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湖漁夫:貨幣戰之日元升值的生死劫爭

貨幣戰之日元升值的生死劫爭  

  

清湖漁夫  

  

美日貨幣戰的激烈和兇險程度實際上並不亞於美歐貨幣戰,只不過被美歐貨幣戰激起的全球輿論氛圍所掩蓋。儘管日本的經濟規模小於歐洲,但是通過擊倒日本經濟和日元,將自身的危機向日本充分轉嫁和對日本大規模洗劫,美國同樣足夠達到從危機中逃生和保衛美元本位制的目的。美日貨幣戰與美歐貨幣戰相比,具有不同的演進方式和特徵,在全球貨幣混戰的背景下認識美日貨幣戰的特殊性,一方面可以有助於我們理解貨幣戰的實質,另一方面也為我們如何應對全球性貨幣戰提供對策依據。  

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對峙的資本陣線  

日本央行今年以來對日元升值採取了3次市場干預。第一次干預發生在3月份地震海嘯和核泄漏前後,當時日元匯率觸及此前歷史紀錄高位,日本央行緊急聯合G7,進行多國聯手干預日元過度上漲;儘管強震海嘯和核泄漏對日本經濟的負面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但是日元在干預之後仍然維持上升勢頭。第二次干預發生在8月初,日本政府緊急出手單方面干預匯市,以維持日元穩定,干預後日元兌美元也發生急挫,但是日元升值還是繼續,稍後不久反而創下了二戰後新高。第三次干預發生在10月底,日本財務大臣安住淳10月31日上午宣布,日本政府再次賣出日元單方面干預了外匯市場,日元仍舊居高不下。  

從聯合干預到兩次單邊干預均沒有改變日元升值趨勢來看,日本政府雖然對日元升值憂心如焚,還是陷入了干預困境。面對日元不斷升值的勢頭,無奈之下只能繼續打壓。8月24日,時任日本財務相野田佳彥宣布了遏制日元升值的緊急對策,旨在鼓勵日本企業將手頭持有的日元資金轉換成美元,以促使日元回落。對策要點如下:(1)設立1000億美元規模的日元升值應對緊急基金。(2)該緊急基金是一項為期1年的臨時措施。(3)日本國際協力銀行(JBIC)將出資或提供低息貸款,以促進收購海外企業和獲取資源。(4)JBIC的總出資規模為1500億日元。(5)將利用「外匯資金特別會計」項目的美元資金作為財政來源。(6)通過民間海外投資促使企業將日元資金轉換為外幣,以穩定外匯市場。(7)要求主要金融機構彙報持匯金額,加強外匯市場監管。  

就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的多空博弈來看,很顯然在市場出現了一個作為空頭的日資陣營,這個陣營試圖阻擊日元對美元的升值。儘管這個陣營在阻擊的過程中節節後退,但是並未崩潰,仍然在不斷地賣出日元進行抵抗。如果我們結合日本慣有的政府與銀行的協調行動機制,那麼可以想見這個日資陣營的龐大,也可以稱為一種舉國體制。這個陣營面對的當然是作為多頭的美元資本陣營。儘管有人將這其中的一部分歸為避險資金,而強震海嘯和核泄漏對日本經濟的重創顯然不能證明災難後的日本因此成了資本安逸的天堂,僅僅是避險因素而蝟集起來的全球熱錢,在遭受日本政府的強力市場干預下,烏合之眾般的市場陣線會很快崩潰,日元也會迅速改變升值勢頭;在市場能夠迫使日本的舉國體制後退的只能是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際資本勢力,而在目前歐元被猛烈攻擊、歐洲資本自顧不暇、大批美國基金幾個月前就從歐洲撤出的國際金融環境下,這個資本勢力或者陣營只能是美國金融壟斷資本所領導的,亦即美國金融壟斷資本將全球的美元熱錢糾集在一起,在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發動了匯率攻擊。同時3月份的聯合干預失敗也給了歐美資本不再管日元的事情的極好借口。在9月份的G7峰會上,日本對日元升值的關切被G7的其他成員漠然置之,歐洲本來就麻煩纏身,自顧不暇;美國則是聽而不聞;在峰會聲明和私下接觸中竟然沒有關於日元和日本的隻言片語,日本是希望而去,失望而歸。日本財相安住淳10月31日在說明干預理由時曾表示,近期外匯市場日元匯率的走勢完全沒有反映出日本實體經濟的狀況,日元升值對以汽車製造業為中心的日本出口型產業造成很大影響,削弱了日本震後復興的再生能力。日元對美元的比價升至歷史高點實在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他已做好準備採取「堅決手段」,並將近期日元匯率走高描述為投機行為。日本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對日元為什麼升值顯然心知肚明。  

日本陷入日元升值劫爭的無奈  

如果說日美貨幣戰是一盤正在對弈的圍棋的話,日美資本在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的對峙就是這盤棋中的一個生死劫,對日美雙方而言都至關重要。日元目前處於二戰後的歷史高位,儘管日本在這個劫爭中暫時處於下風,仍然不斷地投入資源以穩固市場陣線不至於被擊潰。就日本的國家利益而言,維持這種局面的必要性主要基於兩點。  

維持這種對峙局面必要性的第一點在於,一旦日本在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中從此後退,以日本政府和日資企業為主體的陣線出現動搖而潰敗,那麼新版本的「廣場協議」的後果就會再次在日本上演;出現空頭反向平倉的買進,以美國金融壟斷資本為首的美元資本陣營會順勢追擊,日資在日元匯率市場會被大幅度洗劫,美國資本因此會賺得盆滿缽滿,大剪一輪羊毛;與此同時日元對美元的匯率會直上1美元兌60日元、50日元甚至40日元的高位,這將直接而迅速地窒息出口依賴海外市場的日本經濟。日元匯率定價權從此就轉到美國手裡被任意揉搓,在美國資本的投機下日元匯率有可能面臨忽高忽低大幅震蕩的命運,日本的進出口的價格體系會更加混亂。  

日元升值給日本出口企業帶來了沉重打擊,也對日本經濟帶來災難性影響。豐田總裁豐田章男以「毀滅性衝擊」來形容日元升值對公司的影響。日本大地震對豐田造成的一次性損失約為1600億日元(約合21億美元),但不及因日元升值令公司運營利潤削減的2500億日元;這一預估還不包括此次泰國洪災對公司的影響。和豐田一樣,遭受「地震劫」、「升值劫」以及最近「泰國洪災劫」的還有本田和日產等日系汽車巨頭,以及索尼、東芝、松下等消費電子製造商。據三季度財報,本田因日元持續升值,其三季度盈利水平同比下滑56%,東芝同期盈利水平同比下滑19%,索尼在三季度實現270億日元的凈虧損。松下公司則預計,受強勢日元影響,公司本財年或將取得過去10年最大規模凈虧損。日本經濟產業省10月的一項調查,15%的日本大型製造企業認為,如果美元對日元匯率持續在76日元的低位,這些企業將出現超過20%的營業利潤下滑。9月13日日本新任首相野田佳彥在首個主要的政策演講中向決策者們表示,日元歷史性升值以及新興國家的快速追趕,已經導致了空前的產業空心化危機。「我們聽到了出口商和一直引領日本產業的中小型企業的尖叫聲。如果事情繼續這樣發展下去,國內產業將直線下滑而且將導致失業。如果這些發生,擺脫緊縮風險以及重建受地震災難襲擊地區幾乎是不可能的」。  

維持這種對峙局面必要性的第二點在於,日資在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搶先進入和牢牢掌握市場的空頭陣線,可以防止美國資本在日本翻拍東南亞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的電影,達到擊潰日元的目的。很顯然,一旦日資的空頭陣線潰敗,日元兌美元升至不可想像的高位,不僅窒息了日本經濟,而且美元資本在多頭平倉後轉眼就會多翻空,日元匯率蹦極;美元資本做空和擊倒日元的理由可謂俯拾皆是,屆時的日本經濟窒息和崩潰是理由,強震海嘯和核泄漏的處置緩慢是理由,日本國債的債務危機也是理由!  

日本人也意識到「國難當頭」。3月日本大地震發生後,日本國內經濟遭遇重大打擊,核輻射的負面效應仍在日本經濟的各個層面不斷延展,電力供應不足及出口產品的安全問題成為當下最為棘手的問題。福島核電站事故的爆發引發了一場關於核能利用的爭議;儘管先前的菅政府強勢表態要擺脫對核能的依賴,但迫於當下現實條件的局限性,以及日本國內工商業界普遍存在強烈的反對意見,因此短期內日本不可能完全斷絕核能的開發及利用,部分核電站仍不得不「超期服役」;在此背景下,核電站的存續問題將成為日本社會爭論的焦點和日本國內政治博弈的戰場。眾所周知,民主黨之所以能在2009年一舉贏得眾議院壓倒性的多數席位並更迭日本政權,其周到且高額的社會保障政策綱領可謂是功不可沒;但因連年的經濟不振,再加上大地震的突然襲擊,致使幾屆的民主黨政府財源捉襟見肘;而且新政府除此之外還要承擔為重建東北災區而募集足夠的資金的任務。日本首相野田佳彥12月1日召見財務相安住淳,要求年內編製2011年度第4次補充預算案。預算規模計劃在2.5萬億日元上下調整。第4次補充預算案將以結餘的國債付息費和稅收增收部分為財源,主要用於解決雙重貸款問題和補充低保可能出現的缺口。這是日本自1947年以來,首次單個年度內編製預算達到4次的記錄。該預算案將提交明年年初的例行國會。  

到2011年度末,日本的國家借款將再度刷新最高紀錄,首次突破1000萬億日元,達到10,24萬億日元,日本財政狀況惡化已成事實。國債創紀錄原因之一是2011年度第三次補充預算案計劃發行11.55萬億日元重建債,用作東日本大地震的重建費用;之二是將用於干預外匯市場的外匯資金證券發行額度擴大了15萬億日元;之三是將增發3萬億日元的「交付國債」,用作福島核事故賠償。日本國內研究機構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的專家指出,2011年日本全國債務超過年度國內生產總值(GDP)的200%,「像一頭正在走鋼絲的大象一樣,有過之而無不及。」據測算,1.3億的日本國民每人身上至少背負著750萬日元。對此,該研究所的首席經濟學家熊野英生說,本年度債務超過了預算比例的50%,如果不繼續發行債券的話,日本將有可能於2011年破產。過去20年,日本國債平均每年以40萬億日元的速度增長。日本財務省統計材料表明,2010年9月末,日本國家和地方政府債務總額達1042萬億日元;日本經濟合作開發機構推算,2011年日本國家和地方債務總額與GDP之比首次突破200%。日本債務總額與GDP之比1999年超過義大利,在發達國家中最高。  

日本的政府債務問題和美國以及歐豬五國相比毫不遜色,儘管外資吸收了日本賣空的日元用於該買日本債券,使得日本的國債能夠繼續以新換舊將龐氏騙局繼續維持下去,但是畢竟希臘國債被做空的殷鑒不遠,日元作為世界第三大硬通貨同樣會讓美元感到威脅,做空和擊倒日元也就符合美元爛、日元就該更爛的美國資本的霸權邏輯。日資搶位進入空頭,也是在竭力避免美資做空日元的局面出現;兩害相權取其輕,日本不得不進行貨幣戰,也就不得不維持目前這種對峙和僵持的局面。  

劫爭之市場主導權  

目前日元兌美元的匯率市場上的劫爭,暫時是美國打劫與日本應劫的局面。這種局面的形成,緣於美國在國際金融市場仍然具有霸權地位,目前的全球金融體系仍然是美國資本主導的,因而美國資本對他國資本在市場博弈中仍然具有體系性優勢,亦即雄厚的資本實力和市場話語權及定價權;也正因為這種體系性優勢,在全球市場能夠通過零和博弈更快和更有效地獲得利潤來源,美國經濟的金融化也順乎自然,出現了全球性的數以百萬億計的金融市場,在這個市場對其它國家資本進行掠奪也就是美國金融資本的必然選擇。長期以來,日本雖然被迫加入了美國主導的全球體系,但是對資本項目的開放始終是審慎的,對其金融市場自行掌控,日資在這個市場掌握市場主導權,這也是日資能夠在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同心協力結成陣線的根本原因;美國金融壟斷資本也因為這種阻力而不能像希臘國債和歐元市場那樣對日元任意揉搓,操縱市場大漲大跌而獲取投機性暴利。  

因此,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的資本對峙,美元資本也就處於進攻地位,其意圖之一就在於大規模地圍剿日元資本,擊潰日元陣營從而奪取這個市場的控制權和以後隨心所欲地操縱日元匯率的漲跌,將日元玩弄於股掌之中,按美國資本的的意志運行,為大幅度外匯投機打開大門,在日本上演東南亞危機和歐元危機的版本,掠奪資本的同時實現財富的國別轉移。日本當然清晰地認識到美國的這個意圖,即使在市場處於不利地位,仍舊不斷地在市場的空方加大投入,穩固自己的陣線,力保日資在市場的主導權不失,竭力將日元匯率的定價權保留在自己手裡。  

劫爭之量化寬鬆的印鈔競賽   

在市場中的日元和美元陣營都在力圖擊倒對方,使得日元的匯率符合自身的利益期望,互不相讓的結果就是兩個陣營的資本規模逐步擴容。因為美國和日本都是具有貨幣發行自主權的國家,沒有上限的資本需要在兩國的各自財政來源有限的情況下,也就演變為貨幣的迅速發行和資本化,在既有的社會資本已經投入市場或者作為市場買賣的後備資金的情況下,新增的資本只能來自於增加貨幣發行,這種市場對壘的資本需要也就自然變成了代表市場資本雙方的國家的印鈔競賽。這種印鈔競賽對雙方而言都是必然的選擇;就美國資本而言當然是通過增加自己資本名義上的規模和實力,獲得市場資本優勢而迅速擊倒對手;就日本而言,面對美元資本的貨幣擴張如果聽之任之,在市場等著自己的是被圍剿和淹沒的悲慘結局。因此兩種貨幣的量化寬鬆都找到了現實的市場途徑,彼此心照不宣。  

10月21日數據顯示,日本政府將額外提撥4萬億日元資金,把因應日元升值的基金規模擴大到10萬億日元(1,300億美元),以協助國內出口商對抗日元勁升的衝擊。日本央行行長白川方明11月28日在名古屋發表演講,就日本經濟前景表示「以出口為主,預計暫時將面臨嚴峻形勢」,將繼續推行強有力的貨幣寬鬆措施來扶持經濟。白川在演講結束後參加了與中部地區經濟團體舉行的交流會,對於認為央行貨幣寬鬆力度不夠導致日元持續走高的意見,他反駁稱:「日銀在貨幣供應方面(相比其他國家)毫不遜色,在發達國家中是最積極的央行。」日本銀行12月2日發布的數據顯示,11月基礎貨幣比上年同期增加19.5%,達到118萬億日元,連續39個月同比增長;這主要是由於為了支撐經濟發展,日本央行向市場注入了充裕的資金;此外,10底實施的拋售日元購入美元的外匯干預措施導致金融機構在央行的存款出現增加。3月份日本政府聯合G7國家對日元的第一次干預的資金規模達到6925億日元。8月份的第二次干預的資金規模達到4.5萬億日元。日本財務省11月30日宣布,10月28日至11月28日的一個月間,日本政府和中央銀行用於干預日元匯率投入的資金達9.0916萬億日元(約合1160億美元),創單月間干預額歷史新高。  

做多日元的美元資本就一般報道而言來自於避險資金,但是這些避險資金因為陣線的不穩定性,當然不可能成為多頭陣營的中流砥柱;就美國金融壟斷資本而言,利用美聯儲的零成本資金必然成為投機的優先選擇,儘管我們無法區分這些美元資金中哪些來自於美聯儲的寬鬆,美國也不可能提供這方面的具體數字,而就美國金融壟斷資本利用量化寬鬆水淹他國的動機而言,印刷美元注入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不足為奇。日元的藉機寬鬆因為干預的需要也就成了被迫的市場行為,今年以來日本央行一直維持基準利率在0~0.1%不變,寬鬆政策的另一個好處當然是盡量不增加參與干預的日資金融機構的負擔。  

雙方的量化寬鬆競賽也就導致了日本外匯儲備的居高不下。日本財務省的數據顯示,截至2010年11月末,外匯儲備為11010.31億美元。據日本海關統計,2011年1-9月日本貨物進出口12414.1億美元,進口6289.1億美元,貿易逆差164.1億美元。其中對美出口900.3億美元,對美進口552.3億美元,順差分348億。日本政府在10月31日干預匯市買入美元,估計動用日元資金達到歷史最大規模的7.5萬億至8萬億日元,但由於這筆資金將在11月進行結算,要到11月底的外匯儲備中才會得到反映,外匯儲備創歷史新高。很顯然,日本外匯儲備的增長主要來自於國際熱錢的流入。  

日元通過外匯市場量化寬鬆的結果造成了境外熱錢對日元資產的收購。據日本財務省數據,今年下半年以來外資在日本投資債市資金穩中有升,平均單月買入規模約為2000億日元(約26億美元)。在長期從事日元套息交易的英國某債基基金主管特雷西看來,在日元匯率穩定期間,通過拆借低息日元,投資海外資產來獲利,與在金融市場動蕩和經濟危機陰影驅之不散的現在,增持日本固定收益資產,都是「不費勁的套利交易」。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1%左右,目前是全球收益率最低的國債品種。  

儘管美國政要在7月份及之前紛紛赴海外推銷美國國債,但是日本人並沒有如美國人所希望的那樣將到手的美元大舉投資美國市場,實際上對購買美國國債並不積極,日本政府鼓勵國內企業收購的海外標的包括能源相關資產。日本經濟產業省12月20日發布一系列舉措以保障大規模災害發生時的資源和燃料供應穩定,具體措施包括增強成品油的國家儲備以及加強各地重要加油站和油氣基地的災害應對能力;鑒於全球對資源的需求日益高漲,日本還將藉助官民合作於明年春季制定出資源戰略,並通過基建輸出和人才培養加強與資源供應國間的雙邊關係。對待美元的水淹,日本也在考慮將之轉嫁到以美元結算的資源國家;日本的外貿逆差國目前主要是石油國家和澳大利亞,此外對華貿易也出現逆差。  

美聯儲11月30日發表聲明說,決定與加拿大銀行、英格蘭銀行、日本銀行、歐洲中央銀行以及瑞士國民銀行採取協調行動,向市場提供流動性,以支持全球金融體系。將把幾大央行之間現有的臨時性美元流動性互換利率下調50個基點,該舉措將從今年12月5日開始生效,目的是為了緩解市場流動性壓力給家庭和企業帶來的衝擊,從而刺激經濟復甦。此外,美聯儲將再度延長與這5家西方主要央行的臨時性美元流動性互換協議至2013年2月1日。根據貨幣互換協議,美聯儲把某一額度的美元以一定匯率與其他央行的貨幣進行交換,同時約定在一段時間後以相同匯率再將這些貨幣相互換回。日本銀行12月13日宣布,在當天實施的美元流動性招標操作中總額達到47.69億美元的金融機構投標申請全部中標。從目前日本美元外匯儲備畸高的情況來看,此舉是對美元的量化寬鬆做出姿態性舉措;西方國家集體的本意是對新興經濟體量化寬鬆的政策,因為美國實際上是瞄著歐洲的所謂美元流動性短缺和與日本已經展開了量化寬鬆的印鈔競賽,歐洲和日本反倒變成了新一輪美元量化寬鬆的主要對象,這不能不引起日本和歐洲的側目,警惕被美國強化控制;由此也可以看出,美國的保持同一互換匯率以統一量化寬鬆步調和要求發達國家繼續支撐美國主導的全球金融體系的想法不過是美國的一廂情願。  

劫爭之信用評級  

想必人們對希臘國債被國際信用評級機構連續大幅降級、掀起歐債風暴的事情還記憶猶新。按照這些評級機構對待歐洲的標準,實際上日本的國債規模和問題的嚴重程度與歐豬五國相比毫不遜色。目前日本的政府債務已經超過GDP的200%,年度財政赤字已達GDP的8%。8月25日穆迪略微下調日本國債評級由「Aa2」降至「Aa3」,為穆迪信用等級標準的第五檔。惠譽給出的評級為第三檔的「AA」,但評級前景已在今年5月調整為「負面」。 目前,標普對日本的信用評級為「AA-」,在今年4月就已將日本評級前景下調至「負面」。標準普爾11月24日警告,由於日本首相野田佳彥領導的民主黨政府遲遲未能在削減公共債務上取得進展,暗示將下調日本主權信用評級;對於今年9月上台的野田政府來說,儘管其誓言要對「穩定財政狀況」和「落實災後重建」進行「兩手抓」,但是在外部主權債務危機持續惡化的背景下,除非日本有能力控制其財政狀況,否則該國將無法兼顧兩者,無法躲過這場危機;但鑒於(日本)財政惡化的情形是日積月累的,因此我們不會立即採取(評級調整)行動。而在此前一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布報告稱,如果日本國債收益率突然走高,那麼該國龐大的公共債務水平將「立即變得不可持續」。日本央行則在10月27日召開的貨幣政策會議中對應性宣布,維持基準利率零至0.1%不變,同時擴大「全面寬鬆計劃」規模5萬億日元至55萬億日元,新增資金全部用於購買日本政府債券;12月2日日本基準10年期國債收益率跌至1.065%。  

8月24日穆迪表示,鑒於日本主權信用評級已被下調,因此把三菱東京日聯銀行、三井住友銀行、瑞穗銀行、瑞穗實業銀行以及日本政策投資銀行、商工組合中央金庫等13家和日本國債連動的政府相關機構的評級均下調一級。除一部分地方銀行外,其他日本國內銀行也成為了降級對象。穆迪指出,將來發生危機時,「日本政府提供支持的能力下降」。11月29日標普表示,由於對其資產品質的擔憂有可能調低十家主要日本銀行的長期信貸評級,以及另外兩家信託銀行的長期和短期信貸評級;考慮到需要關注的高額貸款,日本銀行的資產品質對於疲軟的經濟形勢非常敏感,企業貸款人的金融狀況將以較快的速度繼續惡化,這些銀行將在今後一、兩年中面臨著信貸虧損加劇的風險。據日本央行10月底的數據,日本基礎貨幣包括市場上流通的現金貨幣和金融機構在央行的存款。其中金融機構在央行的存款賬戶餘額達35萬億日元,比上年同期大幅上升99.1%。市場上流通的紙幣增加2.4%,達78.9萬億日元。  

信用評級大棒的魔力在日本遠不如歐洲那麼威風,這其中的一個原因當然是日本特有的要求信用評級採信國際評級機構結果的同時也必須有其國內評級機構的結果作為參照的制度,日本不會任由國際評級機構擺布,對國際評級機構的結果也就姑且聽之。儘管國債信用評級前景為負面,日本國債利率反而創了全球最低,與國際機構預期的國債收益率擴大大相徑庭。這一方面說明了日本也有本幣籌資能力,同樣得益於量化寬鬆的印鈔競賽、日本投資者對本國國債的偏愛和外國投資者在日元資產上的「避險」,在國債籌資問題上比美國好很多;另一方面也將國際評級機構置於尷尬境地,評級調整進退失據,評級標準的多重性和自說自話的虛偽性,市場效應魔力不再;對日本銀行也也是故作擔憂。由此看來,美國通過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的量化寬鬆,在打擊日元後美國評級機構驅趕海外美元迴流美國國債市場以及金融市場的圖謀落空,美國通過美聯儲給美國國債墊款明面上的量化寬鬆在世人面前也就退去了美元國際市場大循環的掩飾外衣而更加赤裸,日本的貨幣寬鬆也就因為「被迫」在道義上贏得市場「理解」。  

劫爭之產業競爭力  

和促使歐元崩潰不同的是,美國金融資本對日元的攻擊並不局限於市場的投機利潤,而是有著更深遠的考量。在日本製造業仍然強大並且對美國製造業具有強大競爭優勢、日資對匯率市場仍有主導權的情況下,簡單地操縱市場的大起大落剪羊毛,必然會遭到日本的頑強抵抗而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結果;通過強推日元升值,在強震海嘯和核泄漏的情況下先行窒息對出口和海外市場嚴重依賴的日本經濟,打擊其競爭力,就成了美國對日本發動貨幣戰的優先步驟,這也是在日元貶值因素多多的情況下日元反常不斷升值的根本原因。日元升值,打擊了日本出口產業的全球競爭力,有兩個意圖:一是推動日本產業空心化,抽空日本經濟的元氣,為下一步可能的做空和擊倒日元準備條件;二是配合美國總統奧巴馬的振興美國製造業的戰略,提升美國製造業和出口的相對競爭力,並且希望推動日本的部分製造業向美國轉移,從而提升美國就業。  

面對日元升值帶來的「好處」,日本連鎖超市巨頭永旺公司首席財務官千葉誠一「坦誠」其擴張野心;「現在擴張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如果我們錯過了這個戰略性機會,那麼我們將難以實現連續10至20年的業務擴張。」公司計劃在2013年之前將其在中國、越南和柬埔寨的新增投資佔比提高至25%,遠高於2009年的8%。日本服裝巨頭迅銷公司首席執行官柳井正也表示,日元升值而股市黯淡,使得現在成為公司併購歐美更大競爭對手的好時機;該公司計划到2020年實現總銷售額比2010年增加6倍,至5萬億日元。而日本大型電子商務公司樂天繼8月在國內推出電子書業務後,又斥資3.15億美元收購加拿大電子書銷售巨頭Kobo,海外市場擴張網全面鋪開。日企走向海外漸成潮流。  

面對日元猛烈升勢的日本政府不得不鼓勵日企,特別是瀕臨危機的中小企業積極走出去;利用強勢日元協助企業進行海外的併購及資源收購。日本政府9月20日維持製造業和出口將持續成長的評估,但為了減輕日本出口業遭全球成長不振打擊,宣布一連串阻升日元的新措施;將大幅提高對根留日本企業的補助,擴大對中小企業的貸款擔保,並援助遭受地震和日元升值雙重打擊的旅遊業。10月21日數據顯示,日本政府將額外提撥4萬億日元資金,把因應日元升值的基金規模擴大到10萬億日元,以協助國內出口商對抗日元勁升的衝擊;提撥8萬億日元外匯存底給國營的國際協力銀行(JBIC),並另外追加2萬億日元額度,以幫助出口商因應日元勁升和鼓勵海外併購;提撥2萬億日元,吸引企業招募員工和在國內設廠。此外,今年底前政府打算規劃五大經濟特區,讓企業享有減稅等福利,以提高他們的國際競爭力。日本經濟財政大臣古川元久說:「不管日元升或貶,我們都要讓企業保有競爭力。我們不能一味防守,也要主動出擊。」  

劫爭的消除  

匯率戰是貨幣戰的一個組成部分,在日元兌美元的市場上的匯率戰因為美日資本陣線的對峙,成為美日貨幣戰的中心環節,牽動著美日經濟和世界經濟金融的方方面面。美國金融壟斷資本利用自己在全球的體系性優勢——對全球金融市場的主導權和定價權——對日元發動攻擊,將日元兌美元匯率推升到二戰後的歷史高位,既希望利用市場投機對日本資本進行掠奪,又通過將日元維持在高位,從而窒息日本經濟,為下一步擊倒日元做準備,因此也就將日本經濟推向了生死存亡的邊緣,日本不得不加大市場干預規模,竭力阻擊日元的升值;由此形成了一個對峙局面或者僵局,僵局的持續也就導致了美日競相貨幣寬鬆。這是目前美日貨幣激戰的現實狀態,也是日本面臨的生死劫爭。消除這個劫爭,有三種前景。  

第一種前景是;在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日資潰敗,日元繼續升值,日本在全球的產業競爭力迅速喪失;美資一方面通過擊潰日資的市場陣線從而絕對掌控這個市場主導權或者操縱權,通過市場多空位置的變化對日資進行圍剿和洗劫,最終將日元推入匯率蹦極和商品價格體系混亂的深淵,日本的國民財富如同東南亞金融危機一樣被美資洗劫一空,美國由此擊倒一個強有力的經濟競爭對手並將對自己離心而且勢大難制的日本重新置於自己的絕對控制之下,予取予求,就此從金融危機中逃生,全球霸權得以暫時延續下去。廣場協議殷鑒於前,新版本的日元升值背後的危險更是猶有過之,日本奮起抗爭起碼還有希望,不爭就是死路一條!日本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的同時,更是竭舉國之力阻擊,避免這種情形出現。儘管一年來日元升值幅度不亞於廣場協議,我們可以看到,市場干預還是採用純賣出壓制的市場手段,日本人因為清醒再也沒有了廣場協議後進軍美國的收購潮,甚至連今年收進來的美元都較少迴流美國,在美國主導的世界金融體制內謹守軟抵抗的要訣。  

第二種前景是:利用世界儲備貨幣作為掠奪他國財富的貨幣寬鬆,在日元兌美元匯率市場轉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印鈔競賽,雙方不得不對這種市場對壘的僵局互相尋求解決之道,因為目前的體制優勢在美國一方,日本處於下風就得被迫有限讓渡部分利益,從而各自緩步收回在市場投入的資本(類似於雙方協議平倉),從而僵持局面發生變化。這種情況的出現當為日本所樂見,因為這個市場被日資視為自己的固有領地,日資也將重新獲得日元兌美元匯率的定價權而得到自己想要的匯率,從而在全球外匯市場也就有了一席之地。相反於美資而言,即使獲得有限的利益,也被視為因為日本的阻擊而被擊退;更嚴重的是,美資因為主要的戰略目的並未達到,從危機中逃生的這條通路就被堵死,進行了一年的對日貨幣戰實際上半途而廢,獲得有限利益的戰術成功無論如何也不能抵消戰略上的失敗。日本從此不再聽話也就有了更多的底氣,日本也會更多地自行其事,美國資本主導的全球金融市場邊界從此淡出日本經濟。  

第三種前景是:日資陣營擊潰美資陣營,從而美資實力在這個市場遭受重創,結果是日資大規模洗劫美資而讓美資鎩羽而歸,意味著美資不僅對日元外匯市場失去控制和影響力,而且對全球其它金融市場的控制力也會大幅下降,各國資本勢力可能效仿日資玩法在全球各個市場對美資進行阻擊或者狙殺,這對美資而言是災難性的。當然這種前景的實現對於日本而言存在的困難也是顯而易見的;就市場的爭衡而言,雙方可謂手段用盡,日資要想擊敗美資,必須消除美資的全球市場體系性優勢,也就是如歐洲人正在做的那樣採取措施對市場規則進行改變,從而擺脫美國資本主導的全球金融體系。這面臨著國際政治上的障礙,因為日本是國際政治秩序的接受者而非制定者;市場規則的轉變以及對美資的沉重打擊後果,勢必引起美日關係的進一步撕裂和決裂,美國也會因此從全球霸權的神壇上墜落,全球政治風險不言而喻。就財富的國別轉移而言,貨幣戰堪比軍事戰,日本挑戰美國的全球體系需要政治上自立自主和足夠的勇氣。  

綜上所述,日本在竭力避免第一種前景,努力爭取的是第二種前景,目前日元升值的僵局持續也恰恰說明了這種傾向,不失時機地出手干預,是阻止第一種情形出現;而運用「軟抵抗」和「拖」字訣,在市場僵持下去,抓住美國已經陷入經濟金融危機泥沼而不能自拔的危急窘境和美國耗,以撐到轉機出現,竭力維護自己的國家利益。  

中國對策  

從日元升值的分析中,筆者認為可以獲得兩個方面的借鑒:  

首先是在匯率問題上我們必須保持人民幣匯率的自主權和定價權,從日元升值的問題上我們可以看到,為了日元匯率的自主權和定價權,日本政府和民間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和決心。實際上日元升值和人民幣升值背後都有強烈的美國因素,也就是美國資本在背後作祟;實際效果上人民幣升值和日元升值一樣,對各自國內經濟的影響都是窒息性的。美國資本對日元的攻擊更赤裸,乾脆利用自己的市場資本優勢進行匯率哄抬,將日元硬扛在高位;而對人民幣的升值則是假手美國政府,當時要求人民幣升值是一方面,而背後的實質是美國資本要求對人民幣匯率的定價權,至少是對定價權的影響力。如果我們已經實行所謂的人民幣匯率市場化,人民幣的升值的遭遇就和日元的境遇差不多,屆時美國資本就不會從政府層面提要求,來回打嘴仗,而是直接在市場將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抬上去,收效更快而立竿見影!國內一些人們關於人民幣自由兌換的主張和將匯率定價權向國際資本拱手相讓不知道是否考慮了體制性代價的沉重與巨大?  

其次是對陷入日元升值困境的日本經濟不夠敏感,反應遲緩。當其時應及時抓住日本向海外進行產業轉移的動向,主動適度進行人民幣貶值,加深日美在經濟上的裂痕,對美國貨幣戰略予以打擊;強化日本在美國的逼迫下轉向參與東亞經濟融合的傾向,給日本產業提供一個透氣的空間,推動東亞自由貿易區談判的提前,重點引進日本的部分高端產業,有利於我們的產業升級和工業技術水平的進步。不過亡羊補牢,猶未為晚,雖然一些日本企業在向東南亞國家轉移,但是當地的基礎設施和工業體系及配套能力遠不能和我們相比;估計日元升值困境非短期能夠解決,還有機會。日本新首相野田在歷經幾個月的匯率奮戰無果後訪華的重心還是日本迫在眉睫的經濟問題;日本答應加入美國倡導的TPP談判明顯是口惠實不至,因為美國的目的在於日本進一步對美資開放市場,特別是金融領域,而日本則難以從美國得到經濟上的新實惠;這是日本新首相訪問新興經濟體國家先於美國的根本原因。另外,野田用100億美元外匯儲備買中國國債是一道經濟智慧測試題,事情雖小,考的是中國人識不識貨,在試探能否將美元量化寬鬆的禍水引向我國,給日本減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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