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從來都是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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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想起以前的朋友。
以前,是一個多麼遙遠、無情的字眼。
10歲之前,我沒有朋友,只有玩伴;16歲之前,我有朋友,以為會一生一世;30歲之前,沒有朋友,只有同學、同事;30歲後,身邊都是朋友,但又都不是朋友。。。
知交半零落,小時候的朋友是玩伴,很純粹,但也許此生不會再相見,只能用來懷念。
上學時候的朋友,有聯繫,但更像是躺在電話本上的歷史,不再有感覺,甚至還會在微信上拉黑。
工作後的朋友,是熟悉的陌生人,朋友只是同行一段時間的代名詞,來來往往,無牽無掛。
有時候,我想,觥籌交錯的酒桌也只是成年人的遊樂場吧,越熱鬧,就越孤獨。
世界變幻無常,我現在不會再幻想永恆不變的感情——也許有,但可遇不可求。
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
作家張愛玲年輕時有個好朋友叫炎櫻,兩人形影不離,感情好得如膠似膝。張愛玲書中插畫,多由炎櫻創作,張愛玲與胡蘭成結婚時,炎櫻是證婚人。
炎櫻說:「每一隻蝴蝶都是從前的一朵花的靈魂,回來尋找它自己!」 張愛玲曾愛煞了這句話,但很多年後,張愛玲卻表示:「說蝴蝶是花的靈魂,最終會飛到花蕊上追尋它自己,不對!」後面又說,蝶戀花,不過是貪圖花蜜。
後來,兩人逐漸疏離,也沒傳出什麼誰對不起誰的齷齪,但就是斷了來往。
炎櫻寫信問: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使得你不再理我。
張愛玲:我不喜歡一個人和我老是聊幾十年前的事,好像我是個死人一樣。
從此二人老死不相往來。
人潮人海中,人和人的關係遠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牢固。
張愛玲最恨就是不徹底,哪怕是和胡蘭成名聞天下的感情,傷心傷情,受其所累,但也只有四年而已。
都說人要惜緣,要無悔,要這輩子不留遺憾,可《一代宗師》里的宮二說, 「若說人生無悔,都是賭氣的話。人生若沒有遺憾,那該多無趣啊。」
感情的事,怎麼可能是一個人的事呢?
就算是兩個人情真意深,也難免是不被社會環境所裹挾。
如《故鄉》里的魯迅和閏土: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凄涼的神情;
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的叫道:「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說不出話。
際遇離奇,無可奈何。
這種人際之間的緣分,徐志摩有首《偶然》詩寫得好: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一別兩寬,各自生歡。但,沒有任何一段感情是理所應當的,就算終究會形同陌路,那也不應該被廉價對待。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一定是先有人開始不在乎。張愛玲說, 如果老朋友再會晤的時候忽然不投機起來,那是以前未分開的時候,已經有了某些使人覺得不安的缺點,已經有了分歧。
至情至性的張愛玲和熱情而世俗的炎櫻之間,志不同道不合還不要緊,關鍵是兩人對這段感情不是同等的對待,有沒有彼此的認同,珍惜不是一個人的事,再多的小心,也抵不過對方的渾不在意。
越重感情的人就越簡單,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張愛玲一生都是這個樣子的,也因為簡單,所以堅固恆久。
而感情經不起算計,一旦有了心機和利益考量,那所謂的友情,只是刻意經營的人脈,本質還是一場交易。
某人參加同學會,有個同學酒後對他說,我以後用不著你,你也不用來麻煩我。——現在人和人之間的這種功利之心,真的讓人感到寒氣撲面,冷若冰霜。
友情、愛情、親情裡頭,如果有了「給」、「還」、「投資」、「交換」等字眼,也就意味著情份盡了。
曾有一位社會學家認為,人的一生中平均會有64個朋友。那他可能不是這個時代的調查數據,如果在朋友圈面前,我們會有5000個;如果在短視頻等設計媒體上,我們的「老鐵666」可能是幾萬、幾十萬個;而如果是面對死亡、病痛、落魄時,我們的朋友可能是一個也無。
友情是一種社會關係,也是一種感覺,前者受到時間、空間和時勢的局限,後者則可以伴隨我們到生命的盡頭。
要麼成長,要麼死亡,一段關係也會有需要成長的時候。
感情即是如此,人的社會地位、身份,三觀,角色,都是在變幻,而且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和責任要忙,所以難免會有疏遠,但只要彼此的節拍還在、還能夠繼續成長,那就算」渡盡劫波「也可以「兄弟在」。
根本不必朝朝暮暮,只看此情久長時。
天天在一起喝酒撒歡的就是朋友嗎?朋友不在錦上添花時,而貴在雪中送炭時。
來來往往,閱人無數,等到老在南牆蹲曬太陽時,還有幾個老友?
惜緣而不攀緣,但朋友難得,還是不要輕易放棄的好,對於朋友相處之道,老方認為還是季羨林先生說得透:
對待一切善良的人,不管是家屬,還是朋友,都應該有一個兩字箴言:一曰真,二曰忍。真者,以真情實意相待,不允許弄虛作假;對待壞人,則另當別論。忍者,相互容忍也。
沒有真、忍二字,做人都難,何況交友。
而你若是心存真、忍,那自然有包容,有認同,有理解,有寬恕,就像季老晚年所言,「任何一個人,包括我自己在內,以及任何一個生物,從本能上來看,總是趨吉避凶的。因此,我沒怪罪任何人,包括打過我的人。我沒有對任何人打擊報復,並不是由於我度量特別大,能容天下難容之事,而是由於我洞明世事,又反求諸躬。假如我處在別人的地位上,我的行動不見得會比別人好。」
你看曼德拉出獄後連折磨他多年的獄卒都可以饒恕,可知他真正脫出了牢籠。
誰都有缺點,世上哪有完人。人與人交往的根本,就在於可以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考慮,你若是心存挑剔,期望對方隨著你的心意改變,那你不是找朋友,而是在製造敵人。
只有自我,沒有關愛他人之心,是現在一些人活得自私而狹隘、空虛而痛苦的根源。
過往不戀,未來不迎,當下不雜。有人常在朋友圈曬出這樣的句子,以為瀟洒不羈,磊落洒脫。
可要不是重情的人,怎麼會懷念過往呢?
何況,有人說得好:
沒有過去就沒有未來,當我們說告別過去的時候,要知道,砍掉了你的過去,也就失去了力量。我們要勇敢面對過去,哪怕你有非常不堪的過去,也可以想想,這段經歷教會了你什麼。
我們的時間和精力決定了我們容不下太多的關係——你和一個朋友在一起久一點,就難免和另一個朋友的時間少一點——但我們的心地可以容納無量的感情。
宇宙無窮,我們是多麼渺小的存在。中國科學院院士潘建偉曾在演講里說,我們」身上的每一個原子,都是來源於許多億年前某顆恆星的爆炸。那麼,大家是否覺得,宇宙演化出人類這樣的智慧生命已是殊為不易,而芸芸眾生之中大家又能相遇,該是多麼大的緣分!「
是啊,小小寰球,數十億人,大多數同呼吸而不會相見,在我們短暫的一生當中,遇到的每一個微笑,都是寶貴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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