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笛之國文學之鄉】愛丁堡隨筆（上）

08-10

兩年前，我因妻子讀書去了蘇格蘭首府愛丁堡，直到2014年春節回來，正好居住了兩年。在這座被稱為"北方雅典"的古城，我像一個遊手好閒的流浪漢，每日爬山散步，讀書踢球，享受著變幻莫測小雨和陽光。

這座40萬人口的"首都"，連自行車都顯得多餘，我從位於愛丁堡大學的住所出發，五分鐘走到義犬波比的雕像，六分鐘走到J·K·羅琳寫《哈利·波特》的大象咖啡館，十五分鐘到蘇格蘭城堡，二十分鐘走到司各特塔。然後順著皇家英里大道向下，穿過休謨和亞當斯密的雕像，路過"人肉市場小巷"、彭斯曾居住的文學博物館，十分鐘就到了英國女王的荷里路德宮。

司各特塔是愛丁堡的標誌性建築

愛丁堡是一座古堡之城，六七百年的老房子隨處可見，百年以內的新房子屈指可數，幾百年櫛風沐雨使整座城市呈現出黝黑顏色。蘇格蘭城堡周圍的老城區，更凝結著蘇格蘭千年歷史與文化，也是眾多歷史故事的發生地，也是世界最大的愛丁堡藝術節的主場地。

大象咖啡與作家宿舍

蘇格蘭國家博物館那條街上，坐落著蘇格蘭國家圖書館、市立圖書館、兒童圖書館等機構，也是我和女兒常去的地方。但在有些讀者和影迷眼裡，他們都比不上一個小咖啡館的名頭響亮。兒童圖書館的南側，有一個大象咖啡館，紅色的門面很不起眼，咖啡館外寫著一行字："哈利·波特誕生地。"

哈利波特誕生地：大象咖啡館

原來這是蘇格蘭女作家J.K·羅琳寫第一本《哈利·波特》的地方。咖啡館面朝大街，背靠一大片墓地，林木陰鬱，墓碑森森，再加上愛丁堡天黑得早，墓地顯得鬼氣森森。也許當年J.K·羅琳就坐在窗邊，一邊望著墓地，一邊構思她的魔幻小說的。

羅琳是愛丁堡新的傳說，但當地人其實更戀舊，遊客們滿大街喊哈利波特，蘇格蘭人聽到寬容地笑笑，司各特才是他們心中的"蘇格蘭魂"。

司各特

在王子大街的中心位置，有一座黝黑的塔，高有200英尺，塔間坐著一位老者，手拿鵝毛筆，腳邊卧著一條狗，他就是歷史家司各特。我小時候在《文學故事報》上讀過《艾凡赫》，那是他最著名的作品。司各特的歷史小說大多取材於蘇格蘭，他被稱為歷史文學的創始人，對後來狄更斯、大仲馬、雨果等作家影響很大。司各特是愛丁堡人，他曾住在"城堡北大街"。司各特塔不遠處是愛丁堡最大的威弗利火車站，名字就來源於司各特的一部小說。

福爾摩斯是我們極熟悉的文學人物，"福迷"們都去倫敦貝克街221號B瞻仰大偵探故居，實際上，"福爾摩斯"應該是愛丁堡人。作家柯南道爾是愛丁堡"土著"，在寫出福爾摩斯之前，他在愛丁堡大學讀醫科，福爾摩斯這個形象來源於他的一位醫學教授。現在重讀那些發生在黑暗中的探案故事，我感覺那些昏黃燈光下的小街道，更像是愛丁堡的老城區，而不是倫敦。

我的住所就在愛丁堡大學的公寓，一天問朋友柯南道爾當年住哪兒，這位朋友帶我去找，只步行了三分鐘，看到愛大圖書館北側有一排房子，其中一個門邊寫著柯南道爾的名字，原來我跟這位偵探小說的鼻祖是鄰居，卻每日視而不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柯南道爾

朋友抬手又一指，柯南道爾旁邊那個門，竟然是斯蒂文森的牌子，這位寫《金銀島》的大作家也出生在愛丁堡，在愛大讀過土木工程，後來改讀法律。這座樓當年是他們住過的地方。斯蒂文森旁邊還有一牌，可惜見識淺陋，不認得是誰。

同樣愛大畢業的，還有作家詹姆斯·巴里，《小飛俠彼得潘》的作者，也是蘇格蘭人。哈利·波特、小飛俠、金銀島、福爾摩斯，老天，愛丁堡是一座多麼奇妙的城市，這個城市每個角落都有故事，每個街道上都住著一位作家，每塊墓地都安息著一位詩人。

蘇格蘭為什麼盛產作家？這個彷彿隱隱有些答案。1496年，蘇格蘭議會通過了世界上第一個義務教育法案，規定蘇格蘭人所有教育免費，後來愛丁堡大學成立，蘇格蘭人上大學仍然免費（但英格蘭人來蘇格蘭上大學要收費，毫不客氣）。所以，至少兩百年前，幾乎所有蘇格蘭人都能看書識字了。想想看，人人識文斷字，大學教育發達，再加上愛丁堡這樣一個令人時空交錯的魔幻城市，不出小說家才是怪事。還有，蘇格蘭的冬夜實在漫長，不讀書寫字可惜了。

彭斯之夜，勇敢的心

到蘇格蘭愛丁堡第二周，就交了一個美國朋友喬納森，他帶我去當地人家裡參加活動，說可以了解蘇格蘭。在一位愛丁堡大學老師家，晚餐開始之前，主人先端出一個盤子，上面放著一根茶杯粗的香腸，一位老人拿出一本舊書，嘴裡念念有詞，表情嚴肅得像主持宗教儀式，後來知道他在用古蘇格蘭語讀詩歌。讀畢，拿出一把刀子，把大香腸破開，裡面有羊內臟和燕麥，分給在座各位吃。晚飯之後，二十多人圍坐一圈，開始懷念一位詩人，有人讀詩，有個姑娘還唱了兩首歌。

彭斯

原來，那天1月25日，是蘇格蘭詩人彭斯誕辰253周年，那天晚上，蘇格蘭到處都是"彭斯之夜"。電影《魂斷藍橋》里有首著名的歌曲《友誼地久天長》，歌詞就是彭斯的詩。彭斯出生在蘇格蘭的艾爾郡阿洛韋小鎮，一生用蘇格蘭語寫作，他熱愛蘇格蘭，曾為蘇格蘭抵抗侵略募捐大炮，寫過"生為自由人，死為自由魂"的詩句。近年隨著蘇格蘭獨立呼聲漸高，彭斯也成為蘇格蘭獨立的象徵。那天晚上吃的香腸，就是彭斯常年吃的食品哈吉斯，現在是蘇格蘭"國菜"。

"彭斯之夜"只是開始，很快我發現，蘇格蘭人對文化藝術愛到痴迷，這裡一年到頭都是文化節日，戲劇、電影、詩歌、小說、書展等活動連綿不斷，愛丁堡有專門的文學旅遊線路，八月份的愛丁堡藝術節更是被稱為先鋒藝術家和文藝青年們的"耶路撒冷"。

很多人對於蘇格蘭的印象是從《勇敢的心》那兒來的，威廉華萊士的最後一聲吼，尤其讓我國青年心旌激蕩。影片中華萊士臉上的青色油彩、蘇格蘭格子裙、戰場上回蕩的風笛、華萊士手中握的小花--薊，都是蘇格蘭文化的重要符號。臉塗油彩打仗是從蘇格蘭人的祖先凱爾特人傳下來的，格子裙是蘇格蘭高地人的衣著，風笛可能是羅馬軍隊入侵時帶來的，但蘇格蘭人認為起源於凱爾特人。關於薊成為國花的來歷有個故事，13世紀，挪威軍隊入侵蘇格蘭，他們發起偷襲，但踩上了長滿尖刺的薊，忍不住痛得大叫，被蘇格蘭軍隊發現，擊潰了挪威軍隊，從那以後，薊就成為了蘇格蘭國花。這幾樣事物，也成了蘇格蘭人追求獨立和自由的象徵。

電影《勇敢的心》中華萊士的形象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