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試水社會「認領」古建
如今,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文物不只是雄闊的宮殿、精緻的瓷器、嘆為觀止的字畫,也是鄉間小路盡頭的村廟,家鄉古樸的祖屋,村裡曾經熱鬧的戲台。在文物大省山西,幾乎每一個村莊都能看到這樣的古建築。但是,這些承載著文化記憶的歷史建築卻不得不面對日漸破敗甚至消亡的命運,由於數量巨大,財政資金難以全覆蓋成為古建築面臨的共同難題。山西晉城試水古建築社會認領,能否為這些古建築帶來生機,認領後如何保證保護質量,值得我們進一步關注。
——編 者
年關歲末,在太原打工的晉師傅接到晉城老家村裡親戚的電話。原來,自家廢棄多年的老院子又被偷了。「這樣的事已經有好幾次了,反正家裡沒什麼值錢的,只能偷些破磚爛瓦。」晉師傅家的院子是明清老建築,遷居省城後,無人的破敗小院常引得文物盜賊光顧。
但在文物保護志願者李晶晶看來,這可並非「沒什麼值錢的」。「那些被偷盜的磚瓦、石雕等建築構件,都傳承著民族的血脈、保存著文化的基因。」
日前,晉城市政府出台文件,鼓勵社會力量「認領」縣保文物點和未列入文保單位的古建築,將公眾目光引向這些被忽視的老建築。
我國實行「屬地管理、分級負責」的文保體制,低級別古建的保護經費捉襟見肘
山西是文物大省,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數量一直穩居全國第一。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確認,全省登錄複查和新發現的不可移動文物達53875處,「平均每個行政村就有兩處。」山西省文物局總工程師黃繼忠說。
政府對文物保護的投入力度不可謂不大。「十一五」期間,國家和省兩級為山西文物保護投入11.05億元資金,2012年國家文物局安排山西省專項經費4.3億元,較2011年增加2.6億元。這11.05億元,按照「輕重緩急、先易後難」的原則,使得一批有重要價值、重大影響的文物保護工程和保護性設施建設得以進行。例如平遙城牆搶險加固、五台山佛光寺修繕保護、雲岡石窟岩體加固和五華洞窟檐建設、應縣佛宮寺釋迦塔屋面養護等。「山西省本級文保經費也是逐年倍增,從2011年的0.33億元、2012年的0.62億元,增至今年的1億元。」山西省文物局局長王建武介紹。
儘管各級文物保護經費每年增長,但面對數量龐大的古建築仍捉襟見肘、有的古建甚至很難獲得經費支持。「國家的投入主要用於國保,省里投入主要用於省保,國保和省保的投入一般是充足的,但縣保和未列入文保的經費不容樂觀。」晉城市文物旅遊局一位工作人員解釋,我國實行「屬地管理、分級負責」的文物保護體制,市級、縣級文物的經費主要由市、縣財政自己承擔。
據記者粗略調查,山西199個縣(市、區)9000多處市、縣級文保單位中,只有40多個縣將文物保護經費納入了本級財政預算,六成的地方財政基本上只夠負擔職工工資,這離文物保護有關法律中文保經費應納入到當地財政預算並逐年增長的規定,還相差較遠。
「認領」期間,認領人承擔古建維修保護費用,不得轉讓、抵押
面對數量龐大的縣保和民間古建築,縣(市、區)財政顯得力不從心,山西一些縣、區不得不開動腦筋,試行社會認領這條新路。
「晉城新辦法的亮點,一是將每年市級財政700多萬元的文保經費提高到2000萬元,二是引入社會資本『認領』縣保和未列入文保單位的古建。」山西省文物局文物管理處副處長白雪冰期盼這項好政策能落到實處。
近鄰運城,今年5月也啟動了類似行動,為急需「保命」的民間古建尋找「保姆」。運城和晉城,並非第一個吃螃蟹者。曾是古晉國首都的臨汾曲沃縣,3年前在艱難中蹚出了這條路。
曲沃縣文物局局長孫永和介紹,曲沃有各類文物點550處,除了國保2處、省保7處,大部分屬於縣市級文保單位和未列為保護單位的古建築,縣級財政承擔著90%以上的文保經費,「用於古建築維修的專項經費很少,散布在全縣各村的古建築沒經費聘請專職保護員,只能讓村幹部兼職。」
對企業家「認領」古建築,社會也存在種種擔心,認領者也有多種顧慮,如古建築的產權問題、修復過程中的質量問題、維修後的管理使用收益問題等。2010年10月,歷經數年討論修改的《曲沃縣古建築認領保護暫行辦法》終於以地方性法規的形式出台。在與文物部門簽訂了認領修復協議書後,首批4位企業家拿到了文物「認領」證,以法律的形式明確了「認領」的合法性。
按照協議規定,古建築「認領」不需要出認領費,認領人負責古建的30年維修、保護費用,按誰投資、誰受益的原則,收益全部歸認領人所有。其間,建築的產權不變,認領者不得轉讓、抵押,不得作為企業資產經營。所有的修繕,須由取得文物保護工程資質證書的單位承擔,而且必須通過文物部門認可。晉城的規定也與此類似。
孫永和表示,辦法在曲沃實行3年來,多處古建築被社會認領,既彌補了政府短板,又提升了企業形象,更重要的是部分歷史古建築得到切實有效保護。「在不改變文物產權的情況下,倡導民間力量認領歷史建築,調動社會資金對文物進行保護和修復,曲沃模式的探索意義重大。」山西省文物局政策法規處處長許高哲說。
古建保護領域人才與技術的匱乏,解決起來比籌措資金更難
針對低級別文物古建保護引入民間資本,解決了資金來源問題。那麼這些老建築的生存難題就迎刃而解了嗎?
今年5月,經重新整修的太原老歷史風貌街區食品街,重新開街營業。其中,一座改造為私人會所的民國建築「惠公館」格外引人注目。其前身,是1934年「晉綏鐵路銀行舊址」,是民國時期山西省的一家重要金融機構。
今年4月修繕完工後的晉綏鐵路銀行舊址,與記者印象中的外觀有很大不同。「之前都快成危房了,如果不是我們接手,就破敗坍塌了。」目前這座建築的實際管理人、惠公館的劉經理介紹,「投資了700多萬元,將外牆後來糊的水泥扒了,按原來痕迹進行修復,裡面的建築風格也盡量遵循民國風貌。」
經記者調查發現,晉綏鐵路銀行舊址的修繕,並未獲得太原市文物部門的審批,修繕過程中設計、施工隊伍是否具有相關資質,也已不得而知。「民間力量對文物保護的參與,要在法律法規的框架內運行。」許高哲表示,應對此領域加強監管,以確保被認領文物的維修、管理嚴格按照相關法律法規進行保護。
此外,古建保護領域人才與技術的匱乏,解決起來比籌措資金更難。據了解,山西省內有資質承擔古建維護的施工單位有10餘家,其中只有4家有甲級資質,有資質有能力做木建文物保護的技術人才奇缺,憑如此薄弱的維修力量,根本做不過來。「大學裡沒有古建維修工藝專業,沾邊的建築系也只是能幫助職能部門制訂遺產保護規劃,能夠提供技術傳習的人才和作坊也在逐漸消亡。」 太原理工大學建築系王金平坦言。
除了維修工匠,看護人員同樣缺乏。記者調查發現,大多數縣級以下文保因人手不足只能是被動保護,平時大門緊鎖。而散落于山村黃葉間的古建,能達到一個老人一條狗,就算境況不錯。對此,晉城出台的新規要求縣保根據實際選聘專職保護員,看護補助經費分別由文物點所屬的縣市區財政專項經費列支。此前,晉城500餘處市級以上文保單位均全部配備了專職文物保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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