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半餅茶

來自專欄人生與美文

說起家，每個人都會淚腺酸脹。無論相距多遠，無論多久未謀面。大多數家庭里，父親似乎都是沉默寡言的形象。十月懷胎的是母親，洗衣做飯的是母親，電話聯繫的也是母親，父親彷彿只為爬高換燈泡，秋收時扛糧而存在。日常與煙結伴，與茶為伍，偶爾小酌幾杯。一年到頭也說不了幾句話，諸多文章里總說父愛如山，沉默是金。有誰記得，我們的父親也曾年少張揚，口若懸河呢？

汪曾祺曾言，子女的現在、未來都是屬於他們的，都應由他們自己去設計。作為父親，應該盡量保持童心。我的父親就是這樣的，成長路上時常建議但從不替我抉擇。他是一個有童心的人，喜歡擺弄各色走馬燈，總是小心翼翼擦拭，彷彿稀世珍寶一般。小時候問他，為何這麼喜歡？父親說：「走馬燈里住著一位燈神，只要你誠心待她，每日擦拭。她就會實現你的願望。」後來我總是悄悄去擦燈，許下想要鉛筆糖，想要去遊樂園等願望。神奇的是，每個願望都會實現。後來才知道，原來父親就是那個燈神。

成年後，離開家去了遠方讀書。和父親的聯繫更少了，聽母親說，父親最近迷上普洱茶。每日飯後，總是一個人坐在窗邊，喝著茶，靜靜的望著遠方。後來有了工作，我時常尋一些茶，給父親寄回去。電話里聽著母親講述父親收到茶時興奮的樣子，逢人便邀約到家裡喝茶，說是女兒給買了好茶。我不懂品茶，也不知父親喜歡何種茶品，但父親總說茶很好。

再後來，父親走了。一天收拾屋子，發現父親還未來得及喝的半餅茶，打開一看，只見棉紙上寫著收到日期，透過工整的字跡，我彷彿看到了父親認真書寫的樣子。母親說，父親每餅茶都會記下收到日期，第一泡都會凈手、焚香，他說這是女兒的愛，來不得半點含糊。原來，父親的愛如此深沉。離家時，我帶走了半餅茶，沉甸甸的父愛，讓我在前行路上無所畏懼。

我們總是感嘆別人父親的好，沉溺在別人父親的慈愛中，卻始終未發現自己的父親，原來也愛的那麼深沉。不是父親們不會表達，而是我們太習慣，以至於感受不到它的深刻。願天下父子，多年後成兄弟。兒女們，抽點時間，多點溝通，愛能融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