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懷念丨紀念王伯敏先生辭世一周年
永遠的懷念
紀念王伯敏先生辭世一周年
「半唐齋里人長樂,書劍長隨落日斜」。2013年12月29日夜晚,中國美術史學泰斗、中華人文正脈的集大成者、中國文人畫一代宗師王伯敏先生在杭州安祥辭世。離世之前十天,老人在半唐齋里還乘興潑寫了一幅花青山水,通透明凈,如琉璃世界。
王伯敏先生離開我們不足百日,慈愛祥和的師母鍾定明老人又在清明花落時追隨她一生相伴的王老先生西去。「良褚瓊琮難比先生真面目,一天花雨落盡人天慈母情」。兩位老人終於又可相伴天國,攜手於蓮花世界了。
本文為慶賀王伯敏老師九十壽辰而作,曾呈閱王老尊前,王老閱文後賜復長信,作為許可。並先後發表於《西泠印社》雜誌和《黃梅禪》雜誌。
二0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值王伯敏先生辭世一周年之際,謹以此文紀念王老,並祈願王老得生安樂,道德長存。
壁上雲山枕上詩
——文人畫大師王伯敏
陸一飛
中國文人畫一代宗師王伯敏前輩,年正九十,是中國美術學院資深教授、美術學博士生導師,中國國家畫院院士、中國國際茶文化書畫院名譽院長、杭州畫院名譽院長,是我國著名的美術史學家和山水畫大家。
王伯敏1924年生於浙江台州,1947年畢業於上海美專,受業於國畫大師黃賓虹,又是徐悲鴻的研究生。
「繼晷焚膏九十春,不描皮相畫精神。丹青畫史黃金屋,禪墨文心翰楮魂!」王伯敏先生通過自己一生的修為和努力,為這個時代創造了豐碩的文化成果。繼承和發展始終是中國文化的核心課題,王伯敏先生一生治史,系統地對美術史和繪畫理論的研究和整理,出版千萬字的著述、專史,這是王先生對中國傳統文化繼承上作的貢獻。以學術研究成果來指導和運用於繪畫實踐,揮灑自在,獨步畫壇,並且在晚年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開創了中國文人畫在這個時代的新格局,所以說王伯敏先生的繪畫史研究和繪畫創作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二大貢獻,成功地解決了繼承和發展二大文化核心問題。王先生的繪畫實踐成為中國畫家「理」和「行」完美結合的實證和典範。
王伯敏先生出經入史,著作宏富,以中國美術史研究獨步當世,為學林公推巨擘。他是二十世紀下半葉我國美術史學科的重要奠基人和傑出的帶頭人, 1992年國務院頒獎,表彰王伯敏「為發展我國文化事業作出突出貢獻」,2009年榮獲國家美術最高獎——首屆「中國美術獎·終身成就獎」,2011年榮任中國國家畫院院士,被譽為「畫史通儒」、「七史罕人」,是當代學術界公認的中國美術史研究第一人。
2013年夏秋,為祝賀王伯敏先生90壽誕,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國家畫院、中國美術學院、中國國際茶文化研究會等單位隆重舉辦《人文正脈——王伯敏書畫展》和《畫史南山——王伯敏九十日課展》,通過這些展覽,在一篇篇手稿、一筆筆字跡、一幅幅畫作後面大家看到的是王先生肩上所負的歷史使命感和學術智慧。而後在中國美術學院舉辦的《畫史南山——王伯敏九十日課展》學術研討會上,大家對王先生的學術高度、治學方法作了充分的推崇和肯定,在這裡我想側重談談對作為文人畫大師的王伯敏先生繪畫理解和王先生晚年作品的禪意之美,向各位專家、賢者請教。
優秀的中國文人畫,應是畫者見地、功夫和境界的一合相。文人畫是中國藝術的靈魂所在,中國文化不可言傳的思想、精神都可以在文人畫的筆墨境界里得以體現。藝術家的思想深度和修養程度決定了作品的境界和品格。作為積學大儒、藝術大師的王伯敏先生,對傳統繪畫技法和理論進行系統的研究和梳理,結合對歷代山水畫的研究總結,著眼傳統山水畫在章法、空間、透視處理、墨法、水法等特點,發表了一系列精闢的見解,如專著《中國畫的構圖》,並提出著名的「七觀法」理論,即步步看、面面觀、專一看、推遠看、拉近看、取移視、合六遠,並著文闡述。「七觀法」被列入《中國美術辭典》。進而提出了適合中國山水畫表現的「六遠」理論:高遠、深遠、平遠、闊遠、迷遠和幽遠這六種具有獨特藝術性的山水畫透視法。
歷史上對中國畫的筆法、墨法都早有系統論述,卻很少有人關注到用水的方法。王先生對繪畫創作中至關重要的用水理論聯繫自己的繪畫實踐,對山水畫技法中用水之法作了規律性的認識和總結,提出中國畫的「水法」理論,即「水調墨、水帶墨、水破墨、墨破水、水破色、漬水、潑水、凝水、鋪水」九種,繪畫界稱為「水法九種」。對繪畫界產生深遠影響,並在自己的繪畫實踐中身體力行。萬物依水而活,水能潤含萬物,水法的運用,使王伯敏先生的山水畫「潤含春雨」、「元氣淋漓」。凝水法使畫面「一錢老松煙」之上罩上一層冰清玉潔般的「凝度」,晶瑩剔透,出現玉質感。輔水之名起自黃賓虹,而輔水之用早在元、明作品中即可見到,以黃賓虹老人運用至極致,至當代則由王伯敏先生重視並得以妙用,在畫面必要處輔施以水,以水為墨,任意運化,使畫面出現奇妙的層次,畫面因輔水而生動調和。「淡若無」,其真空妙有處,即是詩境。用水之法,使畫家的心聲和詩情畫意化為一境,水墨交融,墨彩淋漓,並使畫面虛實相融,和諧統一,充滿靈性之美。
黃賓虹先生多次提到古人筆法五要:平、留、圓、重、變。平則如錐畫沙,沉著穩健,運筆時力透紙背,意在筆先,氣往上提,筆往下沉,線提得起,凝得住,畫者精氣神全聚於此。留即屋漏痕,凝鍊生動,筆能留得住,便有盤旋蜿蜒之姿,即篆籀之氣。圓則使轉有度,行雲流水。重則如高空墜石,不輕不飄,其重在骨,骨重則神清。變則八面出鋒,規矩從心而變幻莫測。這是中國書法和繪畫的心法所在,對應王伯敏先生的用筆一一得到應證。觀王先生揮毫,如運太阿之劍,百鍊鋼而繞指柔。
伯敏先生有詩句:「筆法千年繞指柔,而今墨法獨悠悠。」其用墨法直接黃賓虹,層層積染,蒼潤華滋。王先生有長期養墨的習慣,以脫膠松煙古墨加以調養,用時宿墨剔亮有凝度,點、線富有立體感,草木微茫處似有微微堆起的質感,一點如漆,猶如「凝霜」。
王伯敏先生的繪畫不僅在墨法、水法、構圖上匠心獨運,對於色彩也作了長期的研究和關注,四十年代入上海美專學習油畫的經歷使他兼具中西視覺審美的包容,比一般傳統畫家對色彩的感受更為敏感和豐富。加之長期對敦煌壁畫及色變的研究,使其用色方法更加直接和大膽,很多情況下以原色直接上色,剔透乾淨,不假刻意設計和思索,而以巧妙用筆之法表現用色的豐富變化。計白當黑,空間處理上安排巧妙,把空白當畫面在處理,江天一色,盡得妙境。煙雲飄沒處起、承、轉、合明明白白卻又不露痕迹。實中虛,虛中實,特別注重空間意境之美,這是伯敏先生繪畫特色的又一著眼點。畫幅不論盈丈咫尺,讀來都有完整的節奏感和韻律感,讀畫即是讀詩。
分明在筆,融洽在墨。王伯敏先生的用筆、用墨、用彩、用水無不以「見筆」為究竟處,見筆即行筆之跡,須了了分明,用筆處筆筆有來路,筆筆有去脈,「見筆」二字可以說是中國傳統繪畫的關鍵處。讀書為養性,行路可明理,入理而明,明而行,行而證,證而悟,悟而化,王伯敏教授以理論研究的成果來指導繪畫實踐,使理論在繪畫實踐中得到印證和發展。理論先行,又能在實踐中腳踏實地地得以啟用和落實。
明末董其昌提倡以禪宗「南頓北漸」相喻中國繪畫,文人畫一向來被看作中國繪畫的正統和藝術高峰的標誌,「暢神達意」、「寫心」一直是歷代文人畫家的精神追求,文人畫重內涵、重才情、重品格、重學養、重風骨,追求意在筆先,追求畫中有詩意,追求詩性和詩心,追求不似之似,追求神采,追求境界,追求超越,追求靈性之美,追求繪畫表現不拘一格,有法而無法,無法而生至法,追求畫家的性情、意趣、思想情操自然而發,追求自然率真之美,追求心靈解脫和流露,自由自在中以書畫來表達內心的真如世界。作品以可靠的筆墨為依據,以抒寫心聲為歸旨,以表達內美為本懷,以空性、禪境為究竟。縱觀王伯敏先生的繪畫實踐,妙法自然,積健而行,發於心,合於道,這正是印合了中國文人畫的精神特徵。王先生在1959年著《談「文人畫」的特點》一文,在五十多年前對「文人畫」提出了宏觀的論述,並用一生的研究和實踐來加以映證。王先生曾說過:「我是為理想而作畫,為自己的追求而繪寫。」這分明是以寫江山之真而寄託自己的本心。「揮毫重磊落,山水有清音。」這是王伯敏先生繪畫的寫照,深邃的思想、廣博的學識、高格的情懷、長期的修養、加之明理見性後爐火純青的筆墨表現手法使書卷之氣、優雅之韻縱貫其作品,以中正、磊落之筆出萬里江山清妙之音。天韻悠悠,思接千載,直接體現著中國文人畫的大雅境界,開創了當代文人畫的至美新境。
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可以用「正、清、和、雅」四字來表達,這是人文正脈、是中華文化民族性的核心價值觀所在,而王伯老的學問、繪畫藝術和一生修為正是這四個字的寫照。王老自謙「畫畫是我讀書餘事」。「讀書倦了畫雲山,落墨燈前不令閑」,誠然如此,王先生畢生大量的時間精力在著述和研究,提筆作畫是老人的休息狀態,放鬆精神的一種方式,沒有壓力不具任務,自由自在把所思、所想、所感、所悟淋漓盡致地在筆下流淌和表達。長期的人文涵養,造就自由的身心如不系之舟,使「隨類賦彩」、「應物象形」、「無心點染」成為可能。
殊勝的因緣使我有幸追隨、親近、從學王伯敏先生二十餘年,親見了敏翁創作生涯中這一重要階段繪畫的變遷。歷史往往有驚人的相似處,作為一代宗師的黃賓虹先生之繪畫也是以八十歲前後作為分水嶺的,伯敏先生在八十歲之前的繪畫風格以氣韻生動、逸筆洒脫為特點。筆者觀察,以2003年歲次癸未為界,在伯敏先生八十歲生日的前後突然透現了令人振奮的消息,那個階段的作品真力彌滿,沉雄內美之境與先前所作判若兩人,逾加渾厚華滋、氣象萬千,作品的氣局更加完整,如春風大雅般的恢宏和飽滿,朴茂蒼芒中內蘊著勃然的生機和力量,稚拙天真中盡現骨法用筆,色彩也更斑瀾迷離,耐人尋味,並且進入了一個熱情創作的高產階段。此時的畫作用水、用色、用墨、章法構圖都更加大膽和洒脫,大有不破不立之勢!至此大家內心清楚地知覺到,王伯敏先生逐漸進入了通會之際、心手雙暢的變法之境,進入了一次重要的飛躍。這是大家期盼已久的狀態,在八十歲這個美妙的時刻終於如期而至。在這之前的2001年,老人七十八歲時寫過《論畫七絕二十首》,專論山水畫水墨之神化,早早地為這一時刻埋下了伏筆。而2003年《隨物婉轉,與心徘徊》一文,專論中國山水畫的空間處理,提出對空靈、空妙、空疏美的賞識,並創造性的提出「精神空間」一詞。
身安而道隆。日月逾邁,舒展襟袍,歷代大師畢生追求的縱意所如、衰年變法的跡象正在伯敏先生筆下有意無意間真情流淌。中華文明自漢唐以來的中正至大、君子堂堂之氣,需要一種更有力的承載,大道日往,凜然不阿,如洪鐘大呂一般,成為這個民族的審美標準和精神高度。這個時代,需要建立符合時代精神的文化標杆,需要建立符合這個時代審美標準和審美高度。這個時代,是「競走的時代」,是中國傳統繪畫尋找丈人,呼喚大師的時代。
八十初度後,王老曾一度遠離了人們的視線,較長時間移居桐廬,在富春江畔築廬山居,靜心晚學中守拙養和。「歲盡揮毫雲漠漠,更深治史月彎彎……」進一步深入研究學術的同時對繪畫創作再次進入深層次的探究和實踐,在大耄之年,默默地錘鍊著自己的畫風。如歷史上許多大成就者一樣,進入清、定的狀態,渾然無跡,又歷歷清明,以大智慧、大承擔和大勇氣去演繹和完成歷史的使命。高高山頂立,關注氣局境象的宏觀把握和提升,又入深深海底行,在細微處、微妙處步步深入和妙化,一筆一境界,一畫一境界,一日一境界…… 不斷勇敢地捨棄故我,不斷直面超越,沒有絲毫的猶豫。2011年9月20日老人惠我的一封長信中又一次提到了自況:一個讀書人,不能不讀書,不煮茶、不看山、不聽琴、不惜陰……並提到「畫室參禪」「不空而空」……「入甚深般若」、「妙入楞伽」、「星月入禪」……通過當時這些書法作品我們似乎窺測到那個階段的一點消息。
歷代文人畫大家如王維、蘇東坡、趙孟頫、董其昌等等都有親近佛法並與方外高僧交遊的事迹,王伯敏先生與禪門泰斗凈慧長老之間的交往和風雅吟詠成為當代文苑佳話。二位雖未謀面,但之間信息傳遞鴻雁往來一直不斷。敏翁夫子學問之餘有煮茶夜坐的習慣,他的夜坐即如禪定,老人的許多奇思妙想就是在茶罷夜坐中思如泉湧的。2012年的穀雨前後,王老身心舒暢,時有吟詠,在穀雨茶會《穀雨茶吟》之後,詠得一首《壬辰穀雨茶罷入夢鄉——懷凈慧上人詩》:
澄懷極目千山雪,
恣意青空亦道場。
最羨上人琴作枕,
夢中聞得白荷香。
手書稿交由我遞呈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虛雲老和尚得法弟子、「生活禪」導師凈慧大禪師。凈慧老和尚收到王老寫給他的這首詩後欣喜之餘,當天即有《奉和王伯敏先生賜韻詩一首》:
夢裡常懷叩半唐,
煙霞處處古佛場。
遙瞻北斗詩書畫,
落筆燈前萬里香。
和詩由禪宗祖庭四祖正覺禪寺崇諦當家師傳遞給我,當天下午老和尚詩興又來又有《再讀伯敏夫子詩又一首》:
茶罷維摩入夢鄉,
半唐齋里倚禪床。
新詩一曲來天外,
水闊山遙翰墨香。
其中凈老以維摩大士比擬王伯敏先生的修為和德行,「半唐齋」是王老的書齋,這位禪宗大德字裡行間表達了對伯敏夫子的尊崇和對老人「詩、書、畫」三絕的由衷讚歎。凈老二首和詩均已編入詩集《經窗禪韻》。之前王老曾手書「無上智堅固」令我轉奉凈公老和尚。並在2010年春手書生活禪核心思想「覺悟人生,奉獻人生」,由長子王大川先生一行捧至黃梅,當面奉贈凈公,明確表示對凈老提倡「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的生活禪理念的肯定和讚賞。凈慧長老在重印明代版本《三十二相普門品經》和《八大人覺經》時,又專請王老題寫書名。2012年冬季四祖寺禪七起七前,王老又以九十高齡手書《父母恩重難報經》令我面呈凈老,並有親筆書信和凈老請問佛法,凈老也以新著《守望良心》題名相贈尊稱王老為「伯敏教授尊長者」並相約來年春暖花開時要專程來西湖為王老賀壽……重重般若味,在南山北斗之間傳遞著。
2013年4月20日禪門一代宗師凈慧長老示寂,人天眼滅,苦海舟沉。王老聞訊非常悲傷,在身體欠和的狀況下寫了輓聯和四首輓詩,其文如下:
凈慧大和尚千古
講壇弘法激揚天下人協力造化
蒲團夜坐心隨太古雲悠然八荒
癸巳夏至王伯敏勒石
悼黃梅法師圓寂
癸巳四月二十日高僧去極樂世界
一、
神州水碧天方淡,
淡及黃梅鼓石蛙。
斯時法門悲寂寞,
可明寺里一杯茶。
二、
天地無聲勝有聲,
經藏千卷白雲封。
維摩得疾今何在,
鄂北峰頭丈二峰。
三、
半唐屋角獨支頤,
似見虎頭落淚時。
一筆一禪圖一卷,
浮境陳紙墨華滋。
四、
大師贈偈貴在真,
內有暢神亦悲吟。
供果盤中愛國篇,
報恩日日喜逢春。
四首悼詩刊登於《黃梅禪》紀念凈慧大師專刊,是二位大師詩興和友誼的表證。邢台大開元寺的修復凝結了凈慧長老七年心血,2013年初秋,明憨大和尚升座前夕,伯敏老人又抱病為大開元寺題寫「開元樓」匾額。
近年來王伯敏先生非常關注禪畫研究,並多次關注當代禪畫大師圓霖老和尚的禪墨作品,看到圓公作品禪意妙境,非常讚歎,有「畫到青空空即色,叢林坐寂硯生潮。」等評語並親筆為在編的圓霖法師書畫集題詞寫序,明確提到藝術審美的三個層次:能、妙、禪境。直接把禪意境界提到藝術審美的最高層面。對繪畫作品禪境的肯定並在自己的書畫詩文中反覆表達,如八十七歲山水作品《無盡藏》題寫《大方廣佛華嚴經》句子「如風游虛空,所行無障礙。」及多次書寫《般若心經》等經文後題記的心得,把親近佛法落實在心地功夫上,化成了真修和妙用。可以看到王老老年審美思想的升華和內心的歸處,這是王老作為當世文人畫代表的超越處。
山水造化,天地文章。重新回到西子湖畔的王伯敏先生,揮毫濡筆,一任自然,頃刻間水墨氤氳,彌久彌新。老人依然那麼寧靜,那麼含蓄,平淡天真中又是那麼肯定。花落枝頭,水到渠成,這時候他的筆下是純凈透明的,因為他的心是清澈無染的。當人們再次看到他的作品時,驚呼稱這位老人:「筆墨出神入化!」化是修和養的結果,化是參和悟的結果,化即是融會貫通,即是不著前境,即是與古為新,即是鳳凰涅槃!
繁華落盡後的畫面,平平淡淡。沒骨畫山,雲水渺渺。「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畫為心化,畫已是老人精神世界的寫照,筆下流淌的無聲詩,是心的聲音,是大美之境,坦坦蕩蕩,不遮不掩,是真性真心對這個世界的交代。
此時此刻的王伯敏老人,歲月在染白著他的雙鬢,雙耳雖已失聰,眼神卻還是那麼睿智,那麼慈祥。在晚晴的歲月中,讀書、吟詩、煮茶、看月、研硯、鋪水……一切那麼從容,一切那麼淡定。
「吾道心存拙,不求小巧榮」從大量存世的作品可以看到王伯敏先生是八十歲前後進入繪畫藝術的高峰期的,並且經歷了八十至九十歲十年間一次次的變法而鳳凰涅槃日臻化境的。八十歲至八十六歲、八十七歲的作品以渾厚樸拙為表現,而近一兩年的作品更是向上一著,淡定自在中了無掛礙,透露出疏鬆空靈的禪境之美。尤以八十九歲壬辰年作品,「松、凈、空」中盡得風流。畫為心聲,畫是心的外化,王老晚年繪畫的燦爛、純度和高度來自於他內心世界的寧靜和從容,來自於他內心世界的寬廣和高度,來自於他的身心合一。
王伯敏先生的畫展《人文正脈》和《畫史南山九十日課展》,是老人在九十歲時將自己的實修實證向世人後學的和盤托出和真心告白,希望的是將中華文化將人文正脈代代相傳,2013年11月深秋,王老又有「人文俱進」的題辭,這是這位可敬的文化老人的深心所在。
王伯敏先生抱著一顆真心,守著一顆文心,堅守中華文化的民族性道路。他的修身、養志、治學、創作之路,對中國文化的修學者具有典型性和示範作用。「畫史南山、丹青北斗」,王老的美術史學成就和繪畫成就,足以證明伯敏先生修學的見地、功夫和方法,是一條可以走得通的康庄大道,以他自身的實踐,為文化學人提供了走向成功的可能。王老的一生,是人文精神貫注的一生,是人文正脈傳承的一生,王老身上承載了太多重要的文化元素和信息,因此,研究王伯敏先生,解讀王伯敏先生意義重大。
門人 陸一飛
癸巳中秋,天心月圓之時於潤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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