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門檻精」的秘籍（下）

來自專欄滬事開講

只見陳蓮舫沙沙沙地揮筆，一張藥方頃刻寫就。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親自驗方，看到陳蓮舫開的人蔘劑量，比其他太醫開得重，大加讚賞。陳蓮舫的門檻實在是精，他在藥方里開了大劑量的人蔘，但是必須做成炭服用。人蔘做成炭，等於廢了武功。幾天後，慈禧和光緒果然開胃通氣，久病皆愈，非常開心，特賜一塊「恩榮五召」的御匾，懸掛在陳府的正廳里。

一年以後，陳蓮舫又被慈禧秘密招進宮去。那時，慈禧與光緒已經積怨很深，光緒年輕氣盛，執意要改良。然而他太不老道，又缺少權謀，被慈禧軟禁在瀛台。慈禧一心想除掉光緒，她叫人給陳蓮舫傳了一道密旨，命陳蓮舫借給光緒看病的機會，在脈案上做手腳。

陳蓮舫嚇出一身冷汗，他明白，遵旨弒君必死，然而，違旨抗命也必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陳蓮舫苦思冥想，虧他想出了一條兩全之計。他不露聲色，照樣給光緒看病，然後寫了一張診斷結果呈慈禧，慈禧看見診斷書上只有八個字：「好喜女色，致成癆疾」。

御醫的藥方照例要呈給慈禧和光緒驗方，慈禧明白御醫不痛不癢的八個字，是在敷衍，但是她更加明白藥方的暗示，廢黜光緒、另立新君，這不正是借口嗎？光緒看見這八個字自然也很不開心，只不過使一個郎中，竟敢敗壞皇帝的名節。當然，他也懂得御醫在警示他，為了保全性命，趕緊退位吧！

陳蓮舫總算逃過一劫，他不惜用銀子打點皇宮裡太監們，打聽慈禧和皇上的動靜。有一天，他突然得到消息，說光緒死了，慈禧已經發出諭旨捉拿他。陳蓮舫連夜喬裝打扮，逃出了皇宮。第二天，陳蓮舫在逃難的路上，聽說慈禧太后駕崩的消息，那顆心才落定下來。

陳蓮舫的門檻無疑是精的，這種門檻精，出於膽小，所以用心機，會用心機，所以失算不多，這是上海人的特點。陳蓮舫的門檻，精於他的敏感和推斷，大到情勢，小到眼色，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他這種上海人，觀山勢、軋苗頭，沒有什麼「拎勿清」的。

門檻精的人，實在不像那些上蹦下跳、毛手毛腳的猴子，他們「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奚」，「關儂啥事體」？然而，門檻精的人因其失算少，總歸得了便宜，也是令人難以忍受的。

所以，門檻精的上海人有真假之分，真的門檻精甘為「為天下奚」，處人所惡，不出風頭，與世無爭，上海話講「裝戇」的門檻；假的門檻精斤斤計較，處處便宜，人人講他（她）門檻精，這樣的門檻精，令人嫌棄也是活該。在上海做人，大概都體驗過真假門檻精以後，方得門檻秘籍，學會做個可愛的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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