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生活中關於父親的幾件小事

來自專欄申屠說8 人贊了文章

去年的舊文了，改了改

小時候，大概也就三四歲吧，那個時候父親和母親都在車床廠工作，具體多少錢一天我忘了，反正很少。那個時候，我很挑食，只想吃葷。我如果一周不吃一次肉，我就會像個二傻子一樣站在他們面前流口水，然後爸爸就會用他們為數不多的工資去給我買肉吃，所有的肉都會在我碗里。

我小時候膽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敢一個人睡。我中午要睡午覺，我爸就把蛇皮袋剪開，鋪在他工作的車床旁，噪音非常大，但是我睡得很香。醒了之後，爸爸會給我五毛錢，我會去不遠的小賣部，買辣條，三個和尚，七個小矮人……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一天五毛錢意味著什麼。

上幼兒園了，我是外地人，那個時候外地人要在無錫讀書除了學費還要交一大筆學雜費還是什麼的，家裡那個時候拿不出來這麼多錢。大夏天的中午我爸騎了20多公里自行車去一個舅舅家裡借錢，那個舅舅看不起我爸，怕我爸還不起錢，就沒借錢還一頓冷嘲熱諷。我爸脾氣很暴躁，但是為了給我借錢上學什麼都沒說，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那個時候上學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包括這個事兒也是我媽後來告訴我的。

無錫的小學對拼音十分重視，我記得那個時候每天放學都會發試卷那麼大一張紙，正面反面密密麻麻都是拼音，老師要求回去每一個都要讀熟，第二天會在課堂上抽查，如果讀不出來就留在學校等家長來接。放學回家我爸就教我讀，我比較笨吧，總是讀錯，每次錯了就是一頓打，那個時候酒瓶，皮帶，凳子，棍棒等東西都基本試過，據我媽說我整個一年級腿上不是青的就是紫的，沒怎麼正常過。我爸打歸打，但是每次都會陪著我把拼音讀完，所以我一年級基本上沒被留下來過。從一年級以後，我爸再也沒有打過我一次，不管我犯再大的錯，做的再不好。

上初中，不懂事，把別人打了，晚上放學被一堆人堵在了學校門口，晚上回家身上很臟，眼鏡也碎了。

爸爸：「怎麼回事啊？」

我：「今天上體育課摔的。」

爸爸（風輕雲淡）：「哪個老師的體育課？我明天找他去。」

我：「算了吧，都是我自己摔的！」

爸爸：「那你告訴我，你們體育課學的柔道還是跆拳道？」

我：……

爸爸：「被誰打成這樣的？打個架都打不過人家？」

我只能老實交代。第二天我爸帶了一批人，堵住了那個人，讓他叫家長來。那邊家長來了之後，我爸說：「我兒子先打了你兒子，是他不對，我讓他道歉。你兒子同樣打了我兒子，也要道歉，但是，你兒子打人就打人，不該把他眼鏡打碎，這個你們得賠。」後來經過一番交涉，我們互相道了歉，他家也賠了我眼鏡錢。那天回到家，我爸摸著我腦袋說：「你也不小了，不要在干這種小孩子的事了」，我，無言以對。

初中畢業，成績下來了，那天下午我們還在學校里打籃球。我爸來了，問：「成績知道了嗎？」

我：「成績已經出來了，但是還沒去老師那裡問。」

爸爸：「那走吧，去你老師那兒看成績。」

我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不想去，就說：「爸，你幫我去看吧，反正都一樣，我再和他們打會兒籃球。」

我爸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很嚴肅的說：「那就不去了嘛，走吧，回家吧！」

我趕緊上前拉住他，悻悻地說：「要去，要去，我們一起去。」

走樓梯的時候，我爸說：「自己的事，要自己來，自己都不關心，還指望誰關心你的事兒？自己要對自己負責。」

到辦公室里，一看成績，果然沒考好。我看了成績就像溜，因為實在不想聽老師數落我，但我爸卻拉著我坐了下來，向老師詢問今年的成績情況，我該怎麼填志願，未來的一些發展情況。我知道，他比我更關心我的事兒，他比我對自己更加負責！

因為成績的關係以及江蘇省那時還沒有開放外地人高考的政策，我不得不回到四川老家讀高中，回到這個我從來沒有呆過的故鄉。我們村比較貧窮，那時還是泥巴路，走慣了馬路的我相當不適應，邊走邊抱怨。

我爸卻說：「我和你媽從小就走這種路，從來沒有抱怨過，你在鬧什麼？」

我閉嘴一會兒之後，我爸又補了一句：「你要儘快適應這裡，以後我和你媽都不在你身邊了。」

當時，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好像聞到了自由的味道。直到我進高中那天，他們幫我弄好宿舍，並且告訴我要和同學處好關係，然後他們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媽給我打電話，他們已經在火車上了，我媽帶著哭腔說：「兒子，爸爸媽媽走了，以後我們不在你身邊，你照顧好自己。」

我感覺我的內心很酸，鼻涕止不住的往外涌。我簡單說了兩句，壓制住了內心的不舍，假裝不在意的問：「爸呢？怎麼不跟我說話？」

我媽說：「你爸在抽煙呢，一直沒停過！」那一刻，我再也壓制不住了，我慌忙掛掉電話，一個人蜷縮在床上抽泣！

從那時我知道了，自由的代價十分高昂，並且一向如此。

高考結束，我高中畢業了。那時我是打定主意不會復讀的，我要馬上去擁抱更廣闊的天地。但我爸他們則認為，考的不好還可以再復讀一年，畢竟年齡還小。成績出來那晚，電話沒有停過，但就是沒有我爸的，後來我打電話過去告訴了他成績。

我爸說：「好，知道了。」

等到劃線出來，我一看，果然剛剛過二本線，我對自己很不滿意，思考了兩天，我給我爸打電話說：「爸，我還想復讀一年！」

我爸：「復讀什麼？你考上個本科我就燒高香了，還復讀？」

當時我很納悶，心裡想著，復讀不是剛好順了你的意嘛！然後我爸嚴厲制止了我想要復讀的想法。等到填志願的時候，我爸只說了一句：「這個你爸已經不懂了，你自己選擇自己的路。」

我自己找老師填了所有的志願，後面面臨這種事，我都自己做決定，自己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後來有一次，我和我爸出去喝酒，我爸喝醉了，聊起我復讀那個事，我爸說：「讀高中太累了，而且你現在的時間挺寶貴的。」

大三即將結束，我要找地方實習了，我爸讓我去無錫。他先問我想做什麼，我和他交流過之後，他開始幫我找朋友，聯繫實習的事情。後來我改了主意想進保險業看一看，我爸又托朋友，讓我進平安實習，我能有機會選擇自己實習的地方，全是因為我爸，我真挺幸運的。還有我上次寫的，我第三次被W拒絕，我爸只是拉著我喝酒到半夜。

去年，大學畢業了，我以前真是沒有這種感覺。那天拿了雙證，我哥走了（我和他從小在一起，大學更是一個學校，一個專業，一個寢室），我也沒去送他，我不敢去送他！後來，大家把東西收拾好，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整個寢室的空氣里瀰漫著離別的悲傷，我實在綳不住了，跑到天台去抽煙，給我爸打電話，說我好難過，我爸說了一句：「好好工作，已經不是學生了，社會有更多需要你去學習！」

上個月，我辭掉了工作，思來想去還是想做自媒體。於是，我給我爸打了電話，特別嚴肅地說了我的想法。（我跟我爸很少那麼嚴肅的交流，我們的大部分交流都是在扯犢子）

我爸特樸素的說：「你說的這個你爸我又不懂，你想去做就去做嘛，你自己不後悔就好了。你想要什麼支持和你爸說一聲，老爸儘力而為。」

卧槽，就在那一瞬間，我爹這一番話直擊我的靈魂深處。

然後我們又溝通了一下我媽大概會是什麼想法，我爸自告奮勇的去幫我做了我媽的工作……

最後，我爸問：「你是不是會有那個公眾號？你要是有了跟老爸說，老爸第一個去關注！」

你們可能不是很清楚我做自媒體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我在沒有收入的情況下會啃老；這意味著當有朋友問我爸我在做什麼時，我爸會答不上來；這意味著或許會有人指著我爸說，他培養了一個大學生，工作都找不到，讀書有什麼用……

這些我們都聊過了，我爸還是義無反顧地支持我！

最近這段時間，我爸微信上找我比較頻繁，經常關心我的寫作狀態。我知道他是怕我壓力太大卻又沒人可以訴說。

每次聊到寫字這件事，我爸總說不要急，慢慢來，寫好了才有人讀，寫的東西要對得起自己，更要對得起看的人！

嗯，我會好好寫的！

經常看我小人物誌的諸位應該知道，裡面諸如羅奇爾，卡佩拉，莫里斯等人都是單親家庭，由母親撫養長大的，他們沒有幫父親過節的權力，甚至連和父親說話的資格都被剝奪了，他們不止一次的在採訪中流露出希望有一個父親的願望。

父親節，有條件的回去看看父親，沒條件的打個電話，隨便說點什麼都好！父親的節日，我們應該想起他，但我不希望，我們只有父親節才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