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文學與方法論:談談如何理解「國家不幸詩家幸」

【轉】文學與方法論:談談如何理解「國家不幸詩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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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晉江鹿門客


我在上一篇《國家不幸詩家幸——談網文熱潮消退》之後,講過要解讀這句話。

這句話的解讀,不能單獨拉出來,而是要和「文章憎命達」等聯繫起來,用系統觀來看。?

??國家不幸,詩家幸。

?首先,我們講,這個詩家,有兩個意思。

第一個詩家,指的是詩人個體。

第二個詩家,指的是當時的文學。

然後,大家要知道,國家不幸詩家幸這句話,是有前提的。什麼前提?國家不幸詩家幸這句話的前提是,階級固化,上下封閉,貧者無立錐之地。

而這個詩家,特指統治階級的創作者,特指上流社會參與封閉的文學小圈子。

為什麼詩家幸里的詩家,一般都特指統治階級的創作者呢?特指上流社會參與封閉的文學小圈子呢?

因為私有制下,文筆是有階級的。

什麼叫文筆是有階級的?兩層含義,第一個?,可以從文筆里判斷該詩人的立場,出身等。第二,文筆與審美能力息息相關。而需要培養其文筆,需要大量的閱讀,訓練。大量的閱讀,訓練。需要師資、需要金錢、需要時間。也就是有錢有閑。

私有制,真正好文筆的,審美能力高的,通常都是什麼人?

所以,私有制下,文筆是與階級階層緊密聯繫的。

詩家,什麼樣的創作者才配稱之為詩家呢?

一般沒有學識,文筆,文學素養,沒有創作水平,的普通人,即使是經歷了「國家不幸」,也頂多只能感慨一句:命苦啊。能寫出什麼千古文章?是不可能成為「詩家」的。

或者說的更不好聽一點,封建社會,平民基本都不識字,即使是地主階級,也大把的不過「些須認得幾個字」。

別說是古代了,就說是當代,文筆,那都不是一般人能玩的。

當代私有制社會,倒是大把人識字了。但是培養得起文筆、審美能力的,一般家境也不會差。家境好的,文筆不一定好。但文筆好的,出身必定不差。典型的,比如美國等資本主義國家。(什麼?你以為我想舉中國?別別別,中國這以前有前三的遺澤,現在和以後嘛......不好說哦。和諧和諧。)

有學識、有良好的創作能力,文學素養,審美能力的人,才能被稱之為詩家。

所以,詩家是什麼人?私有制下,總不會是平民。

所以,國家不幸詩家幸,這句話是有前提,有限定的。

說完前提,我們再來看這句話,聯繫系統觀。

從第一個詩家來看,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國家的動蕩,詩人(統治階級的創作者)所處的封閉的小環境,被拋到社會大環境里去了,他不再只能看到封閉安逸的本階級/小圈子的系統了。

如果我們把詩人本身看做一個系統的話,?也就是說,詩人本身的系統被迫提高了開放度,和外界的信息交換更多,才能創作出不同以往的好作品來。

?從第二個詩家來看,這句話的意思是,文學的小圈子被打破,系統開放度增大,信息交換量增大,文學內部的創作題材、風格,一下子就擴大了。?

?越封閉的系統增熵越厲害,一個活的系統,一個動態穩定的系統,必定是開放的系統。

從古至今,就沒有走入小圈子的文學不死的。

而王朝早期,上下交流流通頻繁,階層開放,貧富差距,恩格爾係數還沒有相差那麼大,並不閉塞。

大部分這時期的文壇,大部分的這個時期的創作者,足夠對外開放,交流廣闊,很多詩人作者,就直接從民間里採風學習。他們的創作一出來,也大多風行天下。根本不用被強行打破封閉,被迫增加開放度。

(曾經,有位讀者說:沃日哦,鹿門客,你語文學的不好啊!唐詩從民間文學裡來?有一毛線關係哦。

我說:沃日哦,你歷史是不是得過零分啊。詩三百學過沒有,漢樂府知道哦?

中國的詩歌是源遠流長,一脈下來的。詩三百本身大部分本身就是民間的民歌好伐,漢樂府也一開始就是模仿詩經採風的民間民歌哦。)

而到王朝後期,貧者無立錐之地,土地兼并,貧富差距拉得極大,上下階級流動基本鎖死的時期,創作者(主要是統治階級的)幽閉在缺乏開放性的系統里,文學只在這個上流社會的小圈子流動,這種時期,基本上文學的畫風,就是頹廢、幽閉、萎靡、靡靡之音、空虛等等作為底色的。

哦,誰舉例說魏晉清談來著?給你加雞腿啊。

這種時候,系統內部極為封閉,那就容易走向失穩,不斷增熵。最後屁民活不下去了,忍不下去了,要造反。

造反,天街踏盡公卿骨,就會強行打破封閉的系統。

這些創作者原來封閉的環境被打破,會被迫拋入動蕩的大環境,增加自身的開放度,加大與外界信息的交流量。

而只有增加系統的開放度,內外信息交換量增大,才能打破原來死水一潭的創作狀態。

這才是國家不幸,詩家幸。

那你說,如五胡亂華,如五代十國等大亂世,怎麼就不見詩家幸呢,怎麼就還有那種幽幽的文學呢?糜爛到極點的文風呢?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這幾個時期,肥腸的典型,恰恰是部分文學系統的極端開放,與部分文學系統的封閉共存。

怎麼講呢?首先,我們要說一個問題:

系統的開放不是無限度的開放。

固然,封閉的系統將走向滅亡。但如果系統全然向外開放,開放程度是百分之百,系統沒有相對於環境的邊界,對於與外界的交換毫無過濾和選擇,那麼,系統與環境融為一體,系統本身也就不復存在了。

什麼意思?通俗一點說,這些時期,北方顛沛流離,生民百無一,大亂,系統完全開放,以至於系統消亡——人都在戰亂中或者死光光了,或者完全沒有心思去創作文學了。

而這些時期的南方呢,小國林立,文人看不到未來,在小國內部封閉麻醉自己,只能幽幽地唱一些頹唐之歌。過於封閉,靡靡之音。

因此,系統之對於環境,既不能是完全封閉的,也不能是完全開放的。充分開放,只是在系統得以保持基礎上的充分,是在系統得以穩定發展基礎上的充分,而非無條件的越開放越好。

換而言之,就是系統的開放是適度的,是在該系統保持自身的穩定的情況下的開放,如唐朝早期,就是在本身穩定的前提下的開放,雖有萬國來朝,收納並蓄,不損唐風。

這個時期的唐朝,也是文學發展最氣勢惶惶的時期。

所以,我在另一篇文里講,【對於整個文學的氣候來說,在中國歷史上乃至於世界歷史上,局限的,封閉,自娛自樂的文學,總是要幽幽的,不能成大氣候。

真正的文學盛世,永遠在熱熱鬧鬧的,積極向上,開放里高歌猛進。】

國家不幸詩家幸,講的是環境(大系統)與文學創作者個人以及文壇小系統開放度的關係。

而「文章憎命達」、「世事洞明皆學問」,「包括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講的其實也是系統的開放性問題,只是偏於創作者個體系統的開放度問題。

無非是講作者要增加自身開放度,多與環境交換信息。

什麼叫文章憎命達呀?

某個作者,遭遇不安穩,總是在不同的環境里顛沛,境遇忽然。所以他不得不適度開放,調整自己,被迫與外部環境交換大量信息。

我們舉幾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杜甫。

李煜。

曹雪芹。

魯迅。

個人身世環境的顛沛流離與國家大環境的顛沛流離,造就了他們。如魯迅。

而像冰心這種呢,就是反例。可以把她和蕭紅等對比來看。

像冰心,一生太順遂了。即使在家國破碎的大環境下也相對順遂的多。所以,她的文章不說水平不夠,總是缺點東西。

哦,說到這,有一對好朋友我們要辨析一下:杜甫與李白。

有人說,杜甫和李白都是經歷了安史之亂啊。怎麼李白就沒像杜甫那樣,後期更出彩了呢。

胖友們啊,我們之前講了,系統的開放不是完全的開放啊,是要在系統穩定的情況下的開放。

李白的情況跟杜甫是不一樣的。李白主要生活在開元年間。他本人呢,就是開放度就很大一個人,多外向,多豪放啊,四方巡遊,一生過的很不平常啊。

而安史之亂的時候,李白還剛剛結束了顛沛流離的流放夜郎。

他那時候幾歲了?五十五歲了,步入晚年了。人越到老年的時候,身體機能越全面下降。人體系統的負反饋能力也全面下降。

加上本身李白的性格,他本來就開放度大(外向感受力敏銳多情天真)。

人生大起大落,加之本身性格,年老體衰,晚年的李白,本身系統就不穩定了。而又遭逢家國破敗,這個對他來說,已經開放性過大,超過了他本身的下限,承受不住了,被外界輸入過多正反饋,衰敗下去了。

他晚年經過安史之亂後,作品也沒什麼更出彩的。

而杜甫本身性格沒有李白這麼外向開放,他前半生,也遠沒有李白這樣大起大落。

安史之亂的時候,杜甫也不過四十多歲,還是中年。人到中年,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社會經驗,又還有足夠的精力去適應來自環境的劇變,調整自己。本身系統是相對穩定的,可以保持開放,吸收外界的信息,可以動態地變到另一個穩定的狀態。

所以,杜甫經安史之亂做詩聖。

李白經歷安史之亂,卻迅速衰敗下去了

好了。有人說:我不想文章憎命達啊,也不想國家不幸啊詩家幸啊!

其次,如果你不想文章憎命達,那麼,你闊以「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啊,也闊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無論如何,要增加系統的開放性,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與外界交換信息,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固步自封,不至於頹敗幽閉。

什麼,你說你行不起萬里路?

那就最起碼讀萬卷書。

什麼什麼,你說你連萬卷書都讀不起,沒錢沒時間?

我湊哦,呔,窮鬼,誰讓你來做「詩家」的!還不趕快回去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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