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界的伉儷情深——少年執手 相約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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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頭髮變銀白了,可金子的心是不會變的。」
「 乃迭,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這是一對翻譯界的鶼鰈眷侶,這是一段遠渡重洋跨越國界的動人愛情,這是一段橫貫中西文化的不朽傳奇……
楊憲益,中國著名翻譯家、文化史學家、外國文學研究專家,曾被稱作是中國最後一個「士大夫」、「洋博士」和「革命者」於一身的知識分子。他翻譯的作品遍及中國古典文學、現代文學、當代文學等各個門類,共計近千萬字,被學界譽為「翻譯了整個中國的人」。
戴乃迭,原名Gladys B.Tayler,楊憲益的妻子,婚後更名為Gladys Yang,生於北京一個英國傳教士家庭。她是中國文學出版社的英籍專家、在國際上享有崇高聲譽的翻譯家和中外文化交流活動家。
新婚:1941年攝於重慶
楊憲益和戴乃迭是40~90年代活躍在中國文壇的翻譯界泰斗,更是一對驚才絕艷、絕無僅有的夫妻翻譯大家。熟悉他們名字的外國人遠多於中國人,因為他們是最早把中國古典文學名著譯成英文的作家之一,作品從先秦散文、詩經楚辭到《水滸》、《紅樓夢》、《魯迅全集》,以至現當代文學作品等百餘種,蜚聲海內外。他們的翻譯事業持續了半個多世紀,他們的合作被譽為珠聯璧合、不可替代。不過光看名字可能沒多少人有興趣,還是看看倆人的合影,相信會多出些聯想。
一、出身
先來說說楊憲益先生——一位「陰差陽錯」成就的翻譯大家。1915年生於天津,楊父早年留學日本,後任天津中國銀行行長,家族曾烜赫一時,風光無限。他自小便過著少爺一般的生活,生活富足,但他並沒有養成驕奢的性子,反而愛上了讀書,尤其是國學與史學。21歲入英國牛津大學莫頓學院,才華橫溢,在學校內名聲極佳。研究古希臘羅馬文學、中古法國文學及英國文學。他還被推舉為牛津大學中國學會主席,其秘書是一位英國女子,中文名——戴乃迭。這位女子成為了他一生的伴侶,此生的摯愛。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楊憲益滿腔熱忱,為國吶喊。他在倫敦組織中國學生集會以及各種愛國主義活動,四處做演講,呼籲大家為抗日募捐,將中國協會發展到了1000餘人,錢鍾書、楊絳等皆是其中一員。40年回國在重慶中央大學等學校任教,43年後在重慶北碚及南京任編譯館編纂;解放後53年調至北京外文出版社,開始了長期穩定的文學作品翻譯工作。作為主要譯者和實際主編,楊、戴共同支撐英文版《中國文學》雜誌近50年(自51年創刊以來,這份刊物一度是中國文學作品走向世界的惟一窗口)。
戴乃迭女士,英籍漢學家。原名Gladys Tayler(婚後改為Gladys Yang/格萊迪絲·楊)。父親是一位英國傳教士。1918年戴生於北京,在中國度過6年美好的童年後隨父回國。在楊憲益34年赴英留學期間,與之相識相愛。41年倆人返回中國、結為夫妻,並共同長期從事翻譯工作。雖然沒有加入中國籍,戴乃迭卻一直把婆家的國家當成了自己的國家。她不僅學會了中文,會寫一筆正楷小字,還能仿《唐人說薈》用文言寫小故事,文字娟秀。「文革」中無辜遭遇4年牢獄之災,99年因病去世;在去世後出版了自傳《我有兩個祖國》。
二、中西合璧的愛情
兩人在牛津大學初見時,戴乃迭便覺得這個中國學生斯文有禮,在日後的相處過程中發現這個人簡直才華橫溢,他喜愛飲酒作詩,收集字畫,十分瀟洒,還十分熱愛自己的國家,儼然是一位翩翩公子。就這樣,乃迭愛上了這個男孩兒。因為愛他,為了更加了解中華文化,乃迭改法國文學專業為中國文學,成為了牛津歷史上第一位獲中國文學榮譽學位的英國人。而在楊憲益的眼中,她除了美麗的外表,還有一顆純潔的心,她聰慧溫婉,沒有一絲一毫英國上流社會女孩兒的虛榮和驕傲。就這樣,兩人牽起了手。
可那個年代,異國戀並沒有現在這樣普遍。他們的愛情受到了來自多方面的阻礙。來自身邊人的指指點點自不必說,可最大的阻礙還是那如溝壑般的國界之限。1940年,彼時的中國硝煙四起,戰火紛飛,而楊憲益也已家道中落,早逝父親留下的財產被叔叔投機虧空,家中錢財悉數散盡。即便如此,一心報國的他拒絕了哈佛對他的聘任,毅然決定回到祖國。這也就不得不面臨著與乃迭的分離。可沒曾想到,這個21歲的英國姑娘,竟然願意拋下英國的一切,跟他一道去中國。她表示:「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直到這裡,他們之間福禍相隨、生死相依的感情已足夠讓旁觀者為之動容。
可乃迭的母親知曉後暴跳如雷,以詛咒式的語言警告她:
而楊憲益的母親聽聞兒子帶回來一個金髮碧眼的女人,驚嚇過後也病倒了。但是這都沒有阻止兩人愛情的步伐,兩人相愛成痴,矢志不渝。
三、執子之手
1941年,兩人身著唐裝,在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和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的見證下,他們結婚了。自此之後,終其一生,他們都沒有辜負過對方。
婚後,他不得不四處教書以維持生計,對於乃迭,他心中有愧,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怎麼對得起乃迭遠渡重洋來追隨自己所做的犧牲呢?可乃迭卻絲毫不在意,這個受中國文化熏陶浸染的女人十分賢惠,她用那顆始終未曾改變過的赤子之心始終溫暖著他,陪他一起走過物質匱乏、戰火硝煙的凄風苦雨。他們的愛情非但沒有被柴米油鹽打敗,反而更加深厚了。
他為了她,在生活中大部分時間都用英文交流,
她為了他,不僅學會了中文,學會了寫正楷小字,還學會了用古代漢語寫文章。
四、翻譯事業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他們共同進入外文局工作。夫妻二人合力,譯出了無數的佳作。在外文局工作時期,最常見的場景就是,他手拿一本書,一邊看一邊口譯,而她則飛速地敲著鍵盤,最後將英文斟酌潤色。兩人相互配合,相輔相成,完成了一部部高質量的佳作。
楊憲益只用了5個月學習希臘文和拉丁文就通過牛津入學考試。24歲時,他一口氣把《離騷》按照英國18世紀的英雄雙行體的格式翻譯了出來。之後的成就更不必說。楊憲益是把《史記》推向西方世界的第一人;他翻譯的《魯迅選集》是外國的高校教學研究通常採用的藍本;與夫人合作翻譯的三卷本《紅樓夢》,和英國兩位漢學家合譯的五卷本(譯名《石頭記》)一併,成為西方世界最認可的《紅樓夢》譯本……他還翻譯了《離騷》、《資治通鑒》、《長生殿》、《牡丹亭》、《宋元話本選》、《唐宋詩歌文選》、《魏晉南北朝小說選》、《老殘遊記》、《儒林外史》等經典作品。1982年,楊憲益發起並主持了旨在彌補西方對中國文學了解的空白「熊貓叢書」系列,重新打開了中國文學對外溝通窗口。這套叢書里,既有《詩經》、《聊齋志異》、《西遊記》、《三國演義》、《鏡花緣》等中國古典文學經典,也收錄了《芙蓉鎮》、《沉重的翅膀》以及巴金、沈從文、孫犁、新鳳霞、王蒙等人的中國現當代文學作品。
今年9月,中國翻譯家協會授予楊憲益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該獎項於2006年設立,是表彰翻譯家個人的最高榮譽獎項。楊憲益是繼季羨林後獲得該獎項的第二位翻譯家。有人說他「幾乎翻譯了整個中國」。
楊憲益的成就與他的夫人的幫助是分不開的,因此他的每一部譯著,後邊都會跟著她的名字——戴乃迭。
這對翻譯界的神仙眷侶,情深伉儷有了如是成就羨煞了世人,卻也經歷了異常的艱辛。
五、災難重重
戴乃迭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她摯愛的丈夫和翻譯事業。她對金錢也毫不在意,為了配合楊憲益湊足4萬多人民幣捐錢買飛機,她賣掉了母親和婆婆給的所有首飾。卻因為自己的外國身份經常遭受無端的猜疑。解放前,工作單位懷疑她是共產國際的代表而解聘了她;解放後,又因此多次成為被攻擊的目標。儘管她從不過問政治,但「文革」開始後,他們倆都不能倖免地成為被攻擊的目標。1968年4月的一個晚上,由於被懷疑是英國特務,楊憲益被捕了;不到半個小時,戴乃迭也被帶走了。他們被關押在同一所監獄,卻無法相見。
待四年的牢獄之災結束後,二人終於重聚,可他們的兒子早已在當初的批鬥中得了精神分裂,死於病發時的自焚。當日母親的預言一語成讖,望著昔日溫馨的家園如今卻如此頹廢,失去了自己的至親骨肉,她雖然痛徹心扉,但卻說她從未害怕也從未後悔,這一切也許是上蒼在嫉妒他們的愛情太美好吧。
因為愛他,她愛上了這個帶給她傷痛和不幸的國家,
因為愛他,她願意一生一世留在這裡,無懼白雲蒼狗,世事變遷。
他們二人用寬廣的胸懷,原諒了那個時代,放下了那些苦痛,一直在做著於國於文化傳播有意義的事。從此夫妻倆每日形影不離。他們看淡一切身外之物,抗美援朝時期,他們湊足了4萬多元,捐款為中國買飛機,後來把自己收藏的明清字畫,無償捐獻給故宮,不斷地翻譯中國經典名著,將中華文化推向世界…..坎坷的人生和深重的磨難,從未改變過他們正直的品格和憂國憂民的胸懷,富有傳奇色彩的生涯也是近代中國知識分子艱難曲折路程的一個縮影。
兩個人就這樣一直相依為命,直到白髮蒼蒼。
六、與子偕老
後來,乃迭得了老年痴呆,他一直在身邊照顧她,喂她吃飯,而且這一生也沒讓她做過家務。
再後來,這個他寵愛了一輩子的女人還是病逝了。他悲痛欲絕,為亡妻寫下了一首詩:
早期比翼赴幽冥,不料中途失健翎。
結髮糟糠貧賤慣,陷身囹圄死生輕。
青春作伴多成鬼,白首同歸我負卿。
天若有情天亦老,從來銀漢隔雙星。
她走後,他整個人彷彿被抽離了一般,停止了一切翻譯工作,常常坐著發獃。
有記者去採訪他,問他是不是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意義了,他點了點頭,記者接著又問:你這是因為夫人不在了嗎?他回答:「是。」
2009年11月24日,楊憲益辭世,享年95歲。
自此,這對翻譯界伉儷的故事,成為了讓人唏噓不已的傳奇……
郁達夫的侄女,畫家郁風曾為乃迭畫了一幅畫,畫像上方寫有兩行小字:
「金頭髮變銀白了,可金子的心是不會變的。」
我們相信,縱使青絲變白髮,滄海變桑田,這份跨越了國界、文化的曠世戀歌,依然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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