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文學論爭
關於「文學基於普遍人性」的論爭。 這場論爭(1928-1930年)發生在左翼作家與新月派理論家梁實秋之間。梁實秋以新人文主義的一貫立場,針對左翼作家提倡的無產階級文學、在《文學與革命》(《新月》第1卷第4期,1928年)、《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新月》第2卷第6、7號合刊,1929年9月)等文章中主張「文學乃是基於固定的普遍的人性」,提出「文學是沒有階級性的」;主張「天才」創造文學,「一切的文明,都是極少數的天才的創造」,認為文學與大多數人不發生關係,否認無產階級文學存在的合理性。他的「天才論」典型地顯現看這一時期的人文主義作家及其文藝思想的紳士化特點。他批評革命文學倡導者「把文學當做階級鬥爭的工具而否認其本身的價值」,指出「人生現象有許多方面都是超於階級的」。這又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彭康發表《什麼是「健康」與「尊嚴」——「新月的態度」與批評》(創造月刊》第1卷第12期),魯迅在《「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中指出,梁實秋提出文學就是表現喜、恕、哀、樂、愛等「最基本的人性的藝術」,是「矛盾而空虛的」。文學只有通過人,才能表現「人性」;然而「一用人,而且還在階級社會裡,即斷不能免掉所屬的階級性」。同時,魯迅也批評了把文學的階級性絕對化的傾向,魯迅在《文學的階級性》中說「在我自己,是以為若據性格感情等,都受"支配於經濟"(也可以說根據於經濟組織或依存於經濟組織)之說,則這些就一定都帶著階級性。但是"都帶",而非只有。所以不相信有一切超乎階級,文章如日月的永久的大文豪,也不相信住洋房,喝咖啡,卻道"唯我把握住了無產階級意識,所以我是真的無產者"的革命文學者。」用階級性代替、抹殺文學的"個性」,是對「唯物史觀」的「精糕透頂」的歪曲。 關於「文藝自由」的論爭。 論爭發生在胡秋原、蘇汶和左翼作家之間。1931年底,自稱「自由人」的胡秋原連續發表文章表示「文學與藝術,至死也是自由的,民主的」,反對來自國民黨民族主義文學的「極端反動主義者」和左翼文壇的「急進的社會主義者」兩方面對文藝的侵略,在左翼文學與國民黨民族主義文學之間左右開弓,對自由主義小資產階級作家有一定的影響。瞿秋白指責其目的是「要文學脫離無產階級而自由,脫離廣大的群眾而自由」。蘇汶自稱代表「作者之群」的「第三種人」,在(關於<文新)與胡秋原的文藝辯論(《現代》第1卷第3期,1932年7月)一文中,為胡秋原辯解,展開了論戰。爭論的焦點是文藝與政治的關係。蘇汶等反對政治「干涉」文藝,強調文學真實性的獨立地位。周起應著文《到底是誰不要真理,不要文藝》(《現代》第1卷第6期,1932年10月)進行反批評,強調「無產階級的階級性,黨性不但不妨礙無產階級對客觀真理的認識,而且可以加強它對於客觀真理的認識的可能性。因為無產階級是站在歷史發展的最前線,它的主觀利益和歷史的發展的客觀的行程是一致的」;瞿秋白則提出"文藝永遠是、到處是政治的留聲機」,片面、錯誤地趨向了另一極端。蘇汶在(「第三種人」的出路》中指出:文學的武器作用「不能整個包括文學的涵意。」文學的階級性不意味著「那種有盲目的意識的鬥爭」;「反映某一階級生活」並非「必然贊助某一階級的鬥爭」;"一切非無產階級的文學」並非「即是擁護資產階級的文學」。文章還抗議左翼理論家「借著革命來壓服人」,「有意曲解解別人的話」及"因曲解別人而起的詭辯和武斷」。歌特(張聞天)在黨內刊物上發表《文藝戰線上的關門主義》一文,維護了文學真實性標準的獨立價值,對真實性與黨性、政治傾向性作了較為辯證的分析。認為。「不是無產階級的作品,但可以是有價值的作品」,否認文學真實性標準的獨立意義,會導致這樣的觀點:「凡不願做無產階級煽動家的文學家,就只能去做資產階級的走狗」,這反而把文學的範圍縮小了,束縛了文學家的自由。張聞天、馮雪峰在批判小資產階級作家脫離時代、脫離階級的幻想的同時,強調了細心、耐性地在文藝界建立統一戰線的客觀要求。 關於「大眾語文論爭"。 這場討論是因為1934年5月汪懋祖、許夢因等發動"文言復興運動」引起的。6月,進步作家陳望道、胡愈之、夏丏尊、傅東華、黎烈文、陳子展、趙元任、沈雁冰等集會,決定掀起反對文言、保衛白話的運動,展開大眾語的討論。這次論爭的焦點集中於文學語言問題。它上承"左聯"內部兩次「文藝大眾化"討論,參加人員涉及整個文化界,發表文章數百篇。論爭總結了五四「文白之爭」以後文學語言發展的經驗教訓,批評了歐化與半文半白的傾向,糾正了一些「左聯"作家否定白話、提出語言有階級性等「左」的錯誤,探討了現代文學語言的特點及其發展方向。這是繼「文白之爭"後的又一次重要的文學語言論爭,對此後的現代文學語言的發展起了較深遠的影響。 30年代還有左翼作家對林語堂、周作人「性靈文學"的批評。1932年林語堂創辦《論語》半月刊、1934年主持出版小品文半月刊《人間世》,1935年又辦《宇宙風》,以這三個刊物為陣地,張揚自我表現的「性靈文學」。林語堂解釋「"性"指一個人之性,"靈"指一人之"靈魂』或"精神』"。周作人的理論與他一致。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強調對靈魂自我審視與表現;強調人的"性靈"(自然本性的流露),文藝要擺脫社會的約束,回到"自然」提倡小品文,特重明清小品,推崇閑適。而在主張文學是戰鬥的武器的左翼作家們看來,這種文藝思想之產生是對黑暗社會現實的逃避,推卸社會責任。魯迅認為,這是「靠著低訴和微吟,將粗獷的人心,磨得漸漸的平庸」,在「風沙撲面,狼虎成群的時候,誰還有這許多閑功夫,來賞玩琥珀扇墜、翡翠戒指呢?」 左翼作家還與朱光潛、沈從文等發生過論辯。這些京派文學家強調文學與時代、政治的距離,追求人性的、永久的文學價值。朱光潛推崇「和平靜穆」是美的最高境界。魯迅則提倡戰鬥的力的美,在《白莽作<孩兒塔>序》中稱殷夫的詩「是對於前驅者的愛的大纛,也是對於摧殘者的憎的豐碑。一切所謂圓熟簡煉,靜穆幽遠之作,都無須來作比方,因為這詩屬於別一世界」。沈從文與茅盾就作家把握文學的「藝術」與「時代」的問題上發生過爭論。總的說來,第二個十年文藝思想領域是左翼革命文學理論與人文主義美學主張兩大文藝思潮的對話、碰撞、交流。其特點是,始終集中在文學藝術發展的外部關係(文藝與階級、文藝與政治革命、文藝與生活和時代、文藝與人民)上,文學藝術內部關係問題、美學範疇的問題,卻未能得到全面的展開。由於各執一種價值體系,問題的爭論也不充分,解決得也浮光掠影。無論怎樣,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成了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的指導思想,而人文主義文學思想也對左翼作家的創作發展產生了影響。五四文學的「人」的觀念與現實主義,又有了新的生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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