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遊戲》:「神劇」是如何煉成的?
▲ 《權力的遊戲》私生子之戰一集劇照
《權力的遊戲》第六季播出了大結局。這一季的拍攝成本再創新高,平均每一集費用高達1000萬美元。但在第一季時,因為經費有限,HBO選擇以精美的畫面、大尺度的情色場面收買人心,而迴避耗資龐大的戰役、需要大量特效的大場面。《時代》雜誌的專欄作家尼爾·詹林傑(Neil Genzlinger)曾經對其嗤之以鼻:「按《龍與地下城》的模子刻出來,拍給偷窺狂看的粗俗玩意兒。」然而,《權力的遊戲》很快給了這些不屑一顧者響亮的耳光。這部電視劇不僅成為了奇幻劇的里程碑,也成為HBO歷史上史無前例的話題王,第六季每集觀看人數達到2330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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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幾千萬粉絲的HBO劇集《權力的遊戲》是否還能拍得下去,這恐怕是「英國脫歐」帶來的最令人意外的影響之一。由於主拍攝地在北愛爾蘭,《權力的遊戲》一直享有歐盟發展基金的補貼。英國人的選擇,如今很有可能讓這筆錢落空。和這條新聞一起到來的,是《權力的遊戲》第六季的劇終。凡人皆有一死,在2016年6月27日剛剛播出的第六季大結局裡,更是如此。在編劇大開殺戒、角色生存困難的「權力遊戲」里,只有瓊恩·雪諾可以在眾望所歸中復活。瓊恩·雪諾的生死,毫無疑問曾是《權力的遊戲》最大的懸念。第五季末,黑城堡總司令瓊恩·雪諾被自己的部下連捅數刀,倒在血泊中。由於原著作者喬治·R·R·馬丁遲遲未能將《冰與火之歌》第六卷「凜冬之風」寫完,於是這個懸念的解開,也就一直從2015年夏天第五季劇集的終結,拖到了2016年春天第六季的開播。縱使觀眾們期待瓊恩·雪諾的復活,卻也對劇集中他復活過程的「草率」感到不滿。第六季電視劇的劇情進度全面超過原著,這註定它會備受爭議。儘管公投成功,「脫歐」卻不會立即進行。據估計,「脫歐」的程序恐怕要走上兩年,如果是這樣,《權力的遊戲》將不受影響。原本,它就打算在2018年迎來它的大結局。第六季季終前,HBO剛和五位主要角色——「小惡魔」提利昂、瓊恩·雪諾、「弒君者」詹姆、瑟曦以及龍媽的扮演者,簽下了未來兩季中每集50萬美金的高價合同——這也就意味著,不到最後一季,他們不會死。自2011年電視劇《權力的遊戲》開播以來,圍繞原著與劇集的爭論已經持續了六年。可以預見的是,在馬丁拿出自己的標準答案之前,爭論還會在全球範圍內如火如荼地繼續。1「拍給偷窺狂看的粗俗玩意兒」2011年,當HBO決定將喬治·R·R·馬丁的奇幻小說《冰與火之歌》搬上銀幕的時候,距離這套小說第一本的問世,已經時隔15年。這一決定,為喬治·R·R·馬丁帶來了每年1500萬美元的版權收入,再加上每年大約1000萬美元的圖書版權費,馬丁一躍成為當下最賺錢的作者之一。因為經費有限,第一季時,HBO選擇以精美的畫面、大尺度的情色場面收買人心,以迴避耗資龐大的戰役、需要大量特效的大場面。這也意味著,《權力的遊戲》主動放棄了大概占人口三分之一的18歲以下人群。即便以付費有線台的標準衡量,《權力的遊戲》也是不折不扣的重口味。不少劇評都從這個角度批判它。在劇集開播之初,《時代》雜誌的專欄作家尼爾·詹林傑(Neil Genzlinger)曾經對其嗤之以鼻:「按《龍與地下城》的模子刻出來,拍給偷窺狂看的粗俗玩意兒。」然而,《權力的遊戲》很快給了這些不屑一顧者響亮的耳光。這部電視劇不僅成為了奇幻劇的里程碑,也成為HBO歷史上史無前例的話題王。在第六季開播前,CBS的熱門美劇《生活大爆炸》,幾乎用了整整一集的時間為之預熱。嚴肅媒體也對之紛紛垂青。《外交政策》雜誌曾刊發文章,詳細分析了小說中體現的地緣政治和外交策略。在評論家眼裡,勞勃的弟弟藍禮,無疑是「一個過於重視公關而導致準備不充分的歐洲領導人的典型」,而他們的另一位兄弟斯坦尼斯,對一位女祭司的話言聽計從,被困在「原教旨主義的狹小天地」。《紐約客》作者艾米莉·努斯鮑姆(Emily Nussbaum)則撰文稱讚這部看上去「很黃很暴力」的劇集,其實是當下劇集中最深刻的一種類型,探討的是男權社會。甚至自然科學類期刊也加入進來,分析跟隨布蘭的大個子僕人阿多為何只能發出「阿多」這樣的聲音。從第一季到第四季,劇集都由原著改編而來,馬丁親自坐鎮,並與編劇共同撰寫部分劇集。囿於原著繁多的人物和POV視角,在改編成電視劇時,劇集不得不做一些刪改。早在第二季的時候,編劇之一布萊恩·克格曼就(Bryan Cogman)因為受不了「原著黨」日夜不停的攻擊,關閉了自己的推特賬號。籌備一季劇本,馬丁需要花上六周的時間,這影響了他的小說進度,也讓許多原著粉絲不滿。2015年,馬丁曾要求他的粉絲:「別再發郵件跟我討論劇集了。」同樣,他也不願意這些討論佔據他的網站和博客。於是,馬丁參與編劇的歷史,終結於第四季。這也直接導致了第五季成為責難聲最隆的一季。一方面,因為劇情發展已經超越小說進度;另一方面,則因為編劇對人物和故事的重新設定,使得原著與劇集日益分道揚鑣。
第五季中,編劇讓史塔克家的大女兒珊莎落入殘忍變態的「小剝皮」拉姆賽手中,受盡凌辱,也讓「紅女巫」梅麗珊卓背負上焚死幼女的罪名。這些改動和前瞻無不觸犯眾怒。美國《名利場》雜誌的電視劇評論人喬安娜·羅賓森(Joanna Robinson)在自己的文章中直截了當地指出:「我相信,很多人都是看到珊莎被強姦後就棄劇了,我也是一樣。」
▲ 《權力的遊戲》第六季中,最感人的場景,莫過於馬僮威里斯在時空交錯中解救了臨冬城的小主人布蘭·史塔克,他自己的命運卻就此改變。展示複雜的人性、關注底層人物的命運,至少從這個方面說,電視劇繼承了原著的衣缽。(劇組供圖/圖)2那些「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吐槽也好,反感也罷,面對瓊恩的生死懸念,這些曾經放棄的觀眾又重新回來,包括喬安娜·羅賓森。在第五季和第六季之間,社交網路上關於《權力的遊戲》的參與度比上一年同期增長了89%。第六季開播當天,Facebook上《權力的遊戲》的喜愛人數已經超過了1750萬。根據收視數據顯示,截至6月17日,第六季的收視比上一季同期增長了15個百分點,每集大約有2330萬人觀看,這一數字大概是2011年劇集開始之時的十倍。與前五季緩慢鋪墊的首集相比,《權力的遊戲》第六季新一集「紅色祭司」甫一開始,就在敘事節奏上呈現衝刺狀態。劇集從黑城堡開始,一路略過臨冬城、都城、多恩、自由城邦和彌林。此時,在馬丁尚未完成的小說第六卷中,瓊恩仍舊躺在血泊之中生死未卜;珊莎並沒有落入虎口,而是繼續寄身「小指頭」身邊,化名阿蓮繼續自己的權術修鍊;狼家最小的女兒艾莉亞,則剛剛來到黑白之院,獻上了自己的第一份「禮物」。而在海的另一邊,龍母剛剛被抓,小惡魔也流離於馬戲團,並沒有成為彌林的女王之手。這些被改寫的人物命運,仍然不免受到「原著黨」的議論,特別是最早出場的狼家子女。書迷們普遍認為,馬丁在起筆撰書之初,就將狼家子女與各自擁有的冰原狼的命運一一對應。「淑女」珊莎斷不會受辱,和娜梅利亞一樣流浪在外的艾莉婭,也擁有一顆自由的心,想來不會執念於復仇。然而,隨著第六季劇情的發展,許多流傳已久的「粉絲理論」逐一變成現實。瓊恩如願復活,布蘭的角色日益重要,龍母丹尼莉絲也重新獲得多斯拉克人的追隨。更重要的是,在最後一集「凜冬之風」中,觀眾跟隨布蘭的視角,穿越時空回到了當年的極樂塔,目睹了奈德被妹妹臨終託孤,盤旋許久的瓊恩身世之謎,終於塵埃落定。進入到無據可依的第六季,擋住原著黨的吐槽,似乎並不是編劇們面臨的最重大任務。如何在動輒五六條的故事線中自由切換,如何構建人物的行動和對話……這些都是更考驗編劇智慧與功力的大挑戰。畢竟,馬丁花了超過二十年的時間搭建起維斯特洛大陸,他最新的第六卷小說,也已經讓粉絲們翹首企盼了三年之久。而編劇們只有短短一年時間。倉促之下,難免草草。在《名利場》網站羅列的第六季最差敘事支線中,多恩毫無爭議名列榜首,女王缺席的彌林則緊隨其後。前者的人物和劇情都被砍得支離破碎,後者則充斥著無謂的寒暄、不好笑的冷笑話,在波瀾詭譎的其他支線襯托下,顯得尤其蒼白無力。讚美聲並非沒有,雖然每一次都與淚水同期而至。「紅色祭司」一集中,願意為「死去」的好友報仇的洋蔥騎士和野人;「私生子戰爭」一役中,被千軍萬馬踏過、一度絕望然而執意前行的瓊恩;作為第六季中最催淚也引發最多討論的第五集,「門」解開了阿多身上的謎團:因為布蘭偶然的時空穿梭,馬僮威里斯的命運在一瞬被改變。漫長的後半生里,威里斯眼前閃現的,都將是自己臨終時的畫面。讓人心碎的不僅是時空交錯的悲劇,更是在階級分明的強權世界裡,被侮辱、被損害、被犧牲也終究被遺忘的普通人的命運。無論是在小說還是電視劇里,最打動人心的片段,永遠發生於權力角逐底層的人物間:被排除在權力爭奪之外的女人、私生子和有缺陷的人,遊離於嚴苛社會規章外的叛逆者,看起來心狠手辣的施惡者……雖然劇情和人物發展都在衝刺,但從這個角度看,《權力的遊戲》繼承的仍是《冰與火之歌》的內在價值觀:無論是可憐之人還是可恨之徒,無不背負著各自的精神創傷,在權力的爭鬥中喘息生存。在第六季最後一集中,那些一直被輕視的女人、私生子、「半人」,紛紛伸手與權力相碰。也讓這個一直背負著「很黃很暴力」外衣的奇幻劇,再一次顯示出表達人性與世界的複雜性。在書寫《冰與火之歌》系列時,馬丁引用了福克納的一句話作為自己的座右銘:「人類內心衝突是真正且唯一值得書寫的對象。」到了《權力的遊戲》第六季,編劇則用「小惡魔」提利昂的一句話與之對照:「沒有誰的人生是不複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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