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同志,我們設計的坦克…「是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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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發展的道路從來不只有一條,相反,它們會衍生出許多分支,順著這些分支反覆試錯,人們才能找到通向真理的途經——雖然其中大部分的嘗試會以失敗告終,但從中汲取的經驗卻會成為別人通往成功的階梯。在這裡,我們要介紹的是一群人,他們的理想淪為了鏡花水月,但在歷史上又留下了有趣一筆:這群人相信,坦克完全可以像字面描述的那樣——「滾滾前進」。
球型戰車的誕生
19世紀後半期,隨著科學的進步,人類進入了工業時代。也正是在此時,數千年任勞任怨的馬匹遭遇了第一個競爭對手——機器。儘管最初的機器身形碩大、脾氣反覆無常,但它們也在被不斷馴化。到19世紀末,用蒸汽驅動的拖拉機已經相當常見,至於另一種影響深遠的動力裝置——內燃機,也開始登上歷史舞台。
工業革命不僅發生在機械領域,在新設備的幫助下,人力的利用效率也邁上了一個新台階。其中一個最顯著的例子是自行車:雖然它依舊由人力驅動,但騎乘者的消耗的體力卻比步行更小,至於速度則是後者的數倍。
第一批自行車在19世紀20年代問世,不過設計卻不甚完善。因為騎車人全程都要以腳蹬地,它們與其說是自行車,倒不如說是一種自虐工具。另外,它們還有另一些尷尬的缺陷,比如轉彎困難,容易翻倒等;同時,由於沒有減震手段,它們也經常被戲稱為「震骨器」。
這些問題也為工程師們的想像力提供了施展空間,這導致19世紀的自行車設計五花八門:它們的車架是用金屬或木材製造的,車輪有兩個、三個甚至四個,至於具體的形制也和今天截然不同,其中最常見的一種是「Penny-Farthing」,它前輪巨大、後輪微小。隨著時間推移,另一些發明家又推出了獨輪自行車——當然,將其稱為「外輪車」也許更貼切一些。
究竟誰最早發明了「外輪車」?其中一個有力的競爭者是法國人羅素(Rousseau),不過人們始終對此抱有懷疑:因為當1869年、羅素提交設計時,已經至少有四名發明家申請了類似的專利。這些專利和羅素製造的外輪車一樣,都將操縱者置於了車輪內,人力則會通過齒輪和鏈條傳導給車輪;如果要轉彎,操縱者需要大幅傾斜身體。
這種設計為何出現?它無疑與「Penny-Farthing」的缺陷有關,由於安裝了一個巨大的前輪,該車的車座位置變得極高,如果騎車人不慎跌落,其後果將相當悲慘;但將駕駛座置於內部的外輪車卻避免了這個問題,另外,更大的車輪也提升了車輛的平衡性——無論如何,與早期自行車相比,外輪車都有著明顯的優點。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外輪車並不是球型戰車唯一的直系祖先。後者的誕生也與另一種設計——並輪自行車(dicycle)存在關聯,在後世的大部分設計中,有大約一半像外輪車一樣,把驅動裝置安裝在了中央,而另外一半則效仿了並輪車,把驅動裝置安裝在了兩側。
並輪車和外輪車幾乎同時誕生,但把車輪的數量增加到了兩個。這種車輛的發明者是美國工匠威廉·麥克卡拉漢(William McKerahan),他在1869年3月遞交了專利,在隨後20年中,這一設計又得到了後繼者的完善。
其中有名的一位是德國人愛德華·奧托(Edward Otto),他在19世紀70年代移居英格蘭,他的設計讓並輪自行車從試驗品走向了商業化,還給後來球型戰車的設計者們提供了信心和啟迪。
19和20世紀同樣是機動化的時代,原本踏板驅動的並輪車和外輪車也安裝上了發動機。雖然誰邁出了第一步已不得而知,不過根據報導,1904年、便已經有人將外輪摩托車送去參加米蘭車展。而在大洋彼岸的美國,也有至少6位發明家取得了專利——事實上,在機動化的時代,人類對外輪車的關注一直都沒有衰減。
然而,並輪車和外輪車同樣存在問題:它們的尺寸是普通汽車或摩托車的數倍;另外,駕駛員很可能被高速旋轉的車輪傷及;同時,它們在高速狀態下還不甚穩定——這些缺陷都相當致命。
但有的工程師不願接受失敗。他們認為把交通工具設計成球型就可以杜絕上述問題。在內部正中央,他們還會安裝一個更小的球型駕駛艙,它們用軸承或齒輪固定——由於物理學上的陀螺效應,無論外殼怎樣轉動,駕駛員都會保持穩定。另外,這種球形車內只需要再安裝一些壓艙物,就可以杜絕車輛傾覆。
需要指出的是,這些設想最早沒有運用在車輛設計中,而是在船舶工程領域。其中走得最遠的是加拿大人克納普,1897年,他在安大略湖上造出了一艘史無前例的船——它就像一個巨大的汽缸,圍繞著船體中部的一組明輪將帶動它不斷前進。
克納普的這項設計意在減少船體的搖晃,但克納普顯然沒有意識到,船隻的搖晃不僅有縱向的,還有橫向的,它同樣會將整艘船置於險境。另外,這艘船的寬度也帶來了巨大阻力,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水面,它的速度也只能達到每小時7.2公里——只比步行的速度略快一些。
然而,克納普的設計卻很具有「傳染性」。在他失敗之後,認為類似概念極具價值的發明家依舊存在,至於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船設計成球體。其中一個例子是1903年5月19日、巴黎人亞歷山大·亞當(Alexandre Adam)和艾梅·博丁(Aime Boudin)提交的作品。
和克納普的設計一樣,它誕生後迎來的只有嘲諷:為保持船體平衡,他們計劃在球型船艙內填進大量壓艙物,這導致了一個結果——在裝進機器和煤炭之後,船體內部將只有一點能容納乘客或貨物的空間。
戰爭催化劑
在亞當和博丁的專利之後,類似設計沉寂了10多年,直到一場改變世界的戰爭,才重新讓球型車輛重新進入人們的視野。而這一切的催化劑,又是一戰中常見的彈坑、塹壕和鐵絲網,甚至早期坦克也因為它們步履維艱,為了找出應對方案,軍事界成了奇思妙想競相角逐的舞台。
在1916年5月,美國工程師亞森·派爾(Arsene J. Pare)提交了一個名為「軍用機動車(Engine of
Warfare)」的專利。雖然這輛「機動車」最終沒有建成,但它卻充當著一個標誌——在派爾提交專利申請之前,各種設計服務的都是民用領域,但派爾的設計卻是一種軍用武器,在專利申請書中,他這樣寫道:「本發明是一種安裝裝甲的軍用自動車輛,它由兩個球狀金屬外殼組成,其中一個球殼在另一個球殼以內,其中,內層球殼中安置了駕駛艙和發動機艙,外面安裝了若干車輪,它們接觸著外層球殼的內表面,並帶動整個車輛前進……」
但真正值得關注的部分,是派爾對車輛優點的概括,它也解釋了為什麼在20多年後,還是有不少工程師對這類設計情有獨鍾。其中這樣寫道:
「由於內部有大量空間,這種車輛還可以在水面漂浮;另外,整個球型外殼的直徑也相當可觀,在地面行駛時,它可以輕易翻越鐵絲網、塹壕、彈坑等障礙物,如果有充足的動力,它還可以憑藉滾動產生的衝擊力撞毀火車、汽車甚至是小型建築物。同時,這種車輛只需要一個人就可以操縱。」
與此同時,在大洋彼岸的德國,也有提出人了類似的想法,雖然這些設計和標準的球型戰車存在區別,不過,他們卻比美國人走的更遠。這種車輛被稱為「Treffaswagen」,即「碾壓車」,建造於1916年:當時,德國軍隊要求國內的漢莎-勞埃德公司(Hansa-Lyold)開發一種裝甲車輛,這種車輛不僅應當安裝火炮,而且還應具備越野能力——1917年2月,漢莎-勞埃德公司完成了他們心目中的理想產品。
從某種意義上說,「碾壓車」實際是一輛三輪裝甲車,但和其它設計截然不同的是,這台機器的本體是兩個直徑3.3米的車輪,它們幾乎完全覆蓋了前車身。至於發動機則位於車輛尾部,最後方的小車輪則用於轉向。
相關試驗持續到1917年,軍方認為,「碾壓車」是一種失敗品。1917年10月,漢莎-勞埃德公司的心血被拆毀,但在球型坦克的歷史上,它的意義卻是重大的:直到今天,它都是人類製造出的、最接近球型坦克的武器。
雖然派爾的「軍用機動車」和德國人的「碾壓車」都慘遭失敗,但在一戰結束後,類似設計卻大量出現,其中僅嚴肅方案就有12種以上——這還不包括民間人士提出的籠統概念。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方案都強調了自身的軍事用途——顯然,這些專業或業餘的發明家們都相信,雖然在民用領域不斷碰壁,但在軍事層面,球型坦克仍有著光彩照人的未來。
以下就是1918-1939年間,在歐美各國出現的一些設計。
這些設計都沒有取得商業上的成功,但它們的創意卻吸引了科普雜誌,這些報導最終又激起了業餘發明家的興趣。早在1933年11月,美國銷量最大的科普雜誌《大眾科學(Popular
Science)》就發表了一篇《單人輪式坦克》的報導,其中介紹了一項新專利,它由旅居英國的義大利人安吉爾·古鐵雷斯(Angel Gutierrez)提交。
乍看之下,古鐵雷斯的「單人輪式坦克」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值得一提的是,它只有一個裝甲保護下的駕駛艙,而負責驅動的外部車輪則完全暴露在外,同時,在駕駛艙的側壁上安裝了觀察口和機槍,其中機槍可以向前射擊。
本發明的另一個特點是可以兩棲行駛,在入水後,坦克後部支撐輪的整流罩可以翻轉過來、開口朝上,從而為車輛提供額外的浮力,此外,古鐵雷斯還在車頭添加了一個支架,它的作用就像登山杖,可以幫助車輛越過塹壕障礙。1936年,《大眾科學》又介紹了一位美國發明家的作品,其標題是「像滾球一樣的新式坦克」,它就像下圖一樣,採用了雙層殼體結構,並通過配重保持平衡。
為了吸引讀者,並讓上述設計顯得真實可信,《大眾科學》都特別繪製了插畫:在圖中,球型坦克正在橫掃敵軍,並顯得比紙面上更為實用和強大。毫不奇怪,這些圖畫給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不僅如此,《大眾科學》雜誌還是當年最有影響力的科普通俗讀物,正是因此,這些文章的影響會跳出美國,延伸到大洋彼岸的德國和蘇聯。
「Kugelpanzer」
在莫斯科郊外的庫賓卡,坐落著「中央裝甲武器和技術博物館」——它也是全球坦克愛好者的聖地,但在當地,有一輛坦克的來歷仍然籠罩在重重迷霧之中,沒有人知道它是在什麼年份建造的,具體用途如何,設計者是誰——相關的爭議從來沒有終結。
在國外,這種車輛獲得了一個綽號「Kugelpanzer」——直譯過來就是「球型坦克」。根據一種理論,它是德國克虜伯公司製造的一種前線偵察車輛。但目前,在德國方面的資料中,卻並沒有它的蛛絲馬跡,另外,其狹窄的內部空間也無法安裝電台——這一偵察車輛不可或缺的裝備。有人推斷,庫賓卡的展品可能只是一個檢驗原理的模型:因為按照蘇聯方面的記錄,這一機器最初被發現在德國庫莫斯多夫(Kummersdorf)的陸軍試驗場內。
在紅色國度
但耐人尋味的是,球型坦克最受歡迎的地方是蘇聯,僅僅在1941年-1945年,該國工程師的方案就相當於西方過去50年的數倍。這一點很是有趣,因為到此時,坦克的「標準外觀」早已成為主流工程師的共識——它們的履帶安裝在車體兩側,火炮位於中央的旋轉炮塔中,車體則呈長方形——這些設計理念一直延續至今。
離經叛道的思想之所以存在,往往是受到了外來刺激,這一點也適用於二戰蘇聯。1941年,蘇德戰爭爆發,不到6個月內,紅軍就損失了近500萬名官兵和大量的技術兵器。同時,戰爭初期的慘敗還讓一部分人對傳統坦克失去了信心,他們迫切希望開發出一種超級武器——它們將「無需追趕、直接超越」,一舉橫掃來勢洶洶的德國大軍。
當然,在很大程度上,這些創意都受到了歐美同類設計的啟發,其中,前面提到的《大眾科學》功不可沒。作為意識形態對立下、少數被允許引進的歐美雜誌,《大眾科學》的理念也被蘇聯科學出版物廣為借鑒,並進行了各種各樣的再發揮——雖然它們不是嚴肅刊物,但不少蘇聯人開始相信,它代表了一種未來趨勢。
另外,對不同職業和教育水平的業餘設計師來說,球型設計還消除了一部分傳統戰車的弱點,它的外形帶來了良好的跳彈效果;另外,其推進裝置是車體中央的重型滾輪,而不是傳統的履帶——在戰場上,厚重的滾輪無疑可以抵擋炮彈,但履帶卻是坦克上最脆弱的環節。
不過,這些設計都是一廂情願的產品,其中,幾乎很少有設計能正視自身的缺點,並提出可靠的解決方案。其中最大的問題是,這些戰車的接地面很小,這導致在行進時、坦克的重量全部集中在了一小片區域,從而讓它們更容易陷入泥濘。事實上,即使在當年的西歐,也不是隨處可見精良的硬面公路——這無疑會給它們的作戰帶來巨大影響。
另一個問題在於設備的安置,尤其是槍炮——它們只能安裝在側面,還存在諸多射擊死角。
另外,球形設計還增加了車輛的高度,而在戰場上,輪廓又決定了坦克本身被敵軍發現的距離:在諸多設計中,即使是最輕型的版本,其高度也在3米以上,基本達到了與德國的虎式坦克近似的水平。
最後,絕大部分設計也根本達不到預想中100公里以上的速度。
對上述缺陷,甚至軍事愛好者都不難認識到。但在1941-1945年,類似的設計卻如同雨後春筍般湧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何在?其中之一也許是愛國主義熱情,在當時的蘇聯,無論一個人有沒有專業知識,都希望為保衛祖國貢獻力量,各種新奇的設計就是副產品。
當然,這些發明背後也有自私自利的心態,這些作品也會讓設計者得到特殊照顧,他們至少會得到一間安靜的屋子,並從此不會被派到前線,這在當時正是許多逃避兵役者夢寐以求的——另外需要指出,一些設計者實際是在「大清洗」中遭迫害的知識分子,他們試圖憑藉「愛國發明」逃離勞改營。
一封給貝利亞同志的信
蘇聯的球型坦克設計出現於何時?答案可以追溯到1941年夏末。這個時間點無疑非常微妙,因為蘇軍剛剛在不久前經歷了戰爭中最慘重的失敗,僅在基輔戰役中,他們的總損失就突破了65萬之巨。也正是在當時,斯大林的副手——拉夫連季·貝利亞——收到了一封有趣的信。信中這樣寫道:
「土庫曼科學院的四名科學家請求我向斯大林同志彙報:他們正在設計一種新式坦克,今天,我和中央委員會的第一秘書福明(Fomin)視察了它的木質模型,看起來就像一個球。按照介紹,該模型具備很好的跨越障礙能力,而且具有高速。成員的水平視野也很理想。
在我們看來,這一想法值得重視。
希望獲得後續批示。
土庫曼人民委員會委員達維多夫斯基(Davydovsky)」
倖存的圖紙顯示,「新式坦克」的外觀和《大眾科學》上的圖畫幾乎毫無區別。但這也是一個嚴肅的設計,無論是領銜的兩位設計師——弗拉基米爾·費多西耶夫(Vladimir
Fedoseev)和尼古拉·諾維科夫(Nikolai Novikov)都是有正式學術背景的工程學教授,而負責細節設計的四位技術員也擁有豐富的經驗。正是因此,這個無名方案會展現出許多驚艷之處,另外,它的圖紙也是各方案中最詳盡的,同時,設計者們還考慮了降低生產成本的可能性。
現有資料顯示,工程師們甚至計劃在一個鐵路車輛廠生產原型車,並希望能獲得國家的資金支援。懷著好意,貝利亞將圖紙被轉呈給了坦克工業人民委員會——這也是蘇聯坦克生產設計的領導機關。
然而,該委員會的評估報告卻給設計師們潑了一盆冷水。該報告開頭便這樣寫道:
「建造球形戰車的想法並不新鮮,也並不是工程師們的原創,由於諸多控制、裝配和穩定性缺陷,類似的建議此前都已被駁回。」
但這些工程師並不氣餒,他們在當地鐵路部門的支持下繼續努力,並在1943年左右製造了一個模型,這一模型安裝了10毫米左右的鋼板,並用機關炮作為武器,最高時速能達到10公里。
這時,項目的資金再次亮起紅燈,他們只能向莫斯科求援,相關圖紙也又一次被轉呈給了坦克工業人民委員會,在回復中,後者似乎顯得極不耐煩:「這種進入後續開發階段的試驗車不符合現代坦克的要求,我們認為,它的開發是不合時宜的,同時,這也是不必要的資源浪費。」
這一設計事實上只是當時醞釀的數十個方案之一。在費多西耶夫和費多西耶夫繼續努力時,不斷有類似的方案被呈交給軍方和技術部門。以下就是一些有趣的設計,它們來自蘇聯的天南海北。
1941年秋天,蘇聯內務人民委員部收到了一份25頁的文件,發信人是來自靠近北極圈的科米蘇維埃共和國、是北方鐵路局勞改營的工程師諾維科夫(Novikov)和斯米爾諾夫(Smirnov),他們在文件中陳述到:「由於採用了球形設計、而且沒有履帶,這部戰車可以達到無人能及的速度,具有很強的火力並攜帶大量彈藥,還具有良好的越野能力、浮力、穩定性和機動性。本戰車的行程可以達到1100公里,生產也很容易。」這一說法被認為有吹噓之嫌,本設計的提交人也沒能憑此離開勞改營。本3D效果圖由諾維科夫和斯米爾諾夫提交的圖紙重建而來來自頓河畔羅斯托夫的發明家謝魯波夫(Cherubov)更為雄心勃勃,他一口氣提交了三個版本,分別稱為X-1、X-2和X-3。上圖展示的是X-1,其中還包括一種攜帶炸藥與敵人同歸於盡無線電遙控版本,在設計書中,謝魯波夫沒有給出這種戰車的明確尺寸,只是說其直徑在「3-6.5米」,相應重量在18-45噸之間,「在戰場上,X-1可以做到絕對安靜地移動,陸地最大行駛時速約為600公里/小時,水上速度為129公里/小時(原文如此)」,同時,該車還安裝了至少6具機槍和火炮作為武器。X-2具有大致相同的技術特徵,直徑6.5米,重18.2噸,設計載重能力40噸,陸上速度估計在600公里/小時,水面速度高達80公里/小時,行駛里程為16000公里,但X-2沒有安裝武器,多餘空間被用作貨艙。
X-3同樣也沒有武裝,它對速度的估計更為「保守」一些:地面時速只有420千米,它使用的是ZIS-5卡車的發動機,內部可以容納52立方米的貨物。
莫斯科381工廠工程師施瓦列夫(Shvalev)和謝爾布克(Scherbuk)開發的「高速跳躍式兩棲坦克」,乘員為兩人,安裝的武器不詳,動力系統是一部航空發動機,至於彈跳則準備依靠安裝在鋼瓶中的壓縮空氣實現——據說,它們可以讓這種數噸的戰車翻越「一切壕溝和混凝土障礙」。
1942年12月,沃特金斯克(Votkinsk)第253工廠工程師加爾佩林(Galperin)設計的「單兵戰車」。他在方案說明中寫道:「作戰經驗表明,反坦克炮、反坦克手榴彈和燃燒彈是對付坦克的有力武器,但敵軍坦克擁有機動性和靈活性,上述反坦克武器和它們的使用者卻不然。實施攻擊時,士兵們經常置身於危險中,同時,這些工作還需要挖掘塹壕、構建偽裝、並派遣更多的士兵擔任掩護——這都需要額外的時間,而且將讓我軍陷入被動。為此,我設計了這種單兵戰車。」
上圖展示了加爾佩林「單兵戰車」的使用思路,這種戰車安裝了三種武器、反坦克炮、機槍和反坦克火焰噴射器,在戰場上,它們將利用超過100公里的時速繞到敵軍坦克後方,用上述武器從後面實施攻擊。
加爾佩林「單兵戰車」還有一種安裝25毫米錐膛反坦克炮的型號,這種火炮可以在100米外擊穿73毫米的垂直裝甲。
1942年,工程師米科夫(Mikov)設計的「球型戰車」,他宣稱其時速可以達到250-300公里,動力系統包括兩部分,其中一部分驅動球體中央的大型鋼鐵車輪,另一部分帶動後部的傳統履帶,武器為車體側面的兩門火炮。
楚索維廷(Chusovitin)是蘇聯遠東地區的一名設計師,據說,他在1941年6月戰爭爆發後便向上級建議過建造球型坦克,甚至直到1942年、調往一家飛機引擎製造廠擔任實驗中心工程師時都沒有放棄努力,這是他繪製的藍圖之一,他後來向上級提交的設計文件都被駁回,連專利申請都沒能獲得通過。
在各種球型坦克的方案中,有的尺寸相當巨大,並準備安裝重型火炮,顯然設計師們是把它當成了「決戰兵器」,並試圖讓它們滾向柏林。其中之一是來自勞改犯穆克魯索夫(Mokrousov),按照在提案附帶自傳中的描述,他曾在哈爾科夫「紅星」工廠「擔任首席工程師」,後來因為在採購時收受賄賂而被判刑。
入獄期間,穆克魯索夫自稱開發了一種「能放大100萬倍的電子顯微鏡」,這種顯微鏡「可以造福整個人類」。同時,他還設計了這種重達500噸球形的「反坦克坦克」,這種武器「可以扭轉戰局」,在信文的最後,他寫道:「我充滿了對祖國的熱情,隨時願意為擊敗侵略十月革命故鄉的敵人奉獻自己。」
穆克魯索夫「反坦克坦克」設計於1941年秋天,其直徑為10米,最高速度可以達到90公里,引擎為2000馬力,戰鬥重量為500噸;最大裝甲厚度可以達到250毫米。按照穆克魯索夫的說法,它可以有效摧毀敵方的重型坦克、戰略要地,並配合大軍突破敵軍防線,為此,該坦克將安裝4門火炮,其中兩門超過155毫米口徑,另外還配備了8挺雙管中口徑機槍和2挺防空機槍。
值得注意的是,穆克魯索夫的生平經歷很可能是編造的,他的設計也註定不可能實現,這一切的舉動都有很強的功利目的,這就是讓自己獲得減刑。無獨有偶,另一個類似的超級球型戰車設計也出自一個幾乎懷著同樣心理的人。這個人就是生活在車裡雅賓斯克地區一所國營農場中的米哈伊爾·澤列寧(Mikhail Zelenin)。這位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業餘發明家希望以此吸引上級的注意,並拖延被徵召入伍的時間,以下圖紙就出自他提交的設計。
澤列寧設計的球形坦克直徑10米,據稱最高速度能超過150公里/小時,全部武器包括24門火炮,其中有6門重炮和18門中口徑炮。另外,該車輛還安裝了8門迫擊炮、4門高射炮以及8挺機槍。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一圖紙非常簡陋,這表明它可能是被徵召參軍前匆忙繪製的作品。
除了上述設計之外,還有一些另類的「球型坦克」方案,它們的外觀很像壓路機的滾筒,有的甚至由2-4個類似的結構組合而成,重量達到了上百噸——如果建造出來,它們將成為不折不扣的陸上堡壘。其中一些的尺寸和規模是如此誇張,以至於工程師們相信,這種坦克根本不需要安裝武器,只要依靠自身的重量,它們就可以摧毀一切敵軍。
本圖展示了1941年秋天,由居住在卡盧加(Kaluga)的兩位工程師:里亞施欽柯(Lyashchenko)和巴拉耶夫(Balaev)設計的滾輪坦克。其中這樣寫道:「戰場經驗表明,現代坦克最脆弱的部分是履帶。這導致坦克不僅會被各種火炮擊毀,甚至一捆手榴彈就會讓它癱瘓,類似的缺陷還存在於油箱,它很容易被燃燒瓶點燃……」於是,他們設計了這種球型坦克,「其中拋棄了履帶設計,並將油箱、發動機、火炮、高射炮、機關槍和火焰噴射器安置在了厚重裝甲保護的圓桶內。另外,它也可以扮演車頭的角色,在進行縱深突破時,一部分這種坦克可以拆掉武器和動力系統,並裝進大量士兵或給養、被同類坦克牽引前進。」這樣,它們就可以像移動的堡壘一樣,成為插入敵軍後方的鋼釘。
位於北高加索地區別斯蘭市(Beslan)工程師薩夫琴科(Savchenko)設計的作品甚至被直接呈交給了斯大林。其中寫道:「前線經驗和各種見聞讓我得出結論,現代坦克,無論它屬於什麼類型,都是一台相當脆弱的機器! 」為此,他設計了這種由四個滾輪組合而成的坦克,這種坦克的每個滾輪直徑為4.5米,寬度為8米,上方安裝有炮塔,側面安裝有機槍。李森科(Lutsenko)是蘇聯境內中亞地區的一名工程師,他的設計重量將超過數千噸,其本質實際是兩個壓路機的滾筒組合而成,李森科相信,僅僅憑藉自身的重量,它就足以壓毀所有德國坦克,因此,該設計沒有安裝任何武器。
以上只是當年的冰山一角,按照不完全統計,類似的球型坦克設計總數超過了70個。同時,我們可以想像職業設計師們看到上述創意時的表情,也正是因此,在1944年後,蘇聯的軍事工業部門內部已經暗中形成共識,這就是將涉及「球型坦克」和「永動機」等設計的文書,歸入不予理會的一類。隨著戰爭接近尾聲,蘇聯人對「秘密武器」的興趣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狂熱:事實上,採用傳統設計、但無比可靠的T-34坦克幾乎已經幫他們打贏了戰爭——既然如此,他們又為何要將資源投入到業餘發明家的狂想上?正是因此,「球型坦克」在1944年後銷聲匿跡。
結語
不過,這是否意味著,「球型戰車」就是一出科學鬧劇呢?過去100年中,情況似乎如此,它們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產物,在和平和軍事領域的價值都非常有限。然而,將它們遺忘明顯為時過早。在60年前,飛翼式戰機曾被認為走進了發展的死胡同,但現在採用飛翼式設計的B-2轟炸機和各種無人機卻翱翔在戰場上。50年前,人們認為智能手機和互聯網是無稽之談,但現在每個人都在從這些發明中受益——也許當未來,人類的足跡擺脫地心引力的束縛,前往那些被液體覆蓋或是重力條件截然不同於地球的外星時,能保持浮力和抵抗強壓的球形車輛將會成為一種不可或缺的工具。
事實上,在「球型戰車」銷聲匿跡的這幾十年以來,我們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在二戰期間,硬面公路只存在於大城市和少數主幹道上,但現在,它們在最偏遠的鄉村都隨處可見。由於越野性能不佳始終是球型車輛的短板,這種變化無疑掃清了一些不利條件。
另外,雖然球型車輛的顛簸和狹窄視野會惡化駕駛體驗,但我們需要記住的是,球型車輛未必需要人工操作,自動駕駛和遙控技術的運用會杜絕上述問題。也正是因此,在今天,一些企業又開始重新拾起這些被遺忘的概念。
其中最有趣的產品是GroundBot,它們是由一家瑞典科技公司在2008年開發的小型安保機器人,它在球型車體的兩側配備了兩個攝像頭,可以將拍攝到的目標傳回監控系統內。它的直徑不到半米,還有更小的版本,內部電池可以讓它以10公里的時速運作8-16小時,同時,GroundBot還配備了塑膠防滑齒,讓它可以很好地在逆境和積雪中前進。
另一個例子則眾所周知,甚至在大城市的街頭都可以見到——這就是比如賽格威(Segway)自動平衡電動滑板車——它實際上是球型車輛的近親,至少在現在,這種有趣的車輛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意義。退一步說,即使球型戰車是科技發展史上的鬧劇,情況又如何呢?至少它帶給了我們無限的歡樂,想像一下它們在流行作品中給我們添加了多少印象深刻的元素:
《星球大戰》里的Tsmeu-6單輪車和BB-8機器人是如此……
《坦克世界》2016年愚人節活動里的IS-360球型戰車是如此……
《守望先鋒》里的新英雄哈蒙德也是如此(它很快將在下次大更新中出現)……
在創意領域,沒有真正的「不可能」,隨著時間流逝,荒誕的創意也有可能呈現出驚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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