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隨意過,無事莫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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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說新語·言語》
【原文】
南郡龐士元聞司馬德操在潁川,故二千里候之。至,遇德操採桑,士元從車中謂曰:「吾聞丈夫處世,當帶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執絲婦之事。」德操曰:「子且下車。子適知邪徑之速,不慮失道之迷。昔伯成耦耕,不慕諸侯之榮;原憲桑樞,不易有官之宅。何有坐則華屋,行則肥馬,侍女數十,然後為奇?此乃許、父所以慷慨,夷、齊所以長嘆。雖有竊秦之爵,千駟之富,不足貴也。」士元曰:「仆出生邊垂,寡見大義,若不一叩洪鐘、伐雷鼓,則不識其音響也。」
【戲文】
任何不基於德行的幸福都是毫無價值的。——康德
話說南郡人龐統(龐士元,號鳳雛,與諸葛亮齊名),聽說文化大V司馬徽(司馬德操,號「水鏡」)在潁川,便驅車兩千多里去拜訪。
至,正趕上司馬徽在採桑。龐統大概有點兒失望,這跟傳說中的形象不大一樣啊,於是隔著車窗道:「我聽說大丈夫活在世上,就應當懷揣金印腰系紫帶,哪能像你這樣,枉有宏大氣魄卻幹些女人家的事。」
司馬徽聽到這話,氣兒也不順,說:「你先從車上下來。你這種人啊,就知道走捷徑快,卻不考慮迷路的風險。想當初伯成子高寧願種地,也不要諸侯的榮譽;原憲寧可住破屋子,也不換高官豪宅。按照你的意思,住總統套房,開加長寶馬,身邊圍著幾十個小妹就算牛逼了?告訴你吧,許由、巢父之所以連天下都不要,伯夷、叔齊之所以唉聲嘆氣,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呂不韋就算從秦國竊取了相位又怎樣,齊景公就算有四千匹馬又怎樣,他們照樣不值得被尊重。」
龐統聞言,趕忙回道:「我是小地方出來的人,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今天若不是敲響了您這位洪鐘雷鼓,也還聽不到這番高見呢。」
司馬徽吸了吸鼻子,擺出蘭花指繼續採桑了。
喜歡談人生,是一種病
關於人生,我聽過太多前輩高人的指點,個個都有道理,以至於我現在都不太會活著了。
比如今天故事裡的直男癌龐統,認為大丈夫天生就應當如何如何,結果被娘炮司馬徽按在地上一通摩擦。這很符合中國傳統價值觀的鄙視鏈,然而用來鬥嘴有餘,真拿來實踐就顯得捉襟見肘了。遠的不說,假如司馬徽不是名聲在外,龐統會不遠千里跑來聽他數落嗎?
富貴不足取,功名不足惜,然而離開富貴功名,就只剩下人微言輕。比如我很佩服項羽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生態度,但這話要是從我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很無奈,雖然我也不太願意承認,但從古至今,說話都是要講資格的,沒資格的人玩兒命往臉上貼金,就為了說話能有人聽;而真正有資格的人,反而要謹言慎行,因為用自己的價值觀去影響別人,是一件需要在良心上擔風險的事。
你真的活明白了?這不是光有自信就能解決的問題。
絕大多數人,尤其是中年人喜歡談論人生,其實是一種病。恰恰是因為知道自己的不可信,才越發迷戀年輕人臉上的崇拜,以換取一點點對生活的自信。
可問題是,如果當事人真有那麼高明,也不會活成現在這個狗樣。就拿我自己說吧,每回喝完大酒第二天醒過來,想起昨兒晚上說的話,都恨不得給自己倆嘴巴。
沒什麼智慧還管不住嘴,真特碼失敗。
同樣的困境不只在我,王朔也遇到過。記得他有一次跟一個姑娘在咖啡館裡大談人生哲理,感覺那叫一個良好,後來姑娘離座去接電話,王朔趁機上趟廁所,走到拐角處猛聽得姑娘的聲音:「嗯,還沒完事,有個二子跟我這談人生呢,估計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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