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親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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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二十九分，帶著夢境里的傷心，清晰地醒過來。

——近來總是不斷夢見早已離開多年的爺爺，夢見他在各種日常場合的言行舉止。或許是如今的我對過去虧欠的一種彌補——爺爺被診斷為肝癌晚期的時候我才八歲，根本不明白致命性癌症會重新定義生死界限的殘酷性。每日照常上學、遠遠地在爺爺病床前發獃，望著曾經騎二八大杠接我上下學的人如今連呼吸都要耗費他太多的力氣。

我真的太不懂事了。少時的我虧欠疼愛我的爺爺太多孝心。那時候的我是用每一個那般年齡的稚童都會擁有的天真爛漫逗得老人的開心，卻從來沒有真正醒悟過，用自己開悟的孝心去關心在大去之期邊緣抗爭的爺爺——而是以一知未解的戒備去警惕並落實大人們告訴我的"會傳染"。

只恨如今頓悟太晚。

在他離開十幾年後，才後知後覺，體會到閑心缺席帶來的沉痛遺憾。

如今每每夢見的場面都是他在艷陽高照的日子裡背手散步、在一大家子都在場的飯桌上舉箸大笑、甚至是騎著那輛橫杠自行車笑嘻嘻迎我而來……

他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日子裡，丟失了太多歡笑，所謂的天倫之樂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如今夢裡的開顏是否是我內心深處想給他的彌補呢？

可是，如今，除了一方濕濕的枕巾，我卻什麼也給不了、做不了了。

只是史鐵生《秋天的懷念》依舊是不忍卒讀。母親忍著巨大的病痛，安慰他、鼓勵他的片段太像他在最後的歲月里依舊會強忍傷痛對著我的感覺。

諸如《最愛》、《泰坦尼克號》等與生死告別相關的作品還是不敢再看第二遍。它們帶來的共鳴感只會讓我想起那個不曾盡孝的無知女孩。

一個月前的夜晚，我和他飯後散步。買了一個復古的「光明」冰磚之後，我們絮絮談論往事，忽然地又提到那是爺爺身體尚好之時最愛給我買的夏日甜品，再追憶許多，而後情緒失控，在淅瀝的雨中舉著傘啜泣以至於嚎啕——只是沒有料到，從那之後，回憶卻真似綿長的海浪，時不時地向我扑打而來。

如今，即便我會在吃一個冰激凌的時候想起他，看到老牌自行車的時候想起他，以朦朧淚眼彌補缺失的關懷，再無力回天!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此刻的開悟帶給我的，是珍惜身邊人的反思。孔子說對待父母最難做到的便是「色難」二字，其實不止是至親，對待任何愛我們的他們，我們都需要給他們一個好的臉色。在情緒即將決堤之時，再回想一下最初給予我們愛與關懷的他們，也唯有以一個溫和的態度、一副溫柔的臉龐，才能彌補再也無法填補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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