊一定要撒大顆粒的砂糖，看著就特別有滿足感。

我是吃過飯的，結果跟著又吃了好多。四個人吃得堵到了嗓子眼兒，還是剩下了一堆，後來只能鼓著圓圓的肚子坐在地上瞅著剩下的一堆肉串，開始互相推卸責任，討論最先是誰提出的每人三十塊錢的好主意。

那會兒我們寢室，是方圓五百米最亂的。因為再走出五百米，就有男生宿舍了。每次坐在地上吃東西的時候，都得在寢室正中央現撥拉出個地兒來。在那個小破屋裡，大家偷偷煮過火鍋，吃過蛋糕，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其他玩意兒。

後來畢業的時候，我還處於暫時沒研究生念的狀態，就又在學校呆了一段時間。學校的宿舍不能再住，又折騰著在外頭找了房子。

零零碎碎收拾東西一起拖到最後一天，我送走了另外的三個，自己回屋泡了個面吃。

那個時候看著大概是有史以來最乾淨的地面，我才意識到，自己一個人吃燒烤，也是一件很孤獨的事啊。

3.

烤土豆分兩種：一種是土豆片，和正常的肉串一樣，要放在炭火上烤；另一種是用錫紙包著，整隻一起烤。

我有個同學之前不知道這個事兒。在店裡和她爸媽一起吃飯，點了五個烤土豆，還以為是五串。

後來她家看著滿滿一盤子用錫紙包著的碩大土豆送上來，全體都很崩潰。

大家就研究了一下：土豆會回生，其他的還可以打包。

所以他們仨就坐在一起，奮力地吃土豆。

一家人啊，吃土豆也要齊齊整整。

聽起來還挺有儀式感的，也算是全家幫忙一起度過難關了吧。

但是我猜之後的很久一段時間裡，他們家的飯桌上應該都不會出現土豆了。

4.

最後一個故事，細究起來完全是關乎我自己。

好多年前，和當時暗戀的男生去吃燒烤。

倒也沒想要有什麼結果，因為怎麼都還是覺得不合適。但是喜歡這件事，有時候毫無理由，來勢洶洶，也沒有一點兒辦法能控制。

燒烤店恰巧那天生意冷清，我們倆包了場。當時天已經開始放涼了，我穿了裙子和紅色大衣，凍得哆哆嗦嗦和他對著喝散裝白酒。

結果這哥哥喝高興了，掰著手指頭開始給我數從初中開始他追過的，在一起的和沒在一起的女生。

簡直能寫出一部編年史來。

說不上我當時心裡是什麼感受。要說難過，一點兒都沒有，而且聽著還覺得挺有意思。

但還是有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

隔了這麼多年，心裡當時那點微妙的感覺早就消失得沒了影。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候真是一件很難講的事情。所謂的喜歡很多時候，也不過是顛倒的執念。過了那段時間，就會覺得當時的喜歡，和現在的沒感覺，都突如其來而且沒有道理。

再想起來，更多的是慶幸好在當時什麼都沒說，至少朋友做起來還是毫無芥蒂。

要是當時講出來，那現在真是，怎一個尷尬了得啊。

5.

我和很多人都吃過燒烤。

聽過人高談闊論地講未來理想，也見過別人喝多了之後絕望的失聲痛哭。有剛見面一起吃個飯混臉熟的時候，也有送別的飯局，從此真就是再也沒見過面。

喜歡的不喜歡的，真心相待的，礙於情面的，身邊的人總是來來去去，就像天空上分分合合的雲。

有時候你想留下但必須要走，也有一些人你想要抓卻抓不住。有時候情意還在但卻總是沒機會再碰面，也有些時候像是中了大樂透，你喜歡也喜歡你的人能夠在你的身邊。

要離開，要停泊。凡此種種，有些是能決定的，而更多時候不能。

該開心的時候要開心，還在身邊的人要珍惜。

因為你也不知道，大家還能一起吃幾頓燒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