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冲:當年誤打誤撞演《青春》
18歲,她是全民偶像,「文革」後第一個「百花」影后,以她為封面的《大眾電影》賣到脫銷;8年後,她在貝托魯奇的《末代皇帝》中演「婉容」,讓她成了奧斯卡頒獎台上首位華裔女星;1994年,她是角落裡的「紅玫瑰」,舒坦地抽煙,靜謐地啜酒,隱隱誘惑著眾生,斬下金馬獎;10年後,她換上一襲寶藍旗袍搖曳在《茉莉花開》中,盡顯海上交際花的遲暮哀怨;2007年,由她飾演的「玫瑰」在《意》中淋漓綻放,再度獲封金馬影后。此後她還是《太陽照樣升起》中性感撩人的校醫、《色戒》中坐如鐘的易太太……
如今,陳冲拉著兩個天使般的女兒,在紅毯上燦爛如花、萬種風情。她很中意自己身為母親這個角色,她也感嘆自己年輕時浪費了太多時間在戀愛上,當母親後,才重新找到了表演的感覺。她忽然很想寫封信,給時空那一邊的自己:「浪費了很多時間在生命中彷徨,我現在才找到了最該珍惜的東西。
誤打誤撞演《青春》
1977年,陳冲成為上影廠表演訓練班最年幼的成員。「那是我第一次過集體生活,很新鮮。那時很多都是政治課,每天一大早起來,穿著大襠練功褲踢腿什麼的,一群人混在一起很高興,我們還看很多內部電影,那時看《魂斷藍橋》看得愛死了!」
電影《青春》開始籌拍了,謝晉來訓練班挑女配角,陳冲夠不上劇中男主角的「女友」年紀,成了這場競技的局外人,她拿著一疊寫滿台詞的紙,正在為別的女同學提詞。「那個小鬼叫什麼?」謝晉用力看了看這個有點「逗」的小學員,她抿起的小嘴憨實倔強,笑里溢滿無忌和明朗。好一個「啞妹」!就她了!陳冲被要求到聾啞學校體驗生活,終於找到了角色的心理特徵,在表演上取得巨大突破,這個清新的形象從成群的李鐵梅、阿慶嫂中脫穎而出,喚起大眾心底對純真的嚮往。
《青春》放映後,陳冲成了明星,記者採訪不斷,今天招待會,明天拍封面,每天100多封觀眾來信,有時一天全花在回信上。學者家庭出身的陳冲不滿足於表格上的「初中文化水平」,刻苦複習,硬碰硬地考進了上海外國語學院。考大學那個炎夏,她享受的唯一特權是離電扇最近的座位,走出考場,她的監考老師說了句英文:「能勞駕請你簽個名嗎?」
進大學半年,北影廠來學校邀請陳冲扮演「小花」,她被劇本吸引了:「雖然《桐柏英雄》講的是戰爭,但是這個故事很有人情味。」帶著衣物和課本,陳冲到了安徽外景地。
《小花》的扮演對陳冲是個考驗,她與主人公屬於不同的歷史時代,除了通過讀小說和回憶錄了解當時社會,她還得反覆揣摩角色個性。黃健中回憶:「『兄妹相見』一場戲,十五呎長度的特寫鏡頭,你在剪接機上檢查她每呎膠片的表演,她從驚奇、判斷、疑惑轉為將信將疑吐出『哥哥』二字,眼神所流露的每個情緒轉換,都那麼細膩、生動,簡直惟妙惟肖。」
《小花》紅遍了大江南北,陳冲當選「百花獎」最佳女演員。「有些小說當中會寫,哎呀,這個小保姆長得有點像陳冲,哎呀,那個人長得像小花,當初我能理解這角色,但我不能理解它的重要性,現在我知道,它實際上已成為一種文化符號了。那個年代剛開始可以訴說親情,而且兄妹間的感情是含蓄的,中國人概念中,情人也叫兄妹,有種暗暗的情愫。加上李谷一唱的那首歌,把這張臉給浪漫化了,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抒情力量。」
「我也失戀過」
李安形容陳冲是「秤砣」,《色戒》中麻將桌上的風雲暗藏全靠她「壓陣」。「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能演這角色,但經歷那麼多風雨,你就能理解易太太的承受力,那種承受帶有侵略性。生活延續著它自己,用殘酷和友善催化你成熟,沉澱所有人生經歷,你就覺得自己是無敵的。」
當年,女兒成名過早,父母既歡喜又不安,希望她去國外讀書,過正常生活。1981年,20歲的陳冲拋棄所有名利,赴美求學,隨行箱子里一堆毛主席像章,她把最崇拜的理想主義帶到了那個自由主義盛行的國度。
1981年到1991年這十年,被陳冲稱為她人生中最黑暗的階段。當國人還沉浸在「小花」美好回憶里,陳冲每天承受巨大的生存壓力,對金錢有種「焦灼感」。陳冲做過餐廳招待,給別人帶過孩子,當過圖書管理員。當時她打工的餐廳經理,總喜歡向客人炫耀:「這是大陸來的最紅的演員」。陳冲回憶說:我有點無地自容,覺得有失國體。但是其他人都覺得是個笑話,華人們也沒看過這個電影」。
就是在那個時期,陳冲認識了後來成為自己第一任丈夫的柳青,並很快結婚。柳青是在好萊塢打拚的武師,擔任陳冲的經紀人,介紹她出演了《末代皇帝》。但這段婚姻只維持了4 年。「這10 年的確是一種浪費,如果說人生是有一些遺憾的話,我覺得當時要是有個人點撥我一下,讓我不要浪費那麼多美好的時光就好了」,陳冲說。在那幾年裡,她在片場腦子想的都是愛情、離婚,根本不像現在演戲這麼用功、用心。
她在《末代皇帝》中的表演令西方人刮目:「一個氣質高貴、不同凡響的中國姑娘!」該片斬獲9項奧斯卡獎,陳冲僅以2票之差落選最佳女主角,她和尊龍是首次登上這個頒獎台的中國人,陳冲隨之成為美國電影學會首位華裔會員。1989年,她寫下文字:「從國內得到百花獎最佳女主角,到在美國餐館打工;從演沒有台詞的小配角到奧斯卡獎台,這些年來的酸甜苦辣能裝上好幾箱。」
去年,姜文誇讚陳冲演技時,更對其導演才能流露敬佩之情:「中國導演個個說拍大片,現在為止,只有陳冲真正拍過5000萬美元大製作。」從演員到導演,轉變是艱辛的。「做演員你是長不大的孩子,做導演你就成了家長。」1998年,陳冲導演的《天浴》入圍柏林電影節,又在台灣獲得最佳導演在內的多項金馬獎。「處女作有它的爆發力,導這部片子時,我身上每個毛孔都張著。一個人想做一個題材,跟她的生活經歷百分百有聯繫。10歲時,家裡一切討論就是怎樣避免插隊,鄰居有人插隊就再也見不到了,或者回來完全變了個人。她(主人公)14歲插隊去,如果我沒被上影挑去,我就是她!」
「這是個美麗的世界,卻發生了殘忍的事情。唯美要和殘酷放一起才有張力,我迷戀悲劇,它陶冶人性,有種提煉和升華,讓你的生活更廣闊。」
極度戀家的影后
1991年,陳冲認識了在美國的一位華人醫生,和他開始了新的婚姻生活。有了孩子之後,她經常告訴自己,不要去拍戲了,一切以家庭為重。但是每次又忍不住食言,「除了拍電影當演員、做導演,我也沒有其他的才華,我是個單線條的人,複雜的事情應付不了」。
做了母親之後,陳冲有五六年時間過著半家庭主婦的生活,甚至一度放下自己的導演夢想,她也不想讓孩子知道她是演員,是明星。陳冲說自己是一個固守傳統、極度戀家的人,究竟「戀」到怎樣的程度?「比如說,別人的工作之間有30分鐘的閑暇,可能就會去咖啡廳喝一杯。而我就會選擇回家,10分鐘到家、10分鐘回來,在家裡坐上10分鐘,我感覺很踏實。」
她不善交際,也不熱衷參加聚會,除了工作之餘和好友去逛逛街,陳冲喜歡和女兒泡在一起,少了她們一刻也不行。大女兒上學的第一天,陳冲因為工作而沒能前往,女兒的校服她也沒有參與意見,對此她很內疚,甚至自責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之後便是加倍和孩子在一起,以彌補心中的愧疚。
「以前,我工作時都把兩個女兒帶在身邊。我要她們在我身邊———甚至她們在桌子旁邊我才能踏實工作,摯愛的人就在身邊的滋味真是太好了。女兒現在已經開始懂事了,於是我們之間開始有了姐妹淘一般的趣事。」說起這些,她講得神采飛揚:「我得獎之後打電話謝謝她們,老大說:『你幹嗎要謝妹妹?她給你帶來那麼多麻煩。謝我跟爸爸就行了。』老二說:『金馬獎是不是跟我們踢足球、打籃球時得到的獎盃那樣?』我說是啊。確實,從鼓勵的意義上是一樣的。」
像所有的媽媽一樣,陳冲逢人就講女兒如何可愛,一邊說還要一邊驚嘆——「這個故事我太喜歡了」。這是一個三個「女人」討論年齡和美麗的故事。「在家裡陪女兒的時候,我都不怎麼化妝,有一天我化了妝要去參加活動。小女兒就問:『媽媽你為什麼要這樣出門?』老大告訴她:『因為媽媽是名人。』我笑說:『媽媽以前是名人,但現在不是了,因為大家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小女兒就急了,她說:『媽媽就是年輕漂亮的女孩!』老大又糾正她:『媽媽現在不年輕了。』我連忙安慰:『對,媽媽已經不年輕了,但是也不老。』小女兒高興地拍手:『哦!原來媽媽正好!』我當時真的是欣慰,原來女兒這樣在乎自己的媽媽了。」
面對歲月這隻無情「摧花手」,她不和年齡較勁,「今天這歲數,很多演員真就退了,但我覺得比從前更自信。所有年輕時的不安全感,所有經歷的波折,到這年齡都是筆財富,每走一步,你會更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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