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殘忍作家的作品——《活著》

來自專欄中文系讀書筆記

我以為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閱歷的積累，世間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多多少少都被看透了一些。所以近年來因某名導的創作、名小說家的作品而潸然淚下，而觸碰心靈的機率大大下降。曾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冷血了，可能以後不會再為所謂感人的作品而心動了。直到我遇到了《活著》！錯了，錯了！不是再也不會被打動，只是之前還未遇上可以撼動心靈的作品罷了！所以必須為《活著》這部小說寫下我的讀後感。只因它感動了我！

作者余華是一個殘忍的作家。他的《活著》里沒有刀光劍影，沒有勾心鬥角，更沒有爾虞我詐…他筆下的一切人物都是善良的，互相幫助，團結友愛是人們生活的主題。但是，作者卻將如此美好的一切置於不合適的時間與空間上。使得所有的人物變得極其鬱悶，正如梁曉聲筆下鬱悶的中國人般；於是所有的人物都是如此地無奈，無奈地接受著命運的降臨，無奈地接受著親人一個接一個的離去，更是無奈地活了下來，久久的、久久的…

故事中，福貴是主要人物，也是最後活著的人。福貴的兒子、女兒、妻子、女婿還有外孫都相繼離開福貴。最後剩下福貴還有一頭名叫福貴的老牛，村裡出了名的兩個「老不死」。

感慨之一：福貴的「從良」

福貴本是富貴人家的大少爺，不愁吃穿，整天遊手好閒。自然成了賭場和妓院的常客。那紈絝、放蕩不羈的形象讓人心痛。他爹常與福貴說他家興旺起來的故事——本來徐家只有一隻雞，雞長大了變成鴨，鴨長大了變成羊，羊長大了變成牛，牛長大了徐家就富起來了！可是想不到，福貴他爹從他爺爺手上輸掉一百多畝地，現在福貴又輸掉他爹手上的一百多畝地。牛一下子變成了雞，而且是小小雞！他爹是個有智慧的老人家，他讓福貴一筐接一筐地將還賭債的銅錢挑著去城裡。賭債還上了，福貴的肩膀磨出血了，福貴的性子也變了！他變得會疼人了！這是家珍，他的女人說的！有一次鳳霞挨了別人一巴掌時，福貴條件反射地撲向欺負鳳霞的人身上去。他說那一巴掌就像的打在他的臉上！

感慨之二：有慶之死

有慶的死亡是突如其來的，任誰也無法想像。這也正是作者的殘忍之處。本以為徐家經歷的已經夠多了，要承受的苦難已經到了盡頭了，接下來該是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可是，又有誰知道原來這才是苦難的開端。有慶死了！有慶死在縣長夫人、學校校長生孩子的事上。看到這裡，我很是憤懣，醫生都是傻子嗎？！不知道抽過多的血會要了一個人的命嗎？！他怎麼就不理會有慶對身體不適的述說呢？直至把有慶活活地抽死了！醫生不傻，當時人命是有價錢的，縣長夫人的性命寶貴，有慶的性命就不值錢，為縣長夫人犧牲光榮，誰叫他爹福貴只是一位農民！那時也是拼爹的時代啊！有慶死了，死在醫院。福貴把有慶背回家，久久不捨得埋掉有慶，望著兒子那張熟悉的臉蛋，望了又望，望了又望，直到天亮了，他才不舍地把自己兒子埋下！他不敢告訴家珍，他怕她傷心，怕她身體受不了。可是他的女人是如此地聰明，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兒子死了！她不知在福貴身後偷偷地痛哭了多少回。哭到接受有慶已經死了的事實為止。一天傍晚，家珍叫福貴背上她到村西看看，那是埋有慶的地方，以後是埋掉徐家一家子的地方。就是那天傍晚，家珍見到了自己兒子的墳！可憐的有慶。家珍面向著村口說，有慶再也不會從那兒跑來了！那天，又是一個傷心的晚上！

感慨之三：鳳霞之死

有慶去了，日子還得過下去，鳳霞成為家珍和福貴的精神支柱，也是他倆最擔心，最牽掛的人。可憐的鳳霞！若不是小時候發高燒導致不會說話，提親的人早就踏破徐家的家門了！一天村長帶著一位偏頭的男人來到鳳霞家，說是給鳳霞相的對象。這位男人也就成了鳳霞的丈夫，二喜。鳳霞的終身大事解決了，兩位兩人家也就放心了。二喜雖是偏頭，但卻不會影響生活和工作，他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甚至比他們活得更踏實。二喜對鳳霞很好。二喜為了給鳳霞一個體面的婚禮，借了債。鳳霞幫著鄰居打毛線，鄰居說讓二喜去將毛線買回來，也好讓鳳霞打件毛衣。當時，二喜笑笑，說還了債就給鳳霞買！鳳霞懷孕了，二喜家沒有蚊帳，二喜心痛鳳霞。每天睡覺前，他都將鳳霞趕到院子里乘涼，自己躺在床上，把蚊子餵飽，這樣蚊子就不會叮他女人啦！生活過得苦，但是很是實在、幸福。我也為他們舒了一口氣，這次他家的好運氣果真要降臨了吧！誰知，作者一如既往地殘忍，他要鳳霞死。死在生孩子的事情上，死在有慶死的那間醫院裡！有慶是為人家生孩子而死，鳳霞是自己生孩子而死！悲哉！家珍、福貴和二喜歡天喜地地等待著新生命的到來，突然歡笑換作悲鳴，笑聲換作哭聲，晴天霹靂。一人痛失愛妻，兩人痛失愛女！

感慨之四：家珍、二喜及苦根之死

小說翻了一大半，已經知道福貴這一生應該沒有過上好日子的福氣，家人相聚、兒孫滿堂非其之福也！所以家珍、二喜的淡出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有慶死後，家珍的病情一度惡化，福貴已經請好木匠，著手為家珍打造一副棺材。家珍之所以活下來，用福貴的話說是鳳霞惦記著她娘，不讓她娘離去！於是，家珍又活了一段日子。鳳霞去了，家珍沒牽掛；她也緊隨鳳霞走了！至於二喜，起初以為二喜沒了鳳霞，過上失魂落魄的日子，已是一種最大的傷害。而幸運的是，還有苦根，他與鳳霞相識、相戀、相愛的證明，能夠支撐著二喜，勉強過完剩下的日子。可誰知，二喜也離去啦！從來沒有建築運輸工人被水泥夾板夾去了性命，二喜算是開了個先河。如何解釋二喜死在小概率事件上？或許是對鳳霞的思念吧！可是，就捨得丟下已經沒娘的苦根嗎？活著比死去更難！或許真是一場意外，只能感嘆二喜的倒霉！人們說，二喜死後頭再也不偏啦，口張得很大，那是他在叫喚苦根啊！！二喜最放心不下的苦根，沒有娘又沒有了爹的苦根，可憐的苦根！

苦根是個口齒伶俐的孩子，用福貴的話說，那是欠下鳳霞的！可憐的苦根，當別人告訴他：你爹死了！苦根只是說：知道了！然後繼續丟他的石頭！其實苦根根本就不知道「死」是一種怎樣的概念。直到福貴告訴他，人死了就會被埋掉；人死了，活著的人就見不到了。那時，苦根才知道他再也不能見他爹了！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得繼續活著。苦根沒有了爹，就跟著外公福貴一起生活。生活是過得比較苦，但勝在實實在在，倖幸福福。直到半鍋的豆子，活生生地要了苦根的命。這個可憐的孩子，從來沒有好好吃過豆子，這是他第一次無須節制地吃豆子，也是他最後一次吃豆子…

苦根的死對福貴的打擊極大！最後一位親人，最年輕的一位親人，與他相依為命的苦根最終也先於福貴離去了！他去找他爹、娘、姥姥、舅舅團聚去了！

所有的親人都離去了！所有的親人都是福貴埋葬的，他踏實！福貴說：有時候想想傷心，有時候想想又踏實。畢竟所有的親人都是他埋的，沒有了牽掛；他知道同村的人會在他死後埋了他的。於是，他就放心了！

福貴的一生在我們這些讀者眼裡是倖存的一生；但在他自己眼中是活著的一生。他一生都是生活。他的一生時而痛苦，時而歡樂；時而低潮，時而高潮；時而鬱悶，時而歡快…福貴最終與一頭名叫福貴的老牛一起活了下來，成為村子裡的「兩個老不死的」。

福貴的一生看似平凡，裡面卻包含許許多多的不平凡；福貴的一生看似簡單，裡面卻包含無數的不簡單…福貴那是看透了人間生生死死！可是在他能夠看透生死之前，他是受了多少的疼痛，他是經歷了多少的無奈，他是受了多少的苦難…無法計量！福貴的一生是幸運的一生還是苦難的一生，沒有人可以下一個定論。作者也不可以。只有福貴本人可以！

蝴蝶一定要衝破那層厚厚的繭才能見到陽光；彩虹總是在大風雨過後才會出現；幸福也一定要歷經重重磨難才可修得？！但願前往幸福的道路不再荊棘滿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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