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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用床戲推動歷史車輪的美人

1.

今天跟大家介紹一位用床戲推動歷史車輪的人。

這位姑娘本人姓姬,夫家姓夏,遂名夏姬。

春秋有不少長得禍國殃民級的美女,這一位的殺傷力應該是最大的。據說,這位夏姬長得十分妖艷,而且生性風流。沒有出嫁之前,就跟自己的庶兄公子蠻私通。不到三年,公子蠻就一病烏呼,死因不祥,但據後面楚國的大夫講,夏姬就是導致公子蠻夭折的原因。史書用了夭這個字眼,這說明公子蠻當年可能還未成年。

沒出嫁,就搞出了這麼一件事。他的父親鄭國國君鄭穆公也不好處理。本來,他的女兒怎麼也得嫁一個小國的諸侯。現在,只好將女兒嫁給了陳國的大夫夏御叔。

夏姬嫁到夏御叔家後,也不知道哪一年,夏御叔也去世了。

夏姬成了寡婦,但她的精彩生活才剛剛開始。

2.

夏姬不甘寂寞,在陳國發展了數名男朋友,分別是陳國國君陳靈公,陳國大夫孫寧、儀行父。從輩份上論,這位夏姬是陳靈公的堂嫂,從年齡上看,陳靈公被弒這一年,夏姬至少是三張奔四的人了。可如此大齡,依然魅力不減。三位陳國實權人物被迷得神魂顛倒。據《列女傳》里說,這位夏姬的容貌舉世無雙(其狀美好無匹),還有特別的技巧(內挾伎術),所以越老越有魅力(蓋老而複壯者)。

更奇怪的是,這三個男人相互知道對方的存在。也不知道夏姬是怎麼調和的,這三人毫不介意,更不吃醋,相互引為裙友,以此為榮。平時上朝時,這三個人有的穿著夏姬的上衣,有的穿著夏姬的下裙,甚至有的穿著夏姬的內衣,幸虧春秋的服裝流行寬大風,要是現在,我看他們怎麼穿得上夏姬的丁字褲。

這個就太荒唐了。私生活嘛,有些不檢點已經不禮,還在朝上做出這樣的舉止,著實是君不君,臣不臣。

3.

陳國的一位大夫實在看不下去,前去勸諫,「公卿這樣公然宣揚淫亂,百姓就會效法。而且這樣,對國君你的名聲也不好,您還是把內衣收起來吧。」

哦,原來惡趣味穿夏姬內衣的就是陳靈公啊。

陳靈公臉羞得通紅。連忙悻悻說道:「寡人有疾,寡人能改。」

泄冶一走,陳靈公就找到了兩位裙友,表示現在大夫們有不滿的了。這兩位裙友倒不含糊,立馬就出了一個主意。

誰不滿,殺掉就是了。

想一想風情萬種的夏姬,陳靈公點頭同意了這個建議。

泄冶遂死。

4.

沒有人勸後,三位更加肆無忌憚。有一天,三人也不知道是約好了,還是心有靈犀,同時來到了夏姬的家裡。

夏姬的兒子夏征舒孔武有力,射術精湛,職居陳國的司馬。一看國君來了,還有兩位前輩,連忙設宴招待。

喝了兩杯酒之後,陳靈公突然眯著眼睛看了看夏征舒,又看了看儀行父,臉上一笑,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段子。

「喂,儀行父。我看征舒長得很像你嘛!」

儀行父哈哈大笑,「哪裡,哪裡,我看也很像您呢。」

這就是猥瑣中年男人在酒桌上講黃段子了。不少人都有這個毛病,可對著當事人的面講就不太好了。

夏征舒對母親的一些緋聞早有耳聞,但礙於面子,一直裝不知道。現在都欺負上門,而且這個低俗笑話,不但污辱了他的母親,還辱及了他死去的父親。

士可殺不可辱也。

吃完飯,陳靈公去馬棚里取馬,夏征舒躲在馬柵里,一箭射死了陳靈公。孔寧和儀行父一看不對勁,連忙跑路,逃到了楚國。

5.

楚國的國君正是楚莊王。楚莊王抓住時機,借著平定陳國內亂的機會,發兵中原,最終引出晉軍,在在邲地大敗晉軍,正式成為了中原的霸主。但這一年,也埋下了楚國衰敗的隱患。在平定陳國的內亂後,楚莊王把陳國的夏姬弄了回來。

關於這位夏姬的外貌,後面有人評價她的美是「天鍾美於是」。也就是說,上天把美麗集結在她的身上。後來白居易的「天生麗質難自棄」講的也是這個意思。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是美女到哪裡招人搶。楚莊王把夏姬弄回來後,馬上也被迷住了,要冊她為妃。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跑上來,勸住了他。

「不行啊,君王這次召集諸侯,是為了討伐陳國的內亂。如果今天娶了夏姬,人家不就會說我們是為了貪圖美色嗎?」

這句話將楚莊王嚇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差點就犯大錯誤啊。要是在諸侯中留下了這樣的印象,以後還怎麼領導群雄?

於是,楚莊王打消了這個念頭。

聽說楚莊王不娶夏姬,一個人心裡頓時一喜,這位是楚莊王的弟弟子反。

哥哥不娶,那我就收了吧。子反準備跟楚莊王開口,要求哥哥將夏姬賜給他。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個人跑了過來,說了一段話。

「夏姬這個人你也敢娶!她可不吉祥啊。當年在家時,讓兄長子蠻早亡,老公夏御叔也死得快。陳靈公、夏征舒因她而死。陳國大夫孔寧、儀行父因她逃亡國外。陳國因此滅亡。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更不吉祥的嗎?兄弟啊,人一生不容易,要珍惜啊,不要因為娶了一個女人而送命。天下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何必一定要娶她呢?」

子反想了一下,確實,這位夏姬太不吉利了,娶了回去,只怕也是沒命消受。於是,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楚莊王、子反都不敢娶,但夏姬畢竟還年輕。楚莊王也明白國內還有不少人盯著這位陳國美女。要是讓她一直寡著,只怕要惹出不少事非。於是,經過一番挑選,楚莊王將夏姬嫁給了楚國的大夫連尹襄老。

連尹襄老是喜出望外,以為自己撿到了一個寶。可惜他老人家命有些薄,剛娶了夏姬,晉楚就發生了邲地大戰。尹襄在此戰被射死,屍體還被晉國人拉了回去。

夏姬又成為了一位寡婦,但她也沒有多少悲傷。在她的身邊,男人來來去去,少了一個又有什麼關係?很快,夏姬又發展了一位裙友:連尹襄老的兒子黑要。從輩份上說她是後媽。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傳說中的「烝」。

這種關係,比小三還不如,素來為社會所唾棄。夏姬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也希望能擺脫這種關係。關鍵時刻,一個男人站了出來。

這個男人給了她一個美好的諾言:「你回要到鄭國去,我可以娶你!」

6.

此人正是前面勸阻楚莊王,子反娶夏姬的人,他是楚國申縣的縣公巫臣。

自從看到夏姬的第一眼,申縣長就看上去了這位傾城傾國的美女。但他明白,夏姬可能還輪不到他娶。於是,他搬出了大道理勸住了楚莊王,又用夏姬不祥的說話嚇住了子反。等勸住了兩位王室高管。他認為自己應該最有競爭力了。卻不知道楚莊王也看穿了他的心思,偏偏亂點鴛鴦譜,將夏姬配給了連尹襄老。

可顯然,巫臣並沒有死心。據坊間傳言,連尹襄老並不是被晉國人射死的,而是被巫臣從後面放了一冷箭。這個說法跟《左傳》相衝突。我們還是相信左傳吧。

現在還有人肯明媒正娶她,這個消息讓夏姬極為高興。事實上,她碰上的男人多半把她當作一個玩物。只肯跟她通姦,卻不肯打結婚證。於是,夏姬馬上答應了巫臣,卻提了一個問題。

「我現在身在楚國,楚國怎麼會放我回去呢?」

對啊,不要說黑要了,就是楚莊王也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巫臣胸有成竹,「我已經想好了一個辦法了,你等著就可以了。」

沒過多久,果然夏姬的娘家,鄭國傳來消息。說鄭國已經跟晉國接洽,可以從晉國要回連尹襄老的屍體。但必須要夏姬親自去鄭國接。

夏姬連忙把這個消息告訴楚莊王。襄老是在戰場上犧牲的,是楚國的烈士,屍體卻被晉國扣著,實在有些不太好。但楚莊王想了一下,決定找個人來問問這個事情靠不靠譜。

這個高參正是巫臣。

7.

事實上,鄭國的這個請求正是巫臣的示意。巫臣私下接觸鄭襄公,讓他發了這一份請求。

見到楚莊王後,巫臣發揮其口才,將這件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結論是這個事情很靠譜,國君大膽去做,一定能要回襄老的屍體。

於是,在楚莊王的批准下,夏姬回娘家了,回發之前,特地說了一句話,「要是得不到襄老的屍體,我就不回來了。」

大家被夏姬這個表態感動了,想不到,她還有這樣為夫尋屍的決心。當然,只有巫臣才明白,這是夏姬再為自己一去不復返打個伏筆。

回到鄭國之後,夏姬早就把尋回老公屍體的事情丟到了一邊。襄老一直躺在晉國的義莊里,直到楚莊王去世,都沒能回去。沒要回老公的屍體,夏姬就堂而皇之的住在了娘家,而巫臣同志則跟鄭襄公提了親,鄭襄公也沒含糊,立馬把妹妹嫁給了巫臣。

誰不怕死,誰來娶就是。

巫臣娶了夏姬之後,卻不聲張,也不敢把夏姬領回楚國,而是安置在鄭國。然後過起了兩地分居的夫妻生活。偶爾到國外出差,繞路到鄭國與老婆相會一兩天,搞得比牛郎織女還苦。其中的原因,大家都知道的。畢竟嚴格說起來,是巫臣忽悠了國君,要是楚莊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說不定把他申公閹成申公公都有可能。可老這麼分居著,巫臣也著實受不了。只好天天琢磨找個機會能夠與夏姬長相廝守。

又過了幾年,巫臣終於認為時機成熟了。

楚莊王去世了。

8.

楚莊王在的時候,巫臣不敢接回夏姬,不但不敢往楚國領,也不敢領著她私奔,畢竟楚莊王是中原霸主,他要是叛國私奔了,誰也不敢收留他啊。現在楚莊王死了,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攔巫臣對愛情的嚮往。

很快。巫臣就接到了一個任務。新即位的楚共王派他出使齊國進行聘問,準備跟齊國聯合一起對抗晉國。接到任務後,巫臣相當高興,連忙收拾行李,將值錢的東西都打了包,走起路來也開始輕飄飄。他的這個異常被楚國一個大夫申叔跪看到了。申叔跪十分奇怪。表示這個人既有三軍之懼,又有《桑中》之喜,據我看,他大概是想偷偷帶著老婆逃跑吧。

《桑中》是《詩經》里的一首詩,描寫的是一個男人與情人在桑林幽會的情景。

而又據一本詩歌理論《毛詩序》所講,這個《桑中》其實是個諷刺詩,講的就是私奔。

申叔跪的判斷是十分準確的。巫臣的確準備領著夏姬私奔。巫臣先是到齊國進行了聘問,又把聯兵的事情談妥了,然後回程到了鄭國時,巫臣不走了,他讓自己的隨從拿著齊國送的禮物跟答覆回國復命,而他自己,將要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遠走他鄉,再也不回楚國了。

9.

據記載,巫臣原本準備帶著夏姬逃到齊國,但齊國剛在鞍地被晉國打敗。巫臣認為帶著夏姬去一個戰敗國太沒有面子。於是,巫臣領著老婆逃到了晉國,找了一些門路,當上了晉國的刑地大夫。到了晉國之後,巫臣才打通關係,讓晉國人返還了連尹襄老的屍體。

至此,巫臣終於能夠與夏姬長相廝守。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他苦心安排,耐心等待,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最終背叛了祖國。這份為愛的堅守,著實讓人感動。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巫臣這個人是很有能力的。他竟然從楚莊王的手裡奪走了女人。如果他把自己的這份才華運用到其它方面,一定能取得不菲的成績。

從歷史的記錄來看,巫臣這個人在此之前,除了成功拐逃夏姬之外,並沒有什麼太突出的作為。這可能跟他本人的追求有所不同。他不像傳統的士大夫,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不想平天下,也不想治國,甚至齊家也沒多大興趣,只要有齊人之福就可以了。

但很快,巫臣就會有奮鬥的動力。

在晉國過了數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夏姬的詛咒又出現了。巫臣收到了一個消息。楚國將他的家族滅了。

干這件事情的是楚國的兩位重量級人物,子重跟子反。說起來,這兩位跟巫臣都有一些過節。

10.

子反就不說了,本來子反是想娶夏姬,結果被巫臣說了一通夏姬不詳,娶回去就倒霉的話給嚇住了,可現在,巫臣竟然帶著夏姬逃到了晉國。這不是欺騙我嗎?

至於子重,據記載還是楚莊王的時候,子重想得到申地呂地作為封,結果被巫臣從中勸說,讓楚莊王否決了這個請求,於是子重對巫臣一直是懷恨在心。

以前,楚莊王在的時候,這兩兄弟不好對巫臣下手。現在楚莊王死了,他又逃到了晉國,那就不必客氣。在巫臣剛逃到晉國時,子反甚至還建議給晉國送錢,讓晉國不要起用巫臣。在子反看來,只要巫臣在晉國找不到工作,那就是逃到其它國家,要麼是楚國的屬國,要麼就不敢得罪楚國,遲早可以將巫臣引渡回來。結果,楚共王卻當場否決了這個建議,認為他要是對晉國有利,那就是送太多錢也不管用,要是對晉沒用,自然晉國不會收留他。

我一直懷疑這段話是不是楚共王本人說的,因為那時楚公王不過是個小孩,恐怕還說不出這麼仁義又有道義的話來。

但從後面的結果來看。楚公共很快就會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採納子反的意見。

11.

收到消息後,巫臣憤怒了。我不過拐走了一個女人,我已經放棄了在楚國的一切,流亡到國外。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憤怒之下,巫臣給楚國的子重子反兩兄弟寫了一封信,說出了自己的誓言。

「你們依靠讒言邪惡來事奉國君。現在又濫殺無辜。我不會忘記的,我一定會讓你們疲於奔命而死。」

送出這封信,巫臣找到了晉景公,提出了一個建議。

聯吳制楚!

拉下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晉國扶持了吳國,最終吳國差點滅了楚國,多虧楚國大夫到秦國痛哭,請了秦軍才復的國。而楚國也有樣學樣,幫助越國發展,最終越國滅了吳國。

夏姬一笑,就決定了春秋下半場的歷史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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