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主僕戀愛與影劇傳奇

《民國紅粉》 張耀傑 新星出版社 2014年2月

　　文/張耀傑

　　1935年3月8日國際勞動婦女節的凌晨三時左右，陷身於三角情愛不能自拔的阮玲玉，一連服下三瓶安眠藥自殺身亡，年僅26歲。5月5日，魯迅用趙令儀的化名寫下《論「人言可畏」》的時評雜感，開篇第一句感嘆說：「『人言可畏』是電影明星阮玲玉自殺之後，發見於她的遺書中的話。這鬨動一時的事件，經過了一通空論，已經漸漸冷落了??」而事實上，目光犀利、思想深刻的魯迅，所看到的只是阮玲玉的假遺書。他關於「人言可畏」的議論，也因此成為缺乏事實依據的「一通空論」。

　　主僕戀愛與影劇傳奇

　　阮玲玉，原名鳳根，1910年4月26日出生於上海，原籍廣東中山縣南朗左步頭村。父親阮用榮是離開鄉村到大都市打拚的務工人員，早在鳳根六歲時就離開人世。小鳳根從小跟隨母親何阿英，到同為廣東中山籍的張家充當女傭，並且得到特殊的善待。1918年，八歲的鳳根改名玉英，進入上海崇德女校讀書。1925年，16歲的阮玉英與18歲的四公子張達民戀愛，遭到張家堅決反對，何阿英因此被解僱。1926年1月，既忠實於主僕情愛又缺乏獨立生存能力的張達民，頭腦發熱地離開家庭，與阮玉英母子在北四川路鴻慶坊租房同居。

　　張達民與阮玉英之間的主僕情愛，是新舊交替時代的一種典型現象，曹禺《雷雨》中周沖與魯四鳳之間的情愛悲劇，以及曹禺改編自巴金同名小說的四幕話劇《家》中高覺慧與鳴鳳之間的情愛悲劇，都是如此。相比之下，初戀時期的張達民，比起周沖、高覺慧浪漫高蹈的詩意表現，要顯得更加忠誠也更加真實。在這對主僕情侶最為困難的時候，張家大公子張慧沖也曾伸出過援助之手。

　　張家共有四個兒子，老大張慧沖1921年畢業於上海吳淞商船學校，後在招商局太古廣興輪船公司任船長，在日本逗留期間學會了東方魔術。因為愛好電影和魔術，他與演藝界人士過從甚密。1922年，商務印書館電影部邀請張慧沖在《蓮花落》、《好兄弟》、《愛國傘》等影片中充當義務演員。1924年，張慧沖在聯合影片公司自編、自導、自演《水落石出》和《五分鐘》。1925年，明星影片公司總經理張石川邀請張慧沖專演武俠打鬥片，體形健美，喜愛武術、舞蹈、游泳、駕車、騎馬的張慧沖，當年曾有「東方范朋克」的美譽。由他主演的《無名英雄》、《田七郎》、《山東馬永貞》等影片，上座率很高。為了幫助缺乏獨立生存能力的張達民擺脫困境，張慧沖介紹天生麗質的阮玉英到明星影片公司應聘，導演卜萬蒼當場決定錄用阮玉英擔綱《掛名夫妻》的女主角，阮玉英從此以阮玲玉的藝名進入既是銷金窟又是名利場的演藝圈。張達民與阮玲玉的同居生活，也因此進入一段安定時期。在此期間，阮玲玉還收養了棄嬰小玉。

　　1928年，阮玲玉轉入大中華百合影片公司，主演《情慾寶鑒》等六部電影。1929年12月，廣東番禺籍富商羅明佑以華北電影公司名義與廣東新會籍電影人黎民偉的民新影片公司合作，拍攝由羅明佑、朱石麟編劇，孫瑜導演的《故都春夢》，由阮玲玉和黎民偉的二夫人林楚楚連袂出演，阮玲玉因為成功扮演妓女燕燕而一鳴驚人。1930年8月，以民新公司和華北公司為基礎，由黎民偉出面邀請大中華百合公司、上海影片公司、友聯影片公司合股成立聯華影業公司，阮玲玉成為黎民偉任製片主任的聯華一廠的一線女星。1933年，阮玲玉在卜萬蒼導演的《三個摩登女性》中，飾演對舊社會產生階級覺悟的女工周淑貞。影片上演後引起轟動，被譽為「新興電影運動」的「第一隻報春之燕」。接下來，阮玲玉先後扮演一系列充滿階級覺悟和階級仇恨的新女性形象。1934年，她在吳永剛導演的《神女》中，扮演都市最底層的下等妓女阮嫂，由於與自己的生活經歷較為接近，她以真摯本色的表演，把本質善良的母親與地位卑微的妓女融為一體，出神入化，令人震撼。

　　1934年2月12日，年僅23歲的女演員艾霞因為失戀而服毒自殺，成為一些娛樂記者捕風捉影大肆炒作的對象。孫師毅以此為素材編寫的電影劇本《新女性》，由導演蔡楚生邀請阮玲玉領銜主演。影片中的女大學生韋明爭取婚姻自主的結果，卻是遭到負心丈夫的絕情遺棄，她在擔任音樂教師且兼職寫作期間，因為拒絕校董王博士的誘惑，而遭遇一連串的排擠打擊，包括失去職業、女兒病危、暗娼鴇母與王博士的合謀誘姦，還有出版商情人的絕情背叛。絕望自殺的韋明在無產階級職業女性李阿英的感召下，用最後的氣力吶喊出自己的階級覺悟和階級仇恨：「我要活，我要報復！」影片完成後，遭到記者公會拒登廣告的抗議威脅，聯華公司被迫道歉並且修改刪除了部分鏡頭。隨著影片的上演，已經成為公眾明星的阮玲玉的三角情愛，也遭到娛樂記者的調查和曝光。

　　（選自《民國紅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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