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篇】劉邦家族世系及部分成員內容綜述

【資料篇】劉邦家族世系及部分成員內容綜述

來自專欄華夏歷史人物誌22 人贊了文章

前言:本文基本來自李祖德先生所寫《劉邦祭祖考——兼論春秋戰國以來的社會變革》中的第一部分內容。因為該文內容過長,且涉及時間地域較多,故筆者刪減掉其中不太重要部分,重新整理如下。另外關於此文的主要觀點,筆者自認才疏學淺,所以無法反駁,只能對其觀點表示完全認可,至於細節部分可能存在的錯誤,因為不影響全文主要觀點,所以筆者也就不做說明了。


內容說明:

本文對《史記·封禪書》與《漢書·郊祀志》中劉邦設「晉巫」、「秦巫」、「梁巫」、「荊巫」這段史料作了比較詳盡的考證與詮釋。追溯了劉邦祖先在春秋戰國時期流動遷徙的軌跡,論證劉邦祖先何時入晉、入秦、入梁、入豐的歷程,並對劉邦歷代祖先的活動與事迹作了考察。

《史記·封禪書》漢高帝六年(前201年)下詔曰:

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謹治枌榆社,常以四時春以羊彘祠之。令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長安。長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晉巫,祠五帝、東君、雲中、司命、巫社、巫族人、先炊之屬;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累之屬;荊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屬。

在這裡,劉邦設立梁巫、晉巫、秦巫、荊巫,讀來令人費解。晉是春秋時期的古國。梁是韓、趙、魏三家分晉後,魏國遷都大梁 ( 今河南開封) 的梁國。秦是劉邦所推翻的敵國。荊是楚國的別稱。

這些國家與劉邦究竟是什麼關係,值得讓他在長安設祝官與女巫去祭祀?翻遍《史記》全書,司馬遷在記載這段史料時,沒有作出任何具體的說明。到了東漢,班固在其所著的《漢書·郊祀志》中,對上述這段史料稍有改動 ( 後有詳述) ,但基本上原文照抄,也未作任何說明。不過,班固在《漢書·高帝紀》的」贊"中,對劉邦的祖先作了一番議論,其文如下:

春秋晉史蔡墨有言,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學擾龍事孔甲,范氏其後也。而大夫范宣子亦曰: 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范氏為士師,魯文公世奔秦,後歸於晉,其處者為劉氏。劉向云:戰國時劉氏自秦獲於魏。秦滅魏,遷大梁,都於豐。故周市說雍齒曰:豐故梁徙也。是以頌高祖雲,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於周,在秦作劉,涉魏而東,遂為豐公。豐公蓋太上皇父,其遷日淺,墳墓在豐鮮焉。及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則有秦、晉、梁、荊之巫。

至此,由於班固的這番議論,我們才知道劉邦設秦巫、晉巫、梁巫、荊巫,不是在祭祀這四個國家,而是在祭祀這四個國家中的祖先。後人文穎對劉邦祭祀祖先作了注釋:「范氏世仕於晉,故祠祀有晉巫。范會支庶留秦為劉氏,故有秦巫。劉氏隨魏都大梁,故有梁巫。後徙豐,豐屬荊,故有荊巫也。」這就大致勾勒出劉邦祖先從晉到秦、從秦到梁、從梁到荊的歷史軌跡。

劉邦以國別祭祀祖先,十分奇特。對劉邦祖先何時入晉、何時入秦、何時入魏、何時遷到沛縣豐邑,過去沒有這方面的專門論述。對劉邦歷代祖先的活動與事迹,也大多闕如,本文通過考訂與資料補充,對過去許多有爭議的問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作出了比較合理的解釋。


內容前言:

在《漢書·高帝紀》「贊」中,關於劉邦祖先世系,由蔡墨、范宣子、劉向與班固本人的敘述所組成。蔡墨,晉大夫,春秋時期晉國的史官,又稱蔡史墨、史墨,生平不詳。范宣子,晉卿,名士匄,是士會 ( 范武子) 之孫。

班固在《漢書》中所引「范宣子曰」這段話,最早見於《左傳》襄公二十四年。其文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其是之謂乎!」估計班固所引,抄自《左傳》。

劉向在西漢成帝時為光祿大夫,奉詔「校經傳諸子詩賦」,著有《別錄》。從這段敘述來看,蔡墨所言指出了劉邦之劉姓出於劉累,其後有范氏,引出了范宣子的話。但范宣子只能知道留在秦國「其處者為劉氏」,以後之事就無法知道。而劉向就接著「劉氏自秦獲於魏」,後遷大梁,又遷到豐。班固則指明遷到豐地的劉邦祖先是豐公,是劉邦的祖父,並指出劉邦設秦、晉、梁、荊之巫祭祀其祖先。

通過四人的文字紀錄,環環相扣,相互連接,構成了一個比較完整的劉邦先祖世系。但是,這一世系所述還是比較籠統,具體情況還有必要作進一步考察。在此,我們根據劉邦先祖的排列次序,作一些補充與研究。


第一部分:陶唐氏

蔡墨說劉邦先祖為「陶唐氏」。范宣子也說:「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接著班固也說:「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這一說法,在西漢眾多大臣的言論中,也可得到印證。如昭帝元鳳時期眭弘上書稱「漢家堯後,有傳國之運"。東漢班固在《漢書·敘傳》中也稱「帝堯之苗裔」, 「漢紹堯運以建帝業」等等。這就是說劉邦最早的先祖可以追溯到遠古的「陶唐氏」。

《漢書·高帝紀》記載劉邦在豐西澤拔劍斬蛇,有一老嫗夜哭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者赤帝子斬之」,補註引應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獻公時,櫟陽雨金,以為瑞,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堯後,謂漢也。殺之者,明漢當滅秦也。」劉邦起義時為沛公,「旗幟皆赤,由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故上赤」。這一傳說,不論是誰製造,都反映劉邦先祖是唐堯之後裔。


第二部分:御龍氏劉累

蔡墨說:「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學擾龍事孔甲,范氏其後也。」范宣子也曰:「在夏為御龍氏。」御龍氏劉累,是劉邦的劉姓始祖。

蔡墨所說的劉累,最早見於《左傳》昭公二十九年「魏獻子問於蔡墨」中的一段話,蔡墨曰:

「古者畜龍有豢龍氏,有御龍氏。」豢龍氏「乃擾畜龍,以服事帝舜,帝賜之姓曰董,氏曰豢龍」。「及有夏孔甲,擾於有帝,帝賜之乘龍,河、漢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獲豢龍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學擾龍於豢龍氏,以事孔甲,能飲食之。夏後嘉之,賜氏曰御龍,以更豕韋之後。龍一雌死,潛醢以食夏後。夏後饗之,既而使求之,懼而遷於魯縣。」

《史記·晉世家》、《史記·夏本紀》也都有御龍氏劉累的記載,但都與《左傳》大同小異,可能司馬遷抄自《左傳》。只有《史記·晉世家》「正義」引《春秋》云:「夏孔甲時,有堯苗裔劉累者,以豢龍事孔甲」,指出劉累是堯之苗裔,與其他記載稍有不同。

關於劉累御龍的傳說,記載較多,流傳較廣。北宋王安石曾賦詩曰:「神物登天擾可騎,如何孔甲但能羈。當使若更無劉累,龍意茫然豈得知。」至今,劉邦的故里江蘇豐縣金劉寨劉姓人士,仍都流傳著劉累出生時手掌上有「劉累」二字的手紋和馴龍的故事,並把劉累作為劉姓的始祖。


第三部分:豕韋氏

范宣子稱其先祖「在商為豕韋氏」。

豕韋,古國名。《漢書·韋賢傳》記述韋賢先祖韋孟作諫詩曰:「肅肅我祖,國自豕韋」,可見在西漢時,仍流傳著豕韋國的稱謂。

《左傳》昭公二十九年云:「賜氏曰御龍,以更豕韋之後。」《史記·夏本紀》也云:「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學擾龍於豢龍氏,受豕韋之後。」這裡的「更」與「受」,就是更替、替受的意思。也就是說,以劉累替代彭姓之豕韋。

《竹書紀年》帝孔甲元年「廢豕韋氏,使劉累豢龍」。豕韋氏,原為彭姓,是祝融八姓之一,受封於豕韋。孔甲廢彭姓豕韋氏,以劉累取代彭姓而受封於豕韋。《竹書紀年》帝昊元年記有「使豕韋氏復國」,當是指此。

故《漢書·古今人表》有「豕韋」與「劉姓豕韋」之分。「補註」引錢大昕曰: 「彭姓豕韋為商滅。劉累之後世復承其國。」 《左傳》杜預注曰:「以更豕韋氏之後,更,代也。以劉累代彭姓之豕韋。累尋遷魯縣,豕韋復國,至商而滅。累之後世復承其國為豕韋氏。」

所謂「至商而滅」,即《竹書紀年》所記武丁五十年「征豕韋克之」,劉姓豕韋被迫遷國於唐。


第四部分:唐杜氏

范宣子稱:「在周為唐杜氏。」

《漢書·郊祀志》師古注曰:「唐杜二國名也。殷末豕韋遷國於唐。周成王滅唐,遷之於杜,為杜伯。」

《史記·晉世家》「正義」引《括地誌》:「夏後召孟別,封劉累之孫於大夏之墟為侯。至周成王時,唐人作亂,成王滅之。而封大叔,更遷唐人子孫於杜,謂之杜伯。」

這就是說,原本住在豕韋之地( 今河南滑縣以東) 的劉邦先人,到殷末時遷居於唐(今山西太原晉陽)。周成王時滅唐,遷移到杜(今陝西杜縣)。

到周宣王時,《史記·周本紀》有關於杜伯刺殺周宣王的記載,「正義」引《周春秋》云:「宣王殺杜伯而無辜。後三年,宣王會諸侯田於圃,日中,杜伯起於道左,衣朱衣冠,操朱弓矢,射宣王中心,折脊而死。」

此外,《國語·周語上》、《墨子·明鬼下》也都有周宣王冤殺杜伯,三年後杜伯鬼魂射死周宣王的記載。周宣王四十六年去世,即公元前782年。死前三年殺杜伯,杜伯應死於公元前784年。杜伯死後,其子隰叔奔晉,劉邦的先祖開始了在晉國的活動。


第五部分:「晉巫」祭祀中的劉邦祖先

杜伯被周宣王冤殺之後,其子隰叔避難至晉,任士師。《周禮·秋官》:「士師之職,掌國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罰。」即職掌刑獄司法之官,故以官職「士"為氏。隰叔之子士蔿,字子輿,為晉國大夫,在晉國公室諸子爭奪君位的鬥爭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晉文侯三十五年(前746)去世,其子昭侯伯即位。晉昭侯封文侯之弟成師到曲沃,號稱桓叔。從此,晉國的公室與曲沃的桓叔一系展開了爭奪君位的鬥爭。晉國經過晉昭侯、晉孝侯、晉鄂侯、晉哀侯、晉小子侯、晉侯緡之際的多次君位爭奪,到晉侯緡二十八年(前679)曲沃武公攻伐晉侯緡,從此曲沃桓叔一系成為晉國公室。

曲沃武公取得君位以後,稱晉武公,二年後去世。他的兒子詭諸繼位,是為晉獻公。《史記·晉世家》記載:晉獻公八年(前669),「士蔿說公曰:『故晉之群公子多,不誅,亂且起。』乃使盡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絳,始都絳。九年,晉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晉,弗克。十年,晉欲伐虢。士蔿曰:『且待其亂。』」 從「盡殺諸公子」、「始都絳」、勸阻伐虢這三件事來看,士蔿在晉國有著很高的權威。

在晉獻公時期,士蔿還參與了太子廢立的鬥爭。原來晉獻公有兒子八個,其中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夷吾都有德才。晉獻公十二年 ( 前665) ,受寵的驪姬生下奚齊,獻公有意要廢掉原來的太子申生,立奚齊為太子。

晉獻公十六年 ( 前661) ,「晉獻公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伐滅霍,滅魏,滅耿。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蔿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吳太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太子不從」。士蔿認為,晉獻公分給太子申生曲沃城池,是給予國卿的職位,已經到了臣子的頂點,如何還能立為國君呢!所以他勸申生出逃。可是申生沒有聽從士蔿的話,最後被迫自殺。申生死後,驪姬又誣陷公子重耳、夷吾。重耳、夷吾非常驚恐。重耳回到蒲城,夷吾回到屈城,據守各自的城邑。

《史記·晉世家》記載:「初,獻公使士蔿為二公子築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蔿。士蔿謝曰:『邊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歸保其城。」這就是說,士蔿曾為重耳、夷吾築蒲、屈二城,並慨嘆晉國「一國三公」而無所適從的無奈。

經過艱難曲折的鬥爭,最後重耳取得了晉國的君位,是為晉文公。晉文公去世後,其子襄公歡繼位。晉襄公七年 ( 前621) 去世。當時太子夷皋年紀小。晉人因為國家多難,希望立一個年紀大一些的人為國君。晉大夫趙盾主張立晉襄公的庶弟雍為國君。

《史記·秦本紀》云:「襄公之弟名雍,秦出也,在秦。」於是趙盾派士會到秦國去迎接公子雍。士會,即士蔿之孫,士縠之子,名會,排行季,食邑於隨(今山西介休東南),因而《史記》稱士會,又稱隨會。士會到秦國,秦國派兵護送公子雍歸晉,兵至令孤。太子母繆嬴聽說趙盾派士會迎立公子雍,便「日夜抱太子以號泣於朝」。

「趙盾與諸大夫皆患繆嬴,且畏誅,乃背所迎而立太子夷皋,是為靈公。發兵以距秦送公子雍者。趙盾為將,往擊秦,敗之令孤。」由於趙盾又改立太子夷皋為晉靈公,並出兵擊敗護送公子雍歸晉的秦軍,在秦軍中的士會不得不「亡奔秦」。以上是《史記·晉世家》有關士會去秦的記載。《秦本紀》也有這方面的記載:「襄公之弟名雍,秦出也,在秦。晉趙盾欲立之,使隨會來迎雍。秦以兵送至令孤。晉立襄公子而反擊秦師。秦師敗,隨會來奔。」從此劉邦的祖先離開了晉國,開始在秦國活動。

周宣王冤殺杜伯,其子隰叔避難奔晉,時在公元前785年。隰叔入晉後,到晉襄公卒,趙盾派士會入秦迎公子雍,時在公元前620年。劉邦的先祖在晉國的時間共計165年,經歷了隰叔、其子士蔿、士蔿之子士縠、士蔿之孫士會,共計四代。


第六部分:「在秦作劉」與在晉范氏的分野

班固在《漢書》中稱劉邦的先祖「在秦作劉」,又稱士會「後歸於晉,其處者為劉氏」。也就是說,士會以後又從秦國返晉,而留在秦國的士會子孫後裔,稱作劉姓。

關於士會如何從秦返晉,《史記·晉世家》記載:晉靈公七年(前614),「晉六卿患隨會之在秦,常為晉亂,乃詳令魏壽余反晉降秦。秦使隨會之魏,因執會以歸晉」。這個記載比較籠統,而《左傳》文公十三年則有比較詳細的記載:「晉人患秦之用士會也」,於是晉六卿聚會商議此事。

趙宣子曰:「隨會在秦,賈季在狄,難日至矣,若之何?」中行桓子主張「請復賈季」,郤成子認為「賈季亂,不如隨會」。最後決定「乃使魏壽余偽以魏叛者,以誘士會」。為了製造假相,晉國抓捕魏壽余妻子,魏壽余夜逃,即「執其帑於晉,使夜逸」。魏壽余以魏邑及其臣民「請自歸於秦」,「秦伯許之」。魏壽余在朝中見到士會,「履士會之足於朝」,暗中躡其足以示意,士會心領神會。「秦伯師於河西,魏人在東。」魏壽余說:「請東人之能與夫二三有司言者,吾與之先」,也就是說,晉人在秦而能與魏吏有關官吏相言語的人,陪魏壽余渡黃河先去聯繫。

秦伯思來想去,除士會之外,難有他人,於是「使士會」。秦大夫繞朝識破晉人之計,阻止士會東渡,而秦伯不聽。臨行前,繞朝與士會說:「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結果士會東渡,「魏人噪而還。」秦伯實踐諾言,「秦人歸其帑」。而留在秦國的士會後裔,「其處者為劉氏」。長沙馬王堆3號漢墓所出帛書《春秋事語》,也有魏壽余至秦策反隨會歸晉一事。

從晉靈公元年士會入秦,到晉靈公七年士會返晉,歷時七年。士會返晉後,留在秦國的士會後裔,失去了依靠,因此師古注曰: 「其別族留在秦者,既無官邑,而乃復劉累之姓也。」《漢書·高帝紀》稱高帝「姓劉氏」,師古注曰:「本出劉累,而范氏在秦者又為劉,因以為姓。」從此,留在秦國的士會子孫後裔,代代相傳,都以「劉」為姓,也是劉邦「劉」姓的先祖淵源。

士會返晉以後,其後裔分成兩大世系:一是士會返晉後仍以職官、封地為標誌的「氏」系列,一是留在秦國以「姓」為標誌的劉姓系列。

范氏與韓氏、趙氏、魏氏、中行氏、智氏共掌晉國軍政大權。士會死後,其子士燮又稱「範文子」,曾任中軍佐,死於晉厲公七年(前574)。士燮死後,其子士匄,即前面《漢書·高帝紀》「贊」中所稱的「范宣子」,又稱「范匄」。其後有「范獻子」,又稱范鞅、士鞅。士鞅生吉射,為「范昭子」,也稱士吉射。范氏參與晉國的權力之爭,晉定公二十二年(前490)「晉敗范、中行氏,二子奔齊」,這「二子」即為中行寅、范吉射。范吉射「奔齊」,從此結束了范氏在晉國的活動,以官職或封邑為標誌的范氏世系,至此壽終正寢。

留在秦國以「姓」為標誌的劉邦祖先,具體情況史無記載。《左傳》襄公三十一年記載:「守其官職,保族宜家。」《左傳》文公十六年載:「棄官則族無所庇。」士會返晉後,留在秦國的士會後裔失去了士會的依靠,既無官職,也無封邑,而士會的由秦返晉,更加劇了他們在秦國的困難處境。他們更姓換名,在秦國生活,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史書缺載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劉邦先祖在秦國的時間,根據士會從秦返晉以後,經歷了士燮、士匄、士鞅、士吉射四代的更替,在秦的士會後裔,大致也同樣經歷了四代的傳承。從士會公元前620年入秦,到士吉射公元前490年「奔齊」,結束了在晉國的生涯,劉邦祖先在秦也生活了整整130年。此後韓、趙、魏三家分晉。班固引「劉向云:戰國時,劉氏自秦獲於魏」,也就是劉邦的祖先離開了秦國,從此移居魏國。此在何時,史無明載,有必要作一分析。

《漢書·高帝紀》引文穎曰:「六國時,秦伐魏,劉氏隨軍,為魏所獲,故得復居魏也。」從魏秦兩國交戰的歷次戰役來看,魏軍敗多勝少,並不斷受秦軍脅迫,割地求和,從安邑(今山西運城)遷都大梁(今河南開封)。現從魏遷都大梁之前,摘錄《史記·魏世家》中記載魏秦歷次戰役,按時間排列如下:

1、魏文侯十六年(前431),「伐秦,築臨晉、元里」。

2、魏文侯十七年(前430),「西攻秦,至鄭而還,築洛陰、合陽」。

3、魏文侯三十二年(前415),「敗秦於注」。

4、魏文侯三十六年(前411),「秦侵我陰晉」。

5、魏文侯三十八年(前409),「伐秦,敗我武下,得其將識」。

6、魏惠王五年(前366),「為秦所敗」。《史記·六國年表》秦表:「敗韓、魏洛陰」。

7、魏惠王九年(前362),「與秦戰少梁,虜我將公孫痤」。這次戰役,秦軍不但俘獲了公孫痤,而且還俘虜了魏國「太子」。《史記·六國年表》魏表曰:「與秦戰少梁,虜我太子」,秦表也曰:「與魏戰少梁,虜其太子」。少梁(今陝西韓城南)一戰,魏軍大敗。

8、魏惠王十七年(前354),「與秦戰元里, 秦取我少梁」。這一戰役,秦軍大勝,並取得了戰略要地少梁。

9、魏惠王三十一年(前340),「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卬, 而襲奪其軍破之。秦用商君,東地至河」。魏軍大敗,秦國勢力東至黃河,原本失去的河西之地全部收復。

10、《史記·秦本紀》記載,秦孝公二十四年(前337),也就是魏惠王三十四年,「與晉戰雁門,虜其將魏錯」。這裡的「晉」即指「魏」。又據《史記·六國年表》:「與晉戰岸門。」「岸門」即「雁門」。岸門在今河南許昌市北。

從以上魏秦十次戰役來看,魏惠王期間的五次戰役,都是魏敗秦勝,不但魏國的大將公孫痤、公子卬、魏錯、魏太子被秦軍俘獲,而且還失去了河西土地,因此劉邦先祖隨秦軍「魏所獲」的可能性極小,基本上可以排除。

魏文侯期間的五次戰役,魏秦交戰各有勝負。魏敗秦勝有二次:一次是秦侵佔陰晉(今陝西華陰),一次是魏軍兵敗武城(今陝西華縣)。剩下三次戰役,都是魏勝秦敗,劉邦祖先有極大的可能被魏軍所獲。

從魏勝秦敗的三次戰役來看,其中魏文侯十六年與十七年的二次戰役尤為重要。當時魏國任用李悝實行變法,國力日益強大。魏將吳起經過二年時間,陸續佔領了秦國的臨晉(今山西臨猗縣)、元里(今陝西澄城縣南)、洛陰(今陝西大荔縣西南)、合陽(今陝西合陽縣東南),「西攻秦,至鄭(今陝西華縣)而還」。《史記·吳起列傳》:「魏文侯以(吳起)為將,擊秦,拔五城。」 魏軍佔領了秦國的河西地區。

《史記·秦本紀》記載秦孝公回憶這些戰役時說:「會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丑莫大焉。」秦軍的慘敗,令秦孝公感到奇恥大辱,耿耿於懷,念念不忘。在魏秦十次戰役中,唯有這次魏軍大敗秦軍,因此我們可以斷定劉邦的祖先在此時被魏軍所獲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此說成立,那麼從士會公元前620年入秦,到公元前430年其後人被魏所獲,從此離開了秦國,進入魏國,劉邦先祖在秦國曆時190年。


第七部分:「秦滅魏,遷大梁,都於豐」

這是班固引西漢劉向的一句話,也就是劉邦設「梁巫」祭祀祖先的根據。

這裡所謂的「秦滅魏」,《漢書·高帝紀》「補註」引師古曰:「秦昭王伐魏,魏惠王棄安邑,東遷大梁,更號曰梁,非始皇滅六國之時。」師古的說法是對的。魏國最早的國都是在安邑(今山西夏縣),後來由於「安邑近秦,於是徙治大梁」,大梁即今河南開封。魏惠王遷都大梁後,國又稱「梁」,王又稱「梁惠王」,改元為「後元」,並鑄有「大梁布幣」。「秦滅魏」,實際上魏並未被滅,只是遷都大梁,國又稱為「梁」而已,因而史書有的仍稱「魏」,仍稱「魏惠王」,有的則改稱「梁」,稱「梁惠王」(如《孟子·梁惠王》篇)。

劉邦祭祖稱「梁巫」,顯然與魏惠王遷都大梁有關。如前所述,魏惠王遷都大梁之前與秦國五次戰役,都是秦勝魏敗。以後一直受秦軍威脅,不斷損兵折將、割地求和。在大梁的劉邦祖先,多次受到秦軍的攻擊,最後不得不離開大梁,遷徙到當時的沛縣豐邑中陽里定居。劉邦先祖何時遷到豐邑,還應作一考訂。

根據史書記載,秦軍對大梁的多次威脅,主要有以下三次:

第一次是在公元前283年。《史記·魏世家》載:魏昭王十三年,「秦拔我安城,兵到大梁,去」。《史記·秦本紀》秦昭襄王二十四年,「秦取魏安城,至大梁。燕、趙救之,秦軍去」。這次戰役,秦軍只是「兵到大梁」,又由於燕、趙援軍來救,秦軍最後離去。秦軍在這次戰役中無功而返。

第二次是在公元前275年。《史記·魏世家》載:魏安釐王「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溫以和」。這裡說「軍大梁下」,實際上並沒有攻下大梁,而是指兵臨「大梁城下」的意思。《史記·秦本紀》秦昭襄王三十二年,「相穰侯攻魏,至大梁,破暴鳶,斬首四萬,鳶走。魏入三縣請和」。這次戰役,韓國派大將暴鳶救魏,被秦軍所敗,「斬首四萬」。魏、韓損失巨大。但秦軍仍未攻佔大梁,魏割地求和,秦軍離去。

第三次是公元前225年。《史記·魏世家》載:「秦灌大梁,虜王假,遂滅魏,以為郡縣。」《史記·秦始皇本紀》載:「二十二年,王賁攻魏,灌大梁,魏亡。」

以上三次戰役,在大梁的劉邦祖先受秦軍迫協,不得不遷居豐邑。那麼劉邦祖先是在哪一次戰役中遷出大梁的呢?

首先我們來看公元前225年這一次戰役。有些史家認為秦軍攻下大梁,虜獲魏王假,魏滅亡之時劉邦先祖離開大梁遷居到豐邑的。《史記·魏世家》引「考證」曰:「按高祖紀,魏人周市曰:豐故梁徙也。」「集解」引文穎曰:「梁惠王假為秦所滅,轉東徙於豐。故曰豐,梁徙。據此則魏滅,餘眾徙於豐也」。

這就是說,劉邦祖先是在大梁被秦攻佔之時才徙於豐的。這一說法是否準確?我認為可能性不大。據《史記·魏世家》太史公曰:「吾適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溝而灌大梁,三月城壞,王請降,遂滅魏。」親歷這次戰役的「墟中人」,說法當然是可靠的。

大梁被秦軍灌水圍困三月,最後「城壞」,魏王假「請降」被秦軍所虜,如果劉邦祖先在大梁城內,根本不可能突圍徙居豐邑。更重要的是,如果劉邦祖先在這次戰役之後徙居豐邑,那麼劉邦在豐邑出生,應在這次戰役之後(即公元前225年之後)。

關於劉邦的出生,據《漢書·盧綰傳》載,劉邦與盧綰「同里」、「同日生」,在豐邑出生已是定論,但劉邦生於何時,則有二種說法。《漢書·高帝紀》「帝崩於長樂宮」、「補註」引臣瓚曰「帝年四十二即位,即位十二年,壽五十三」,即劉邦生於公元前247年。另「補註」引沈欽韓曰:「史記注引皇甫謐曰:高祖以秦昭王五十一年生,至漢十二年,年六十三。」又引杭世駿曰:「高祖生年乙巳,至是年丙午,當是六十二。」乙巳年即是秦昭王五十一年,即公元前256年。劉邦的生日,不論是公元前247年,或是公元前256年,都在公元前225年秦攻佔大梁之前,也就是說秦滅魏時,劉邦早已在豐邑出生,並時年已 31歲或22歲。因此,說秦攻佔大梁,劉邦祖先才從大梁徙居豐邑的說法,是不能成立的。

既然劉邦祖先在秦滅魏之前已遷居豐邑,那麼只有在秦軍第一次與第二次進攻大梁時,劉邦祖先才遷到豐邑的。從這兩次戰役來看,第一次秦軍至大梁,燕國與趙國發兵救魏,秦軍撤退。這次戰役對大梁的威脅遠不如第二次。第二次戰役,魏、韓聯軍與秦激戰,秦軍「斬首四萬」,取得大勝。《史記·魏世家》魏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在這次戰役的二年中,連拔四城,迫使魏國獻地求和。這與第一次戰役秦軍撤退,未取得魏國獻地,是不一樣的。在強大的秦軍威逼下,劉邦的祖先不得不離開大梁。因此我們認為劉邦祖先在這次戰役後遷居豐邑的可能性最大,時在公元前275年,離劉邦在豐邑出生時有19年或28年之久。

劉邦祖先從公元前430年被魏所獲,到公元前275年遷居豐邑,歷時155年。劉邦為了祭祀在梁的祖先,設立了「梁巫」。

劉邦祖先從大梁遷到沛縣豐邑,當時沛縣豐邑屬於楚國的領土。《漢書·地理志》說宋為齊、楚、魏所滅,三分宋地,「楚得其沛」。地跨兩國,劉邦祖先從大梁遷到豐邑,是否有這個可能?

我們認為,魏楚兩國除了相互戰爭之外,兩國之間的人口往來與經濟貿易是非常頻繁的。這可從魏楚兩國發行的貨幣得到證明。魏惠王遷都大梁後,曾發行一種大梁的布幣,其銘文分為四種:「梁正尚金當寽」(上等的整梁金一枚相當於一寽》、「梁半尚二金當寽」(上等的半梁金二枚相當於一寽)、「梁充釿金當寽」(梁充當大釿一金相當於一寽)、「梁充釿五當十二寽」(梁充當五大釿相當於十二寽)。「釿」是魏國的貨幣計量單位。「寽」又可釋為「爰」,是楚國的貨幣計量單位。這種「梁布」的鑄行,說明魏國人拿著「梁布」可以到楚國去使用。同時,楚國也發行一種地方性的布幣,即「旆錢當釿」。「旆」是大旗、大錢的意思。「旆錢當釿」即是楚國的大錢相當於魏國的一釿。此外楚國還鑄造了一種「四布當釿」的貨幣,即四個重量的楚國「布」相當於魏國的一釿。

以上魏楚貨幣,在同一枚鑄幣中具有兩種貨幣單位的名稱,並標明兩者之間的比價,說明是魏楚兩國為了進行雙方貿易上的需要而特地鑄造的。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魏楚兩國之間人口往來與物資交流的頻繁,尤其是魏國遷都大梁後鑄行的「梁布」,充分反映了梁、楚人民之間往來的現實。因此,劉邦祖先從大梁徙到楚國的沛縣豐邑,也是很自然的。

這裡有個問題。劉邦祖先從秦入魏,為什麼祭祀祖先時稱「梁巫」而不稱「魏巫」?很顯然,這與魏惠王遷都大梁,國又稱為「梁」有關。

魏惠王遷都大梁的時間眾說紛紜。楊寬先生根據「魏世家」、「集解」和「孟子」、「正義」引《竹書紀年》「梁惠成王九年四月甲寅徙都大梁」,主張遷大梁時間是在 「梁惠王九年」。但這條史料是「集解」和「正義」轉引《竹書紀年》的,極不可靠。

《竹書紀年》中根本沒有「梁惠成王九年」字樣,是後人杜撰。魏惠王遷都大梁時才改稱《梁惠王》,若在九年,前八年「梁惠王」之稱從何而來。語句文理不通。查閱《竹書紀年》,其中記有:「四年夏四月甲寅,徙邦於大梁。」這裡說的是「徙邦於大梁」,不是「遷都於大梁」,所引史料與原文不符。

周顯王四年是公元前365年,也就是魏惠王六年,即位剛剛不久。從前面我們排列的魏秦歷次戰役來看,當時秦國並未對魏國具有巨大的威脅,迫使魏從安邑遷都大梁。當時魏國仍佔領秦國的河西地區。到魏惠王三十一年,「秦用商君,東地至河」魏國國都安邑才面臨秦國的威脅。《史記·魏世家》、《史記·商君列傳》都記載魏惠王三十一年因「安邑近秦,於是徙治大梁」,說明安邑當時仍是魏國的國都。大梁在此之前早已是魏國的城邑,此所謂「徙治大梁」,是對大梁城的進一步治築,以備徙移。史實證明,魏惠王三十一年尚且正在治築大梁城,在此之前「遷都大梁」的種種說法,都是不能成立的。

《竹書紀年》稱:「魏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稱一年。」魏惠王為什麼要「改元」,很顯然與遷都大梁有關。「稱一年」,顯然不是將魏惠王三十六年改成魏惠王一年,而是將魏惠王三十六年改成梁惠王一年。如果在此之前早已遷都大梁,那麼此時的「改元,稱一年」,作何解釋?「梁惠王」之稱從何而來?只有魏惠王遷都大梁,魏國才可稱為「梁」,才有魏惠王改稱「梁惠王」,才有魏惠王三十六年改為後元「一年」,才有梁惠王「梁布」的新鑄。因此,《竹書紀年》所說的魏惠王「改元,稱一年」,並不是孤立的一件事,而是與遷都大梁、稱「梁惠王」以及發行「梁布」等一系列舉措密不可分的。

《史記·魏世家》稱魏惠王三十六年「是歲惠王卒」,這顯然是錯誤的。司馬遷誤將魏惠王「改元」說成魏惠王去世。《竹書紀年》稱「慎靚王二年,魏惠成王薨」周慎靚王二年是公元前319年,也就是魏惠王改元後梁惠王十七年。不過司馬遷稱魏惠王三十六年去世,從側面說明這一年「改元」遷都大梁。所謂「惠王卒」,實際上魏惠王並未「卒」,只是遷都大梁,「魏惠王」改稱為「梁惠王」而已。這與前面劉向所說的「秦滅魏,遷大梁」一樣,實際上當時魏未滅,這裡的魏惠王也沒有死。

根據以上分析,我們可以認為魏惠王三十六年遷都大梁,時在公元前335年。

我們弄清楚魏惠王遷都大梁的時間,也就可以算出劉邦祖先從公元前430年入魏,到公元前335年隨魏惠王遷都大梁,歷時95年;再從公元前 335年到公元前275年劉邦祖先從大梁遷到豐邑,歷時95年。

按照這一說法,劉邦祖先在魏時間長,在梁時間短,兩者相差35年。那麼劉邦祭祖時為什麼不設「魏巫」而稱「梁巫」呢?

這有二種可能。一是由於「梁」接替了「魏」的稱謂,若稱「魏巫」,不能反映劉邦祖先在梁的活動空間,而稱「梁巫」卻能包含劉邦祖先在魏的活動空間,更何況劉邦祖先是從大梁遷到豐邑的,大梁是梁國的國都,故稱「梁巫」而不稱「魏巫」。另一種可能是劉邦祖先入魏以後,早就定居大梁。

以上這一演算法,劉邦祖先在魏時間長,在梁時間短,這是根據劉邦祖先隨同魏惠王一起遷都大梁為前提的。如《漢書·高帝紀》「補註」引文穎曰:「劉氏隨魏都大梁,故有梁巫。」但從時間上來看,劉邦祖先長時間不住在大梁,卻稱「梁巫」,有些說不通。因此我們也不排除劉邦祖先早在魏惠王遷都大梁之前已定居大梁的可能性。


第八部分:「其遷日淺,墳墓在豐鮮焉」的「荊巫」

關於劉邦出生地,「漢書·高帝紀」載:「沛豐邑中陽里人也」,本屬楚地,本應稱「楚巫」。這裡為什麼稱「荊巫」?史家多注「荊」即是「楚」。如淳曰:「荊亦楚也。」另一種說法是避諱秦莊襄王子楚,改楚為荊。

如《史記·秦本紀》秦王二十三年,「秦使將擊荊」,「索隱」注曰:「荊王負芻,楚稱荊者以避庄襄王諱,故易之也。」「正義」曰:「秦號楚為荊者,以庄襄王名子楚諱之,故言荊也。」秦避諱子楚,稱楚為荊,已有史書記載。劉邦代秦是否仍沿襲這一說法?《漢書·高帝紀》高帝五年「荊王臣信等十人」云云,「賈逵曰:秦莊襄王名楚,故改諱荊,遂行於世。」據此,劉邦封「荊王」,仍沿襲「遂行於世」的這一說法。不過這一說法很難說得通。

劉邦稱「荊巫」而不稱「楚巫」是否為了避諱子楚呢?其實不然。秦漢之際,稱「楚」的大有人在,如陳勝稱「張楚」,項羽也稱「西楚霸王」,以後韓信為 「楚王」,劉邦封其弟劉交為「楚王」。如果說秦稱楚為荊,是避諱秦莊襄王子楚,那麼劉邦根本沒有必要為秦作此避諱。其實在劉邦看來,當時的沛縣豐邑就屬於荊。《漢書》「補註」引晉灼曰:「《詩》曰,『奮伐荊楚』,自秦之先,故以稱荊也。」又引《左傳》云:「荊屍而舉,亦已久矣。」《史記·周本紀》曰:「長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歷以傳昌,乃二人亡如荊蠻。」可見「荊」之稱早已有之。

高帝六年(前201),劉邦設「荊巫」的同一年,分封劉賈為「荊王」。「以故東陽郡、鄣郡、吳郡五十三縣立劉賈為荊王;以碭郡、薛郡、郯郡三十六縣立弟文信君交為楚王。」可見劉邦分封對「荊」與「楚」是涇渭分明的。而劉邦的出生地沛縣豐邑,正屬於「荊」。《漢書·地理志》會稽郡稱:「始皇二十五年置,高帝六年為荊國,十二年更名吳。」《漢書·劉濞傳》:「荊王劉賈為 (英)布所殺,無後。上患會稽輕悍,無壯王填之,諸子少,乃立濞於沛,為吳王,王三郡五十三城。」劉濞所領的「三郡五十三城」就是劉賈的「荊國」。劉邦「乃立濞於沛,為吳王」,可見劉邦出生地「沛豐邑中陽里」屬於自古以來的「荊」。當時「荊」雖歸屬於楚地,但楚不僅僅只有「荊」一個地方,因而劉邦祭祀祖先稱「荊巫」而不稱「楚巫」是有一定道理的。

劉邦的祖先在公元前275年從大梁遷到豐邑中陽里居住了下來,據班固所言,「涉魏而東,遂為豐公」,「豐公蓋太上皇父」,這是劉邦祖先自從士會入秦以來,第一次出現劉邦祖先的名字——「豐公」。所謂「豐公」就是以「豐邑」而命名的。「豐公蓋太上皇父」,也就是劉邦的祖父。僅祖孫三代居住在豐邑,難怪班固有「其遷日淺,墳墓在豐鮮焉」之嘆。

關於劉邦祖先遷入沛豐的家族情況,沒有十分具體的記載。不過,高帝十二年(前195),劉邦追擊英布途中,路過沛縣時,《史記·高祖本紀》有這樣一段記載:

置酒沛宮,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擊築,自為歌詩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習之。高祖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行下。謂沛父兄曰:「遊子悲故鄉。吾雖都關中,萬歲後吾魂魄猶樂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沛父兄諸母故人日樂飲極驩,道舊故為笑樂。十餘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請留高祖。高祖曰:「吾人眾多,父兄不能給。」乃去。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高祖復留止,張飲三日。沛父兄皆頓首曰:「沛幸得復,豐未復,唯陛下哀憐之。」高祖曰:「豐吾所生長,極不忘耳,吾特為其以雍齒故反我為魏。」沛父兄固請,乃並復豐,比沛。

以上的這段記載,有兩個問題可以進一步探討:一是沛縣的父兄為什麼要替豐邑的父兄求情,當時的沛縣與豐邑究竟是什麼關係;二是「沛父兄」與劉邦家族是同一家族,還是兩個家族。

《史記·高祖本紀》稱劉邦為「沛豐邑中陽里人」。顏師古注曰:「沛者本秦泗水郡所屬縣,豐者沛之聚邑耳。」「邑繫於縣」。因此,比較完整的表述應該是:「泗水郡沛縣豐邑中陽里人。」中陽里從屬於豐邑,豐邑從屬於沛縣,沛縣從屬於秦泗水郡。上下隸屬關係是非常清楚的。

但是,既然豐邑從屬於沛縣,那麼劉邦「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豐邑也應該包括其中,而沛父兄「固請」劉邦把豐邑「比沛」,就多此一舉,從情理上說不通。因而有一些學者對「沛豐邑中陽里人」作出各種解釋,例如有人認為這裡的「沛」是指沛郡,「豐邑」是指豐縣。但在秦時根本沒有「沛郡」,只有沛縣,屬於秦時的「泗水郡」。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司馬遷是用漢代紀事來記載這句話的。其實這一說法早已有人提出過,如王先謙引劉攽的話說:「予謂沛豐,郡縣名。史官用漢事記錄耳。」而漢時確有「沛郡」的存在。不過,這裡的「沛」,無論是秦時的「沛縣」還是漢時的「沛郡」,都不能解釋「沛父兄」要求劉邦對豐也要「復其民」的問題。如果沛是指「沛郡」的話,豐邑是沛郡屬下的一個縣,「復其民」當然也在 「復」的範圍之內;更進一步說,沛郡下屬不僅僅是一個豐縣,屬於沛郡下的其他各個縣也都應在「復」之內。這從情理上更說不通。此外,凡是主張「豐邑」是縣的說法,是以「沛郡」為前提的,既然「沛」是郡的說法不能成立,那麼豐邑是縣的說法就不能自圓其說,「沛豐邑中陽里人」變成「沛縣豐縣中陽里人」,二縣並列,「中陽里」不知屬誰?從屬關係混亂,不符合邏輯。

那麼如何來解釋劉邦對沛「復其民」而不「復」豐呢?我們查閱《漢書·地理志》記載:「沛郡,故秦泗水郡,高帝更名。」王先謙「補註」曰:「高帝四年更名。」《史記》集解引孟康曰:「後沛為郡,豐為縣。」可見劉邦改秦泗川郡為沛郡的同時,設「豐為縣」。如王先謙所言:「高祖乃沛縣之豐邑人,即位後始置豐縣與沛縣,並言豐沛也。」因此在沛郡下屬中有沛縣與豐縣。關於這時的沛縣,「補註」引《通鑒》胡註:「沛郡治相縣,而沛自為縣,漢時人謂沛縣為小沛。」可見漢高祖四年更名秦泗水郡為沛郡,而原來的沛縣仍在,為了有別於「沛郡」,漢時人稱沛縣為「小沛」。

與此同時,豐邑本隸屬於沛縣,到這時劉邦把故里「豐邑」提升為縣,與沛縣(又稱「小沛」)並列。《漢書·地理志》在沛郡下設有豐、沛二縣,即是明證。劉邦回沛縣,時在高祖十二年,此時豐縣與沛縣已沒有隸屬關係,因此「沛父兄」替豐縣的家族求情,固請劉邦「比沛」,事在情理之中。

在此也必須指出,現今的沛縣與豐縣同屬於徐州市管轄,仍是二個並列的縣屬機構,互相之間沒有隸屬關係。但長期以來,我們在劉邦的出生地中,許多著作、教科書、辭典以及各種報刊,仍寫著「今江蘇沛縣」。這是個誤解。因為現今的沛縣,根本沒有劉邦的出生地「豐邑」。而秦時的 「豐邑」在現今的豐縣。在漢高祖四年(前203)沛、豐兩縣已是各自獨立的機構,一直沿革至今。所以劉邦的出生地應是「今江蘇豐縣」才是正確的。

弄清楚沛縣與豐邑之間的關係,對於進一步了解劉邦祖先的家族情況,有很大幫助。這就是沛縣的「沛父兄」與豐邑的劉邦祖先是一個家族分居兩地,還是兩個家族分居兩地?

長期以來,關於劉邦的故里之爭,沛縣與豐縣的許多同志以及一些學者,都各執一詞,眾說紛紜。其實劉邦對此已說得很清楚。他稱沛縣是「故鄉」,稱豐邑是「吾所生長」的故里。故鄉與故里是有區別的。故國、故鄉、故里是三個空間範圍不同的概念。「豐邑中陽里」是不能與其他二個概念混同的。

因此,從劉邦看來,「沛父兄」是「故鄉」的父兄,豐邑是「吾所生長」的故里的父兄,涇渭分明,已說得很清楚。沛縣的「父兄」、「諸母」與豐邑是不一樣的。沛縣「父兄」為豐邑求情,顯然是二個不同地域、二個不同的家族。班固稱「在秦作劉,涉魏而東,遂為豐公」,而「豐公」又是太上皇的父親,是劉邦的祖父,太上皇生伯、仲、季、交四子。祖孫三代,這是在秦時豐邑的劉邦直系家屬。那麼除了劉邦在豐邑的家族之外,在沛縣肯定還有一支家族存在,否則劉邦稱「沛父兄」、「諸母」就無從解釋。

《史記·荊燕世家》稱:「荊王劉賈者,諸劉,不知何屬。」司馬遷稱劉賈「不知何屬」,顯然不屬於劉邦的一支家族。《史記·荊燕世家》又曰:「燕王劉澤者,諸劉遠屬也。」《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也說營陵侯劉澤「與高祖疏屬劉氏」。同樣,劉澤也不屬於劉邦的一支家族。以上所說的「不知何屬」、「遠屬」、「疏屬」是一個比較含糊的概念,並沒有指出與劉邦究竟是什麼關係。

不過,班固在《漢書》中作了比較具體的說明。《漢書·荊燕吳傳》稱:「荊王劉賈,高祖從父兄也。」《漢書·諸侯王表》稱荊王劉賈為「高祖從父弟」。師古注曰:「父之兄弟之子,為從父兄弟也,言本同祖,從父而別。」也就是同祖不同父,稱為「從父」。可見,劉邦的父親「太公」還有兄弟存在。而劉賈正是其中太公兄弟之子。《漢書·荊燕吳傳》稱劉澤為劉邦的「從祖昆弟」,也就是說,劉澤是由劉邦祖父的兄弟所生的劉邦堂弟。劉邦的祖父是「豐公」,「豐公」還有兄弟。

可見從大梁遷到沛、豐的不僅僅是劉邦祖父「豐公」的一支家族,還有豐公的兄弟家族也同時遷入沛』豐之地。「豐公」的兄弟是誰?《史記》、《漢書》都無記載。但我們從歷代劉氏宗族譜牒來看,與「豐公」同時遷入豐沛的還有另一支家族稱「沛公」。「豐公」入豐邑稱「豐公」,「沛公」入沛縣為「沛公」。

據劉根深同志在《「劉氏族譜」對劉邦事迹的記述》一文中介紹,就有「豐公」與「沛公」兄弟倆的記載。這部「劉氏族譜」是我們目前見到的劉氏族譜中最早的一部。其最早的前言為南朝梁普通元年(520),其後有唐太和三年、宋熙寧三年、元至正元年、明萬曆年間等二十餘人作了序言。據序言所云,初修成冊以前,就有專門掌管譜牒的官吏,雛形譜源遠流長,時間應在西漢末或東漢初之際。

此外,如劉大元《中洲劉氏七修族譜》等許多劉氏譜牒,也都有「豐公」與「沛公」兄弟倆的記載。從這些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到,從大梁遷入沛豐地區的是兄弟二人:一人入豐邑,稱「豐公」,也就是劉邦的祖父;一人入沛,稱「沛公」,也就是劉邦的「從祖父」。劉邦所稱的「沛父兄」,顯然是指「沛公」的一支家族,而劉澤即是劉邦「從祖」「沛公」的孫子。至此,我們就可以明白「沛父兄」為什麼「固請」劉邦將豐「比沛」的原因所在。

「豐公」究竟是劉邦的祖父,還是曾祖父,有不同說法。但我們認為,班固所說的「豐公」為劉邦的祖父是比較正確的。這可從劉邦分封同姓諸侯王中得到證明。劉邦兄弟四人,長兄伯早死,其子劉信封為羹頡侯。仲即劉喜,封為代王。劉邦的同父異母弟弟劉交,封為楚元王。劉賈是劉邦的「從父弟」(一說為「從父兄」),封為荊王。另一個劉澤,是劉邦的「從祖昆弟」,初封為營陵侯,以後為燕敬王。劉邦的父親「太公」封為「太上皇」。太公的父親豐公此時肯定已死,故未封。

從上述封號來看,只提到了劉邦祖父(或從祖)一輩就戛然而止,說明「豐公」是劉邦的祖父;在遷豐的劉邦祖先中,劉邦如果還有曾祖父,或「豐公」是劉邦的曾祖父,那麼其子孫後裔在劉邦的分封中不會沒有反映。可見,班固所說的「豐公」是劉邦的祖父是可信的。

另外,我們從「豐公」遷豐邑的時間來看,班固說「其日淺」也是正確的。劉邦祖父「豐公」在公元前275年從大梁遷到豐邑,經歷了祖孫三代。劉邦出生時間,一說是公元前247年,距「豐公」在公元前275年入豐相差28年;另一說是公元前256年,距「豐公」入豐時僅差19年。從「豐公」入豐,到劉邦誕生, 期間最多相差不到30年,如果「豐公」是劉邦的曾祖父,在這短短的二三十年中,要經歷曾祖父、祖父、太公、劉邦這樣四代,在時間上計算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班固所說的「豐公」是劉邦的祖父比較可靠,「曾祖父」說很難圓通。

劉邦的父親「太公」生於何時,史無記載,但從時間上推算,太公應生於「豐公」入豐之後。《漢書·高帝紀》漢高帝十年 ( 前197):「秋,七月癸卯太上皇崩」,距「豐公」入豐相差78年。如果太公生於「豐公」入豐之前,那麼太公享年要在80歲以上,這在當時的情況下可能性較小;反之,太公生在「豐公」入豐之後,也就是生在豐邑中陽里,長在豐邑中陽里。

劉邦生豐邑中陽里,已成定論。他出生時,據《漢書·盧綰傳》記載:盧綰「與高祖同里,綰親與高祖太上皇相愛,及生男,里中嘉兩家親相愛,生子同日,壯又相愛,復賀羊酒」。太公與盧綰父親之間的親密關係,以及中陽里眾人以羊酒前來祝賀的情景,從側面說明了太公是中陽里土生土長的一個反映。

《史記·高祖本紀》又載:高帝十年(前197)「七月,太上皇崩櫟陽宮」「赦櫟陽囚,更名酈邑曰新豐」。「正義」引《括地誌》曰:「太上皇時凄愴不樂。高祖竊因左右問故,答以平生所好,皆屠販少年,酤酒賣餅,鬥雞蹴踘,以此為樂,今皆無此,故不樂。高祖乃作新豐,徙諸故人實之。太上皇乃悅。」

晉葛洪《西京雜記》也說:「故新豐多無賴,無衣冠子弟故也。高祖少時,常祭枌榆之社。及移新豐,亦還立焉。高帝既作新豐,並移舊社,衢巷棟宇,物色惟舊。士女老幼,相攜路首,各知其室。放犬羊雞鴨於通途,亦竟識其家。」劉邦為了取悅太公,在新豐按照豐邑的舊貌又重新建造一個豐邑,稱為新豐,以別舊時的豐邑,並「徙諸故人實之」。又「令豐人徙關中者皆復終身」,活靈活現了太公在豐邑的生活狀況。太公思念故里豐邑的這種情緒,與劉邦的「豐吾所生長,極不忘耳」,是完全一樣的。

劉邦的生年,史存二說,後人各執一詞,未能一致。《漢書·高祖紀》引臣瓚曰:「帝年四十二即位,即位十二年,壽五十三」,即劉邦生於公元前247年。《史記》「集解」引皇甫謐曰:「高祖以秦昭王五十一年生,至漢十二年,年六十二」,即劉邦生於公元前256年。太公在高帝十年(前147)去世,二年後,即高祖十二年劉邦去世。

如果劉邦生於公元前256年,享年62歲,那麼離「豐公」公元前275年入豐相差19年,也就是說「豐公」入豐19年後太公生劉邦。而劉邦排行「季」,那麼「伯」、「仲」更在此之前。按照秦法,年十七歲始「傅」。在這短短的一二年中,太公要連生三子,這在情理上很難說通。因此,從年齡上來推算,臣瓚所說的劉邦生於公元前247年,享年五十三歲,與「豐公」入豐相距28年,比較合理。

還有一個重要的佐證是劉邦與項羽曾「約為兄弟」。《史記·項羽本紀》載:項羽「告漢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曰:吾與項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項羽「初起時,年二十四」。劉邦起義時,也在秦二世元年(前209),若按臣瓚「帝年四十二即位」推算,劉邦時年三十九歲,與項羽相差15歲,「約為兄弟」,尚已勉強;如按皇甫謐的說法,當時劉邦已是48歲,與項羽相差24歲,形同父子,根本不可能「約為兄弟」。

以上我們分析了「豐公」、「太公」劉邦在豐邑的三代傳承關係,充分說明班固所說的「其遷日淺」的歷程。既然「其遷日淺」,那麼「墳墓在豐鮮焉」也在情理之中。所謂墳墓「鮮」,並不是沒有,而是鮮少。

從豐邑墳墓來看,劉邦的父親太公死後葬於櫟陽。劉邦死後葬於長安。劉邦的母親「曰媼」,據《史記》「正義」引《陳留風俗傳》雲,「沛公起兵野戰,喪皇妣於黃鄉」。《漢儀》注云:「高帝母起兵時死小黃城,後於小黃立陵廟。」小黃屬陳留郡。《漢書·地理志》記小黃,「補註」曰:「高帝起兵,母死葬此。」因此,劉邦的母親「劉媼」因戰亂死時葬於小黃,墳墓也未葬在豐邑。

另一位是劉邦的後母,《漢書·高帝紀》十年「五月,太上皇后崩」,未言及葬於何處。過了二個月,「秋,七月癸卯,太上皇崩,葬萬年」,估計劉邦後母與太上皇葬在一起。從以上的喪葬情況來看,只有「豐公」死後葬於豐邑。「豐公」死於何時,史無記載。據《漢書·地理志》記載魏地的風俗習慣,其中有「百歲之後,歸於其居」。顏師古注曰:「居謂墳墓,言死當歸於墳墓。」劉邦的祖先,長期在魏國居住,當然也有這個風俗習慣。「豐公」從大梁遷到豐邑,死後「歸於其居」,墳墓也就在豐邑,所以班固說「其遷日淺,墳墓在豐鮮焉」。

以上是我們對劉邦設「荊巫」的考察。但這裡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說明,即劉邦所設「荊巫」,對於豐邑來說當然是在祭祀的範圍之內,而其中是否也包括在沛縣的另一支劉姓家族?

我們認為,「荊巫」從「荊」的範圍來看很大,與晉、秦、梁設巫一樣,似乎包括在這四國的所有劉姓祖先。不過我們從上述對晉巫、秦巫、梁巫與荊巫的考察來看,指的是劉邦祖先的直系家族,並不包括在晉、秦、梁、荊的其他劉姓家族。例如劉邦的祖先士會在秦國七年,留在秦國的士會後裔複姓為劉,代代相傳。

這樣就從「晉巫」祭祀轉到了「秦巫」祭祀,也就是從士會的祖先祭祀轉到了留在秦國的劉邦祖先的祭祀。士會以後回到了晉國,在晉國的士會後裔成為晉國的六卿之一,成為赫赫有名的范氏家族,最後在晉國的權力鬥爭中失敗,逃到了齊國。這一支家族,雖然也是士會之後裔,但已不屬於「秦巫」的祭祀範圍之內,因為「秦巫」祭祀的是留在秦國的劉姓家族。

與此同理,劉邦的祖先「豐公」與在沛縣的「父兄」,雖有一定的血緣關係,但畢竟是兩個不同的家族。班固在談到劉邦所設的「荊巫」時,「在秦作劉,涉魏而東,遂為豐公」,只提「豐公」而不涉及其他劉姓家族。「荊巫」很明顯是專為祭祀「豐公」這一家族而言的。


內容總結:

以上我們從八個方面對劉邦的祖先世系作了一些考察,並結合當時的歷史背景與重大事件對劉邦祖先在晉、秦、梁、荊作了時間上的劃分,對劉邦祖先的活動在史料上進行了一些補充與說明。

從劉邦設「晉巫」祭祀在晉的祖先開始,也就是在公元前785年杜伯被殺,其子隰叔入晉,到漢高帝六年(前201)劉邦設「晉巫」、「秦巫」、「梁巫」、「荊巫」祭祀其祖先為止,共歷時584年(其中在晉165年,在秦190年,在魏155年,在荊到劉邦祭祖歷時74年)。根據上述考察,我們在此作《劉邦祖先世系圖》、《劉邦祖先大事記》兩個附件,以供參考:

附件2 劉邦祖先大事記:

(1)劉邦祖先源始於遠古的陶唐氏。

(2)在夏為御龍氏劉累,是劉邦的劉姓始祖。

(3)在商為豕韋氏。豕韋原是彭姓古國,劉累有功,取代彭姓,受封於豕韋。

(4)在周為唐杜氏。殷末,劉邦祖先遷國於唐。周成王滅唐,遷到杜國。

(5)公元前785年,劉邦祖先杜伯被周宣王所殺。

(6)同年,杜伯之子隰叔避難至晉,為晉國大夫。

(7)隰叔之子士蔿,為晉國大夫,參與晉國公室諸子爭奪君位的鬥爭。

(8)士蔿之孫士會,排行「季」,食邑於隨,又稱季會、隨會。公元前620年,趙盾派士會到秦國迎公子雍回晉即位,後晉國另立新君,士會「亡奔秦」。劉邦祖先在晉時間共165年,經歷了隰叔、士蔿、士蔿之子士縠、士會四代。劉邦設「晉巫」祭祀在晉的祖先。

(9)公元前614年,士會返晉。留在秦國的士會後裔,以始祖劉累為姓,在秦國代代相傳。到公元前430年,劉邦祖先被魏軍所獲,結束了在秦國的生涯,在秦國曆時190年,劉邦設「秦巫」祭祀在秦國的祖先。

(10)劉邦祖先進入魏國,居住在魏國的大梁。公元前275年,大梁受秦軍進攻,魏軍大敗,劉邦祖父「豐公」受秦軍迫脅,不得不遷到當時屬楚的沛縣豐邑中陽里。劉邦祖先從公元前430年入魏,到公元前275年離開,在魏歷時155年。為了祭祀在魏國的祖先,劉邦設立「梁巫」。

(11)劉邦祖父「豐公」,從公元前275年開始在豐邑中陽里居住,經歷了豐公、太公、劉邦三代。由於「其遷日淺」,因此「墳墓在豐鮮焉」。劉邦為了祭祀在豐的祖先,設立了「荊巫」。

(12)從公元前785年隰叔入晉,到漢高帝六年(前201)劉邦設「晉巫」、「秦巫」、「梁巫」、「荊巫」祭祀其祖先為止,共歷時584年(其中在晉 165年,在秦190年,在魏155年,在荊到漢高帝六年劉邦祭祖歷時74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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