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視界 Chapter 3

來自專欄星辰·元啟

依稀記得，暈倒前耳邊有人在說「傷還沒好就亂跑」，不是塔塔，但會是誰呢？

帶著滿腦袋暈乎乎的疑問，在孤零零躺了很久很久，如今閉著眼都能描出內里每件擺設的房間睜開眼，卻發現裡面竟多出了尊「雕塑」！

正坐在床邊沙發里，饒有興味玩著手指上兩個小機器人的坻漠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已經被剛救回來的妻子划進「擺設」一類了……

「雕塑」不動，塔爾也不動。

「雕塑」看她一眼，她也回看「雕塑」一眼。

「雕塑」低頭繼續逗弄機器人，塔爾好奇也看了眼……

塔爾不能不動了——那在坻漠手上的戒指旁扭來扭去的金屬長條可不就是她的塔塔嗎！

前段時間系統修復，犯點蠢她也就忍了，可剛才出去前明明全方位「調戲」過它，確認它的系統已經完全恢復了呀！現在是怎麼了？忘記她在來蒼狄的飛船上怎麼恐嚇過它了？在外人面前變形變得這麼歡脫！而且，之前不是跟伊砄的W-77暗送電波友愛得緊嗎，怎麼轉眼就屁顛屁顛繞著W-00獻殷勤了？作為一個機器人，它的矜持呢？

色令智昏的東西！

「塔塔，是叫塔塔吧？」坻漠應該是感覺到了床上人恨鐵不成鋼的目光，雖仍笑看著那對機器人，問的卻是塔爾。

塔爾只不情不願地「嗯」了聲，倒是被點名的那個反應巨大，「嗖」一下跳到W-00所在的手指，在它前面將自己圍成一個和它一模一樣的圈，能源石大放光芒。

一聲沒出，卻諂媚到連塔爾也不忍直視……

「很少有人給助理機器人起這麼人性化的名字。」坻漠繼續選擇與塔爾對話，對塔塔的討好不做表示。

當然，他或許只是覺得，機器人間的事就該讓它們自己去解決。

塔爾朝他手上又看了眼，拉起被子埋了半個頭下去，事情是機器人做的，丟的卻是她這個主人的臉。

「那你見過給兩歲不到的小孩配助理機器人的嗎？」因為隔著層被子，她的聲音聽在坻漠耳中瓮聲瓮氣的，就像一把細沙在耳邊不住摩挲，稍不設防，心尖就會被磨軟。

「如果是羅勒大帝給你配的話，我並不覺得奇怪。」

「那你見過讓一個連話都說不清的小孩給機器人取名字的嗎？」

坻漠看著她還露在被子外的半張臉，回以一笑。

「我那時還說不清楚話，理解能力也有限，估計當時只是聽明白了他話里『名字』這個詞，回答的應該也只是我的名字，然後因為說不連貫，重複了兩遍『塔』，他又沉浸在『妹妹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好哥哥』角色里，所以最後『爾』字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塔塔』這個名字就已經被非常高效地錄入系統了……」

塔爾說完自己先愣了愣，隨後把剩下的半個腦袋全縮進被子：怎麼跟他講起小時候的事了……

「別這樣。」

塔爾手上沒什麼力氣，被子被人一扯，她只能鬆手眼睜睜看著它從自己臉上划過，然後看到了轉瞬間就從沙發移到床邊的坻漠。

「別這樣睡，會影響呼吸，進而影響代謝的。」

塔爾瞪他：多管閑事。

坻漠一反常態，繼續勸：「你的免疫系統上次已經嚴重受損，還沒恢復就去正面迎擊射線暴，你知道現在你體內的輻射量多高嗎？」

塔爾搖頭，問：「射線暴？」

「最近『燧蝕』吸積盤的活動很強烈，射線暴一場接一場，對正常人沒影響，對你這樣身體狀況的，最多兩場，肯定斃命。」

危言聳聽吧，塔爾撇著嘴暗道。

坻漠當然看到了這個小動作，無奈道：「信也好不信也罷，大門的通行許可權現在只有我有。」

「喂！」塔爾急了，「射線暴也能算借口？白天危險我不能晚上出去嗎？你這是要軟禁我？！」

「沒有晚上。」

「什麼？」塔爾以為是自己沒聽清楚，好好一顆星球怎麼會沒有夜晚，坻漠找這樣的借口，是要刷新她對他不要臉的認知嗎？

「這顆星球不自轉。」

「那不還有另外一個永夜的半球嗎。」

「那裡沒有熱源照射，溫度低，地下的岩石太硬不能雕挖，是無人區。」

「我去觀光又不留宿，能有多大關係。」

坻漠嘆氣：「你就不能安分點好好養病嗎？」

塔爾張了張嘴，又閉上，以示她能。好好的，誰願意一天到晚跟人唇槍舌戰，還不是之前被他激習慣了。

正好醫療機器人自門外進來，塔爾垂眼看看坻漠剛幫她掖好的被子：多此一舉。

這麼些天下來，塔爾也摸清了醫療機器人的檢查套路，它剛到床邊，她便配合地將靠近床邊的那條手臂伸了出去，可下一秒，卻被坻漠握住了……

「你幹什麼！」塔爾本能地想要掙脫，可好著的時候都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就更別說了。

坻漠此時已幫她挽起了衣袖，並從醫療機器人手裡接過了葯，正醞釀著該如何「下手」：「別動，我幫你上藥。」

塔爾真的不動了，因為現在人為刀俎，她為魚肉，她不知道坻漠的居心，更不知道他換藥的技術如何，但她知道，自己怕疼。

她兀自隨他落到她手臂上的動作提心弔膽、惶惶不安，生怕一鬆懈，就有劇痛襲來；而他一邊往她奼紫嫣紅的皮膚上抹葯，一邊還能跟小老頭森泊似的，嘮叨起來……

「這些傷上次你昏迷時上過葯，本來已經快好了……讓你亂跑，輻射一照，傷口全都浮起來，比之前更嚴重了。」

這語氣，塔爾：……

熬到那條手臂抹完，塔爾試探著跟他提了句：「要不，還是讓醫療機器人來吧？」

「疼嗎？」

塔爾誠實地搖頭。不得不承認，他這抹葯的力度，拿捏得非常精準，藥物恰好能完全吸收，而她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醫療機器人來會很疼。」

他俯身在塔爾胸口上方，手伸過去，拉起她的另一條手臂，餘光恰好能對上塔爾的臉。

塔爾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卻不是在看他，她在想，醫療機器人上藥為什麼會疼；她在回憶，身上的傷都分布在哪些地方……

直到坻漠起身，塔爾才真正看向他：「不能調個性化設置嗎？你嫌麻煩的話我自己來好了。」她試探著問。

「你也知道麻煩，按你的身體參數調了，我突然受傷怎麼辦？」嚴肅，坻漠又變臉了。

「我幫你？」

「萬一就在這兩天呢？」

「我幫你……調。」

「如果是重傷你來得及調嗎？」

這是什麼邏輯……他堂堂蒼狄大王子就只有一個醫療機器人嗎？是的話大不了再麻煩點，每次上完葯重新幫他調回去嘛，又不勞駕他，這點力氣她還是有的！再說，行政星府邸里那個標準設置的醫療機器人他都忍了，用她身體參數調的會有多不能忍？

誠心給她找不痛快吧！

不對，要讓她不痛快還幫她上藥做什麼，按他這套邏輯，他大可以讓機器人直接給她點苦頭吃啊。還是，他憋著個大招呢！

塔爾立刻警醒起來，調動全身的神經末梢來搜尋他正抹葯的位置！這一搜，整個人都僵了……

她還綳著身體沒說話呢，坻漠先不樂意了，輕拍了拍靠近她大腿根部的位置：「放鬆。」

塔爾痛得齜牙咧嘴痛叫了聲，氣還沒喘勻，人先炸了：「你，你，你摸哪兒呢！」

「傷口啊，不然摸哪兒？」坻漠回頭又用眼神指示了一遍「放鬆」，低頭繼續在更靠近腿根的地方下手，「你緊張什麼？又不是沒摸過，不就多層布少層布的區別嗎，還怕我對你做什麼？」

這話倒也沒錯，之前在床上演戲，投入起來也總會碰到對方比較私密的地方，塔爾就只是被摸，坻漠就……塔爾記得她好像不止一次觸碰到或感覺到了他下身動情的痕迹，而且，很明顯……不過他不做反應，她自然也理所當然地假裝沒發現，反正……她也幫不上忙。

可現在，他到底是在上藥還是幹嘛，大腿根已經到底，為什麼還要往內側去！她那裡真的有傷嗎？

「住手！」塔爾終於忍不住吼停了，「那裡……那裡讓機器人來，你出去！」

「你確定？那裡的皮膚據說是最嫩的，痛感會更明顯。」坻漠一本正經。

「滾！」

塔爾一個枕頭砸過去，坻漠閃身躲開，不過也不再多話，把葯還給機器人，真的就轉身朝外走去了。

人剛踏出門口，只聽身後一聲慘叫，他回頭，立刻被塔爾瞪回去，於是他只好背對著房間開口：「要不還是我來吧？」

又一聲慘叫：「啊——滾！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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