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田小娥:她的悲劇,和時代無關

《白鹿原》田小娥:她的悲劇,和時代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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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版《白鹿原》的田小娥一出場,很多人並不看好。

其扮演者李沁清清爽爽,鄰家女孩般,很難和風情的田小娥聯繫起來,尤其有了張雨綺版田小娥的先入為主。

但隨著劇情推進,越來越多的人被清純版娥姐「征服」。她表演內斂有層次,有張力,「少了騷情,多了悲情」。

及至懷了娃的她,在月黑風高的晚上餓的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被公公鹿三從背後殺死,滿屏的憐惜又憤恨,感嘆娥姐的一生是時代的悲劇。

這樣一個敢於「自由亂愛」的美麗女子的悲慘結局,到底是誰造成的,如果「時代」會發聲,恐怕它會說,這個鍋我不背。

無論放在哪個時代,不懂遊戲規則都難免四處碰壁,頭破血流。

「遇人不淑」,也和時代無關。

田小娥在郭舉人家遭受「非人」待遇,黑娃來後便有意勾引。

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納小妾是合法的,她的勾引之舉無論怎樣事出有因,即便不貶損,也很難鼓勵頌揚。

從電視的演繹來看,她的勾引,一開始也是慾望驅動的成分居多,對勾引對象,沒有人品等方面的考察過程,後來察覺事情敗露,才有了遠走高飛的想法。

可見,只是報復心理下的情感發泄,並非為了神聖的「愛情」、追求新生活等目的。

但結果,顯而易見,是將陷自己於雙重風險,-------違背當時社會規則的婚姻風險和遭遇「渣男」人財兩空的風險。

第一重風險,無論勾引對象是誰,一旦事情敗露,都是確定無疑的。對此,她有心理準備,所以當被披上「姦夫淫婦」的衣服,一路敲鑼打鼓被送回娘家的羞辱,她似乎沒那麼難堪。

她此時的幸運在於,第二重風險不僅沒有發生,反而「柳暗花明又一村」。

確實,此時的黑娃很爺們,是整部劇中難得心裡亮堂,和情商在線的時候。

他不忘舊情,一路打聽到田小娥家,沒有直接帶娥姐私奔,而是假裝找活,在田家做起了長工,一呆幾年。

他想以光明正大的方式迎娶田小娥。

慢慢贏得田秀才的信任後,他先是主動提及迎娶之意,後對症下藥,假裝自己是有錢人,替自己安排了多場相親,終於如願以償。

在田秀才的祝福和相鄰們的注視下,大大方方用車推著自己的女人離開了田家村。

他們一路狂奔,激動不已,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

田小娥更是感動的落淚,他如此大費周章,是因為他是「真愛」,在他心裡,「我是乾淨的。」

不得不說,黑娃在這件事上的做法非常明智。

所謂自由,從來不是無法無天,對多數人來講,自由的多少,是在既有的規則之下按照自己意願行事的程度。

而規則就像孫悟空給唐僧畫的那個魔法圈,不管合理與否,如果暫時無法突破或改變,順應無疑是有利的,反抗,則難免吃苦頭。

可惜回到白鹿原後,他們倆把這一原則拋之腦後。

他們的行為為宗法和族人不容,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虎毒不食子,鹿三統共就這一個兒子,假設他們能收斂自由的姿態,低調克制的生活,做好長期爭取家人回心轉意的準備,事情本是可以以喜劇收場的。

偏他們選擇了激化矛盾的做法。

鹿三把他們趕出了家。黑娃用獨輪車推著田小娥招搖過市,族人們指指點點,田小娥反而故意叫車停下,示威般當著眾人面,和黑娃親親我我;

黑娃在鹿兆鵬的鼓動下,燒了糧倉,自以為有功,便找族長白嘉軒要求入祠堂,被拒絕後便懷恨在心,後帶領農協會搶白、鹿等大戶的糧,還把祠堂砸了個稀巴爛……

他幻想著鬧農協可以「做官」,就「沒人敢欺負咱了」,卻沒客觀分析過造成這種孤立處境的原因和對策,一味選擇「以暴制暴」的方式去對抗。

對抗的結果是,農協運動失敗,他不辭而別,留下田小娥一人在破窯洞里,徹底孤立無援。

先是入了軍隊,說不能帶老婆,偶爾回家扔下幾個大洋,走了;後上山為匪,說不好意思讓小娥知道,繼續留她一人,-------獨自面對各色垂涎於她的男人,獨自面對漫漫長夜無邊的孤單和恐懼,獨自面對饑荒年吃了這頓沒下頓的窘迫。

他曾是她的希望,寄託著全部的新生活的幻想,但這希望,就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在被鹿子霖們壓在身下的絕望中,一點點散盡了。

田小娥那雙曾充滿希冀的明亮的眼神,不知從何時起,變得空洞,多了鄙視,多了破罐子破摔的放棄。

張雨綺版田小娥

後來,她和白孝文在一起。

雖然是受鹿子霖的指使,但白孝文是溫文爾雅的知識分子,且用他的話說,他愛她,從「看到第一眼開始」。她冰冷的心於是又熱了。

看起來確實也如此。

饑荒年時,一次白孝文瘸著腿回家,她問怎麼了?他說我討得一饅頭,想趕緊拿回來給你吃,誰知跑的太急,不小心摔倒,饅頭掉到了山下,腿被擦傷了。

可惜這段「真愛」也不過是飲鴆止渴。

名義上,她仍是黑娃媳婦,白嘉軒長工鹿三的兒媳婦,如今卻公然和白嘉軒長子鬼混在一起。

和黑娃,如果說還有情可原,有被原諒的可能,和白孝文,是斷然不會被接受的了,只能遭受族人的唾棄和白眼,這怪不得別人。

除非,離開白鹿原。

像百靈所說的,到縣裡去,那兒沒有人認識他們,宗法制度沒那麼嚴密,生活尚有改觀的可能。

可田小娥跟白孝文提了幾次,他完全不理解,「去了那我們能做什麼?」

好吧,既然留下來,那就選擇接受別人的白眼,踏實過自己的日子唄,沒有面子和尊嚴,生存總該不是問題吧?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不幸的趕上了饑荒年,更不幸的是,為了給他止腿疼,田小娥」別出心裁「的拿出了挖野菜時挖出的大煙膏子,由此染上了大煙癮。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他為」求個肚圓「,把本該換糧食的大煙自己抽了;為了抽大煙,把分家所得的良田、大院,甚至田小娥的首飾,都給賤賣了。

即使知道她已經有了身孕,仍不收斂。

她絕望的跪在地上哀求,把鐲子給我留下,那是我出嫁時我娘給我的,為了娃,你就別抽了。他痛哭流涕,表示悔改。

可等挖野菜回來,鋪蓋翻遍已經沒了鐲子的影蹤。

她瘋了似的衝出去,四處找,在一個山坳下找到了正抽煙的白孝文……

她餓的前胸貼後背,再次哀求他為了肚子里的娃,去跟家人認個錯,借點糧食。他不去,寧願跟別人叫大,為了討個瓷碗好分碗饑民薄粥。

他愛她,那又怎麼樣呢?

他,包括黑娃,是真的愛他嗎?

他們都不懂維護她的周全;不懂一個鐲子對她的意義;而自己的面子和意氣,都比她的生命、尊嚴重要的多……

如果說有同情,那麼就是從這一刻起,為這份悲涼。

婚姻中的這種悲涼,絕不亞於出軌。

如果說後者是快刀子殺人,一劍封喉,這種心如死灰的感覺就是鈍刀子殺人,無聲無息,內心的荒涼卻不足為外人道也。

她餓的虛弱,掙扎著懇求白孝文帶她去縣裡,總有辦法活下去,不願呆在這窯洞。白孝文出去找吃的時,得了保安團的空缺飛奔而去,留她終於葬身於這個無比渴望逃離的地方。

當沙石傾塌,永遠的覆蓋她於此,當白色飛蛾成群的撲撲而出,村人們說,那是她變的。

這時候的她,才終於獲得想要的自由了吧?

生而為人時,哪裡會有完全的自由呢?

要末適應規則,要麼制定或影響規則,再不然逃離既有的社會系統,換個可以適應的地兒,對田小娥來說,每個選擇都那麼艱難。

加上身邊的男人始愛終棄,說起來是愛的,做起事來無不是陷她於更加無助、孤立的境地。

這,才是田小娥真正的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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