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小王子」郁喆雋：困於鋼鐵牢籠 應該如何解脫？

身體的忙碌和精神的空虛同時存在，深陷「鋼鐵牢籠」里的現代人不知不覺中突然發現自己就像《變形記》中被甲殼包裹住的格里高爾。如何改變被壓抑的狀態是個很難的問題，對此「哲學小王子」郁喆雋提出了他對於人生的看法：陷於「鋼鐵牢籠」之中，你需要靜下來，想想究竟怎樣的生活才是值得過的。

（郁喆雋/口述，危敏/整理）

翻開馬克斯·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你會發現，早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現代化的生產和消費之下，人已經進入了一個「鋼鐵牢籠」，生活中充滿了身不由已的壓迫感。我們必須按照某種規律和節奏來生活，否則就會面臨很多問題，諸如被市場經濟淘汰，變成失業者淪落街頭。

可惜的是，一百多年過去了，情況似乎變得更加糟糕。精細化的分工越來越明確，越來越多的人活得像流水線上的一個小部件，只能盲目地跟隨整體運轉。

你還記得卡夫卡《變形記》中那個變成甲殼蟲的推銷員格里高爾嗎？他被甲殼蟲堅硬的外殼困住，無法動彈。而被工作和房貸掏空，不也是陷於一種堅硬的外殼之中嗎？相信現在的你與格里高爾有同樣的感覺：對眼前的生活感到害怕、不滿，卻又無能為力。

你說生活忙碌卻又空虛，看起來這兩者是相互矛盾的，其實不然。在當下，人們的休閑時間是很少的，如果有時間，我們就會去用來「娛樂」。綜藝和短視頻，在我看來就屬於「娛樂」，而非「休閑」。它們能讓我們消耗大量時間，卻並不能使我們獲得什麼，於是我們就會更加緊張和焦慮，更加充滿虛無感。

除了空虛的「娛樂」，如今我們每個人被動接受的刺激也很多。時不時要接電話、看微信，人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碎片化的垃圾時間越來越多，可以用來放鬆、思考自己要做什麼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如何改變這種壓抑的狀態？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把心靜下來。推薦你讀一讀羅伯特·M.波西格的《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這本書就像一部公路片，主角們開著兩部摩托車橫穿美國大陸。在旅途中，他們也在進行自我生命意義的探尋，尋求自我解脫的方式。

這本書的整體風格是比較安靜的，閱讀它也有助於你把心慢慢靜下來。主角的經歷也可以告訴你，雖然在「鋼鐵牢籠」之下，我們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宿命感，但我們並不是只能逆來順受。我們可以像書中的主角一樣，做一些事情來尋求改變。

另外，我還推薦馬可·奧勒留的《沉思錄》。我們現在追求的是成功的、精彩的、聲色犬馬的生活。而對奧勒留來說，有一種價值是最不可或缺的——那就是「寧靜」。所以他說：「生活中總要有一點閑暇。」

這種「閑暇」不需要你從世界抽身而出，而只需要和自己獨處一會兒。「一個人不能找到一個去處比他自己的靈魂更為清靜——尤其是如果他心中自有丘壑，只消凝神一顧，立刻便可獲得寧靜。」很多人沒法和世界好好相處，恰恰是因為他沒法和自己獨處。

我們回憶自己的生活，是否會發現只有在局部和碎片中，我們才知道自己的目的？例如我們知道自己一定要完成某份工作、一定要拿到工資、還完房貸。但如果我們把生活看作一個整體，你是否想過這個整體的目標、追求和基本價值是什麼呢？

蘇格拉底曾說，「未經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他通過這句話，提出了一個我們每個人都繞不開的問題——到底什麼生活是值得過的？

蘇格拉底選擇的是一種沉思的生活，我們當然可以不按照他的方式，而是去過一種行動的人生。很多人會覺得，這種哲學問題離自己太遠，但哲學就像是在你心裡埋下一顆種子，讓你在開始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不至於太晚。

不過，哲學並不負責回答這個問題。到底要過一種怎樣的人生，還需要你自己尋找答案。雖然剛才我向你推薦了幾本書，但那也只是幫助你尋求到自己心中那個答案的參考。現在獲取知識的渠道很多，成本也更低，只要你有心去追尋，網上（如A站、B站、喜馬拉雅電台等）有很多課程和音視頻都可以為你提供幫助。

當然，如果你暫時還無法進入哲學，有一些娛樂同樣能夠幫你認識自我。例如音樂、戲劇、電影等等，這些偏傳統的娛樂方式依然有教導的功能。我有一個課程就是講電影和哲學的關係。只不過，這些傳統的娛樂方式現在容易被一些吵吵鬧鬧的、簡單的東西幹掉。

羅素特別愛引用亞里士多德的一句話：「參差多態乃幸福本源」，也希望你在抖音和社交網路之外，去體驗娛樂的多樣性。雖然有本書叫《娛樂至死》，但娛樂並不一定至死，在最簡單最平常的東西當中，我們也可以有一個向上走的可能。

我始終認為，人除了吃飯睡覺、賺錢買房，還有一些非功利的，需要由好奇心去了解的東西。這種赤子之心人人都有，只是現在大家都太忙，沒空去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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