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評論 | 不青春的禁忌

來自專欄方圈

《青春禁忌遊戲》，改編自俄羅斯80年代新浪潮戲劇代表人物柳德米拉·拉祖莫夫斯卡婭的《親愛的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原著講述了4個學生為了偷考卷，他們演繹了賄賂、欺騙、利用的「遊戲」，用成人世界的思維考慮問題，最終導致女老師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自殺。1983年，這個戲在聖彼得堡首演便被禁，7年後才又解禁演出。此後，它迅速流傳到歐洲，成為西方世界戲劇演出的一時之熱。

用師生矛盾，

演繹人性美醜

原著來自前蘇聯，編輯的初衷，似是對制度的思辨與控訴，然而劇中所反應的社會規則、人性道德等問題，卻在全世界的青少年中間產生了強烈的反響，造出了它為世界青年所震撼的共鳴。這些問題，不僅是前蘇聯所獨有，在各個國家都普遍存在，而有些國家或許已經麻木，以一種潛規則的形式長期存在。同樣，對於中國觀眾來說，這種「青春教育」毫不過時，並且極具意義。

劇中幾個十六七歲孩子，用遊戲的心理去敲開了老師的家門，他們其實是在模仿成人世界的做法，但是他們並意識不到自己已經被一步步的裹挾其中，甚至做出令自己匪夷所思的事情。一開始，觀眾還以為這只是孩子們天真的想法，哀求老師換個考卷，哪裡會想像到衝突逐漸加劇，上升到了社會、道德、制度、人性、美醜美惡如此嚴重的層面。

老師的遲鈍刻板和學生的聰明靈活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慢慢的，劇情順理成章轉折變化，學生們一計不成又施一計，由打溫情牌到裝可憐再到講現實，最後露出猙獰的面目，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故事情節急轉直下，層層遞進，最終在一場強姦戲中達到高潮，像脫韁的野馬漸漸超出所有人的控制，人性的真善與殘酷的個人現實主義在刀光劍影中逐漸分出勝負，你我心中的迷霧逐漸撥開，心中的吶喊，也隨著女老師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的怒吼，徹底爆發，我們再次找尋到了心底一直存在的那個謎題答案：觀眾們最終想知道的，不再是四個學生是否拿到了保險箱的鑰匙，而最關切的是——對自己犯下的罪惡，有沒有悔恨之意？結局似乎已經不再重要，過程已經讓人心力交瘁。

不是青春

是人生

不是學生

是我們

台灣的人文歌手鄭智化有一首歌曲叫《補習街》，與此劇似有相通之處，裡面有歌詞：課本里教的和現實里所學的，成了一種彼此矛盾的對立。

學校與社會，理想與現實。原本以為會一脈相承，順其自然地相融。但受到家庭的影響，幾個學生過早地熟悉並運用了這些規則。當老師對他們的言行進行指責與否定時，學生說：對不起，時代變了。老師，已成過去時。

作為曾經青春過的我們，如果覺得現在的青春是如此這般的表現，不合乎常情。當我們被現在的一代，嘲笑為老氣、過時、古董之時，又是否有能力去承受呢？是不是應該反思或者懷疑自己的人生？是我們老了，還是遊戲的規則變了？

因為，不可想像青春期的學生會如此工於心計，也不可想像有如此使用暴力的勇氣。訴苦、利誘、威逼、暴力……而這些手段，我們又是如此熟悉，是不是已經讓兵法三十六計，或者厚黑學，從學校里的反面教材，到了社會上，經過無數的教訓，終於成為了我們的人生指南？我們成為這些手段的使用者，或者是受害者。對戲劇思想的理解，不如說是對人生的感慨。這個舞台，不再是幾個青春的學生，而是整個社會與人生的濃縮。這裡的青春，不止是青春，這裡的遊戲，其實早在我們身邊循環。話劇，只是把社會善惡、生活美醜搬上了舞台，並赤裸裸地展示給你看。

而台下的觀眾，將從人物的性格、言語里對照自己的人生經歷，心照而不宣，畢竟，承認自己的錯誤和強調自己的醜陋，是需要極大的勇氣。我們習慣了讚美他人的善良義舉，卻對自己的醜陋諱莫如深。

我們需要

負能量

的教育嗎？

劇中，有兩個主要的角色。

葉蓮娜，孤獨真誠的數學老師，絕對的理想主義者，「哪怕所有人都選擇惡，我也要獨善其身。因為只要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說不要惡，善就會最終勝利」是對她最好的寫照。

瓦洛佳，充滿了野心與狂妄，把軟磨硬泡、暴力威脅，拿到鑰匙，當成實現自己人生目標的一次演習。他是這次遊戲的導演，其它人都是遊戲中的一個道具，被他的權力和恩惠所綁架。

最終，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的死，挽救了其中的兩個學生。沉醉於酒精與頹廢的父親陰影里的維佳，最後卻是唯一清醒的人。以及對遊戲一直猶豫不決，善心尚存，並且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的女學生莎莎。

劇終，哄然倒下的門，預示著青春、理想、人生的坍塌。但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的死，意味著什麼？是對正義的堅守，還是惡的勝利，或者現實對理想的戰勝？

這個遊戲里，沒有贏家。無恥！這兩個字始終貫穿著整個語言暴力與肢體暴力的全過程。這個遊戲里，滿滿的負能量，衝擊著青少年的心理承受能力。甚至於讓老師和學生產生了不信任感和對立情緒。

學校里充滿了太多正能量與真善美的教育或者說是教條，以至於當學生踏上社會時，對一切異於課本的規則，滿面迷茫，甚至於理想幻滅、三觀動搖。所以，這個劇也在啟示我們，學校是否過於理想化，對未來的設計是否過於天真？是否需要給青春的一代，一些挫折教育，一些負能量的教育？就象疫苗，就象演習，就象手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