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夜

來自專欄小山

時間在手機屏幕上跳了一下，夜裡十二點，辦公室中間吊著的白熾燈，開始眨眼睛。我以極其怪異的姿勢坐在桌子上，雙腿交叉放在桌子上，手扶椅子的環形把手，右手握住筆，正在本子上做無規律的運動。

前一秒，我還在想創意，此刻，我的腦袋像是給蜜蜂蜇了一下，猛地疼起來。我扶住椅子的把手，掙扎著從座位上爬起來，推開門，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臟也在有力地跳動。罷了罷了，真是活該，我這麼想著，不禁沉沉地睡過去。

等到醒來，我發現自己躺在公司的竹藤椅上，桌子上擺放的筆記本、水杯、日曆、抽紙、賬單、書、咖啡、鏡子、工牌，重影疊疊，它們又亂又密，如同一堆雜草霸佔著我的桌子。四周空蕩蕩的。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對於怎麼從會議室來到自己的座位，已沒有印象。看了看筆記本，塗滿了字，在紙頁正中間，寫有一句「萬物生長的夏天，熱情也在暖風中高漲」，其他還有些零散的文字，似乎是些不成熟的思考。決定了，就這一句，我在心裡暗自決定，準備醞釀些說辭，明天把這句文案賣出去。

出門時，我推開門，一陣熱風猛地灌進屋，我原本冰涼的身體，瞬間變得濕噠噠的，腦子也變得昏沉起來。

走在路上，街燈在草叢中忽明忽暗，幾隻飛蛾撲騰著翅膀，像是忍受不了高溫的炙烤，想躲在燈罩里尋求一絲清涼。它們哪兒知道那並不是涼爽的地方，而是另一種死亡的召喚。

路的另一邊是藍色的露天游泳池，燈光在水池四周散開，如同果凍般凝結的水，變成一塊硅膠。幾隻貓站在用泳池一邊，用前腳不斷地撓頭。我路過時踏出的腳步聲，「嗒嗒」地響。它們停下來，警惕地盯住我。忽而，草叢裡一直貓驚叫起來，泳池邊的貓聽見，身子立刻彎成一張弓，「嘶嘶」地叫了幾聲，迅速跳進草叢，消失不見。它們跳進草叢的姿勢，讓我想起早上經過操場，一位身材健碩的老人，他在操場一圈圈地跑步，那如流線型般的肌肉，如同一條躍出海面的大魚。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閃爍出晶瑩透亮的光……

第二天，重慶新聞播報了一條新聞：某知名廣告公司一男子，因連續加班，昨夜十二點從辦公室里出來，在炎熱高溫侵襲下突發心臟病，猝死在路邊。死者身上有無數貓抓痕、咬痕，具體情況仍在進一步調查中。

圖片來源：pixab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