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程：黃金之路（三）

（本文為趙燕程老師2011年8月在意象對話年會上的黃金級評審論文）

第三篇 黃金的品質

關鍵詞

黃金是智慧、覺察力、洞察力。黃金是發光，是給予的同時被給予，黃金是滋養，黃金更有承擔，更懂得慈悲，黃金是愛，黃金是存在水平上的自我實現。

首先贊一下朱老師，他是怎麼想到用珍珠、水晶、黃金這種原始認知語言描述人格的發展進程和狀態的呢？一開始，我的人格發展目標很低，只要能完善自身就非常滿足了。評水晶時，我雖然有些水晶的感覺，但知道要真正達到穩定的水晶狀態，還需要很長時間，當時覺得那是我這一生努力的最高目標。至於黃金，我覺得非常難以達到，今生我已不再奢望。直到去年夏秋開始體驗到軟黃金的感覺，我才意識到，這不就是朱老師說過的狀態嘛！在欣喜、意外的同時，對朱老師的欽佩油然而生，原來真有這樣的狀態呀！

用珍珠、水晶、黃金、寶石、鑽石象徵心理成長漸階的次第我是很認同的。記得幾年前曾經有過改叫法的呼聲，而且很大，我第一個旗幟鮮明地反對。那時還不完全清楚為什麼，等體會到黃金狀態時，才突然明白，我想維護的是意象對話語言的象徵性。這麼生動的象徵語言，怎麼能夠因為外界一時的不理解而放棄呢？即使採取一些變通的方法與外界溝通，也不應放棄這套生動的象徵語言，使用這套語言，才是意象對話。

就我的體驗而言，黃金狀態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軟黃金，當感到受外界攻擊時，它還會變形，甚至扭曲。在與邊緣型人格的咨訪關係中，我覺察到受攻擊時的防禦，冷漠、疏遠、甚至想遺棄對方，無法托住對方的感受。也就是說，當我感覺受傷時，我無法抱持對方的負面感受。隨著覺察和自我抱持，「軟」的感覺會慢慢變硬（堅實）一些，這就是（硬）黃金，它與軟黃金的最大區別，就是不易受傷，對外界的攻擊不會採取無意識防禦，可以更純粹地共情到對方的感覺。這是更純粹的黃金狀態。

黃金有種發散、流動的感覺，在給予的同時又可以被給予，在關係中相互滋養。這一點非常重要，黃金與珍珠和水晶一個質的不同就是不再總是渴求從外界得到愛、關注和認可，不再匱乏，而從自己的內在生髮出自愛、自我關注和認可；在關係中也不再用吐血的方式給予對方。它接納度更高，具備了科胡特所說「不帶敵意的堅決，不帶誘惑的深情」的品質。從人性的角度說，它可以使我們對人的存在有更深刻的理解，在存在的層面上理解另一個生命，它是生命體之間生命力的流動。

黃金是發光的，照耀自己，也照耀他人。它會讓我們獲得智慧，使我們的整個狀態更穩定、更紮實，會幫助我們擁有更有質量的人際關係和親密關係。對待生命的態度會更慈悲，它使我們不再局限於自我解脫，更願發願幫助更多的生命走出痛苦。相對於珍珠和水晶態，黃金態也更有能力幫助他人。

在咨訪關係中，黃金態更能幫助來訪者跟他自己的感覺、困擾和問題在一起，他會從發現自己的內在需求中找到自己的解決辦法，而不是把諮詢師當成唐僧肉來吃。諮詢師也不會防禦性地把來訪者推（擋）回去，而是全然接納地理解來訪者的「癥狀性」現狀，在來訪者與諮詢師或自體客體的糾纏中，始終保持覺察。諮詢師甚至會有很深的捲入，但不會被「撼動」，而這來自於成長所帶來的心理力量——通透。個人情結解得比較透，諮詢師就不會輕易被打到、被踩到「尾巴」。當然，沒有誰是完美的，在撞到自己的「情結」時，處於黃金態的諮詢師可以真誠地在來訪者面前討論自己的「情結」。這種開放地對待「情結」的態度，像是「恰好的挫折」，會成為來訪者的示範和榜樣，促進雙方在自我和關係兩個方面的成長。

諮詢師的黃金態品質，不僅會改善來訪者癥狀性不適和痛苦感，而且會促進來訪者獨立人格的發展。這樣的人格更少關係的依賴性，也更少關係和自我的控制性。在這樣的關係中，雙方都感到安全，不擔心遺棄或被遺棄，因此會有更大的自由空間，從關係中得到滋養和享受，獲得成長。諮詢師也不會感到透支和耗竭。

親密關係也是個人成長「次第」的試金石。黃金品質體現在親密關係中，雙方都會更舒服、自在，而且不是以一方的壓抑作代價。雙方都會在對方一時處於異常焦慮時為之承擔焦慮，「親密關係的實質就是誰為誰承擔焦慮」。這樣的關係既促進雙方的自我成長，又促進彼此更深層的情感連接。由於更多是在給予,所以雙方又都更多地得到。我能夠成功地面對「存在」（感）困擾，就得益於這份親密關係，得益於對方所起的高級陪練和陪護的作用。

有了黃金的感覺，不一定會一直持續下去，對我來說這個狀態就不穩定，我常常還會陷入負性情感體驗中。誠如榮格所言，人就是「情結」的產物，個人情結、家族情結、社會情結、民族情結??集體無意識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我們，因此我們才要做一個覺者，一直保持覺察。這也是黃金的一種品質。黃金也是智慧的象徵，覺悟、覺察的能力就是智慧，它讓人更睿智、更有洞察力、對生命更加悲憫，但它並不犀利，反而讓人更謙卑。

如果用佛家境界比喻，黃金態是由小乘走向大乘。珍珠、水晶還是在解決自己的情結，沒有能力真正度人，度人可能是應對。黃金態則不同，在度己的過程中，在人內心深處更真切的遇到芸芸眾生，人不再局限於「小我」，可以活在一個「更大的我」中，這時的度人便有了質的不同。用意象對話的語言描述，黃金態的內心世界或許是這樣的：一個整合了的子人格新團隊，各路、各色人等和諧相處。子人格之間也有分歧，但由於有覺察，便不會再由不可控的情緒、情感能量引發惡性衝突並外投到現實的人際關係中，相互傷害，而是可以用建設性的方式溝通，接受和尊重彼此的不同。

我還有一個成長，就是能夠接受自己的優秀，不再為「約拿情結」所困，心中由衷地生髮出「度人」的願望，而且敢於說出來。 或許因為黃金是愛的象徵吧。這種愛常常不是掛在嘴上，而是沁潤在生命中，從骨子裡滲出來的自愛和愛人。這種愛能感染自己和他人，也可以化解人世間的痛苦，讓人獲得安寧和幸福。 這就是我體驗到的黃金的品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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