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道德真經指歸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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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經指歸卷之八 蜀郡嚴遵字君平撰穀神子注 道生一章 道生一混窅冥也,一生二謂神明也,二生三和濁清也,三生萬物天人形也。萬物負陰而抱陽向柔生也,沖氣以為和合弱成也。人之所惡謂不樣也,唯孤寡不穀卑微名也,而王公以名稱禮以生也。損之而益損生盈也,益之而損益生亡也。人之所教卑微弱也,亦我教之聖知我也。強梁者有勢力也,不得其死為命賤也。吾將以為教父凶禍極也。 指歸:有虛之虛者,開導稟受,虛之虛者,道也。無然然者,而然不能然也。道能然成於萬物,而萬物不能然成於道。則道是物之所然之元,故云然然者而然不能然也。有虛者,陶冶變化,始生生者,而生不能生也。虛者謂一也。一能為生生之始,而非有形之生不能生於一,故云始生生者而生不能生也。有無之無者,而神明不能改,造存存者,而存不能存也。無之無者謂二也。二從一生,雖有夫形,故能造存存而非存所能造也。有無者,纖微玄妙,動成成者,而成不能成也。無者謂三也。三從二生,亦有夫形,俱根於一,受命於神,兆成萬物,而萬物不能成之,故云動成者而成不能成也。故虛之虛者生虛虛者,無之無者生無無者,無者生有形者。故諸有形之徒,皆屬於物類,物有所宗,類有所祖。天地,物之大者,人次之矣。夫天人之生也,形因於氣,氣因於和,和因於神明,神明因於道德,道德因於自然,萬物以存。自然者,無物所使之名也,即道。自然一變而生神,神通而成和,和散而成氣,氣結而成形。故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故使天為天者,非天也;使人為人者,非人也。元始生有,有不能生有,故云為人者非人也。何以明之?莊子曰:夫人形腐,何所取之?聰明感應,何所得之?變化終始,孰者為之?明始於無。由此觀之,有生於無,實生於虛,亦以明矣。是故無無無始,不可存在,無形無聲,不可聽視,稟無授有,不可言道。無無無之無,始未始之始,萬物所由,性命所以,無有所名者,謂之道。道為一之元。道虛之虛,故能生一。元本寂寥,是虛中之虛始生一者也。有物混沌,恍惚居起,輕而不發,重而不止,陽而無表,陰而無里,既無上下,又無左右,通達無境,為道綱紀,懷壤空虛,包裹未有,無形無名,芒芒澒澒,混混沌沌,冥冥不可稽之。亡於聲色,莫之與比,指之無向,搏之無有,浩洋無窮,不可論諭,潢然大同,無終無始,萬物之廬,為太初首者,故謂之一。太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即窅冥中能生之德名也。是以無終無始,無左無右,似陰非陰,似陽非陽,故云陽無表陰無里。一以虛,故能生二。一是有中之虛變成二。二物並興,妙妙纖微,生生存存,因物變化,滑淖無形,生息不衰,光耀玄冥,無向無存,包裹天地,莫睹其元,不可逐以聲,不可逃以形,謂之神明。存物物存,去物物亡,智力不能接而威德不能運者,謂之二。 二即神明也。二以元之無,故能生三。神明是無中之無,故能生三。三物俱生,渾渾茫茫,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搏之不得其緒,望之不睹其門。不可揆度,不可測量,冥冥窅窅,潢洋堂堂,一清一濁,與和俱行,天人所始,未有形朕圻堮,根系於一,受命於神者,謂之三。三即太和也。三以無,故能生萬物。太和是有中之無,一變而成有,故云三生萬物。清濁以分,高卑以陳,陰陽始別,和氣流行,三光運,群類生,有形臠可因循者,有聲色可見聞者,謂之萬物。萬物之生也,皆元於虛,始於無。虛是無之本,元是始之本。背陰向陽,萬物背陰而向陽。歸柔去剛,清靜不動,心意不作,而形容修廣性命通達者,以含和柔弱而道無形也。沖氣以為和。是故虛無無形微寡柔弱者,天地之所由興而萬物之所因生也,眾人之所惡而侯王之所以自名也,萬物之原泉,成功之本根也。夫虛無孤寡乃萬物之本根也,故王公以自名,而眾俗之所惡。故賢君聖主,以至尊之位,強大之勢,處孤寡,居不穀,逐所求,逃所欲,去大為小,安卑樂損,出無跡,入無朕,動於福先,靜於禍始,無為無事,天下自已,不視不聽,抱和以靜,神明生息,形容自正,進退有常,不變其行,德化凌風,理於蒸庶,天地是佑,萬物是歸。損者而益。眾人則不然,見聞知病。見聞知病,合於成事,不睹未然之變,故貴堅剛。大權造勢,眾務不制,深度柔弱,遠絕微寡,動與道舛,靜與天迕,神明潰濁,眾事並興,思慮迷惑,妄喜妄怒,福禧出門,妖孽入戶,天網以發,不可解之也。益者而損。滂然禍生,愴爾覺悟,屈約而言卑,將死而辭善。雖欲改過為新,反於微寡,自然不釋,與生路遠,破國亡家,禍及子孫。故眾人之教,變愚為智,化弱為強,去微歸顯,背隱為彰,暴寵爭逐,死於榮名。人之所教也。聖人之教則反之,愚以之智,辱以之榮,微以之顯,隱以之彰,寡以之眾,弱以之強。去心釋意,務於無名,無知無識,歸於玄冥,殊塗異指,或存或亡。聖人之教,教以寡弱;眾人之教,教以眾強。所謂人之所教,我亦教之,教不同也。是以強秦大楚,專制而滅;神漢龍興,和順而昌。故強者離道,梁者去神,生主以退,安得長存。強梁者不得其死。不求於己,怨命尤天,聖人悲之,以為教先,書之竹帛,明示後人,終世反之,故罹其患。吾將以為教父。 至柔章 天下之至柔無形物也,馳騁天下之至堅勝有質也。無有入於無間無為室也,吾是以知睹得失也,無為之有益亂原絕也。不言之教禍門閉也,無為之益萬物存也,天下希及之寡能及也。 指歸:道德至靈而神明賓,神明是道德之外用,故稱賓。神明至無而太和臣。太和是神明用之捋成,故稱臣。清濁太和,至柔無形,包裹天地,含囊陰陽,經紀萬物,無不維綱。或在宇外,或處天內,人物借之而生,莫有見聞。從道三變,始成萬物,人借而生,莫有能知。毳不足以為號,弱不足以為名,聖人以意存之物也。夫聖人所以得稱聖者,皆以學道存神,修生保真,得真成道,包裹天地。是深要之物,故不得以意存也。故字曰至柔,名曰無形。是以無形之物,不以堅堅,不以壯壯,故能弊天地,銷銅鐵,風馳電騁,經極日月,周流上下,過飄歷忽,安固翱翔,淪於無物。物類有形則有凝,虛空無妙則無能。道既非有亦非無,故能持有而無礙也。何以效其然也?夫響以無聲不可窮,影以無形不可極,水以淖弱貫金石、沈萬物,地以柔順成大功、勝草木。舌耳無患,角齒傷折,由此觀之,柔者弊堅,虛者馳實,非有為之,自然之物也。理數必爾,不得不然。斯事物之自然,非道體之自然。是以地狹民少,兵寡食鮮,意妙欲微,神明是守,與天相參。視物如子,德盛化隆,恩深澤厚,吏忠卒信,主憂將恐,累柔積弱,常在民後,被羞蒙辱,國為雌下,諸侯信之,比於赤子,天下往之,若歸父母。人物同欲,威勢自起,強者不能凌,大者不能取,終始反覆,強弱變化,天地為助,神明為輔,時至不制,為天下主。夫何故哉?以道柔弱,而體微寡也。故地廣民眾,國富兵強,史勇卒悍,主能將嚴,賞重罰峻,削直刻深,百官戰慄,若在君前。勢便地利,為海內雄,輕敵樂戰,易動師眾,合變生奇,凌天侮地,諸侯執服,靡不懸命,威震境外,常為臬俊,人憂物恐,威動天地,道德不載,神明是離,眾弱同心,萬民不附,身死國亡,族類流散。夫何故哉?體堅剛而積憍吝也。夫道以無有之有,通無間,游無理,光耀有為之室,澄清無為之府,出入無外而無坼,經歷珠玉而無朕。謂天下之至柔,騁天下之至堅也。何以效其然也?夫有形鎌利,不入無理,神明在身,出無間,入無孔,俯仰之頃,經數千里。無有入無間也。由此言之,有為之為,有廢無功;無為之為,成遂無窮。天地是造,人物是興,有聲之聲聞於百里,無聲之聲動於天外,震於四海。言之所言,異類不通;不言之言,陰陽化,天地感。且道德無為而天地成,天地不言而四時行,凡此二者,神明之符,自然之驗也。是以知無為有益。是以聖人虛心以原道德,靜氣以存神明,損聰以聽無音,棄明以視無形,覽天地之變動,勸萬物之自然,以睹有為亂之首也。既達無為之功,自見有為之亂。無為,治之元也。言者,禍之戶也。不言者,福之門也。是故絕聖棄智,除仁去義,發道之心,揚德之意,順神養和,任天事地,陰陽奉職,四時馳騖,亂原以絕,物安其處,世主恬淡,萬民無事。教以不言之言,化峽不化之化,示以無象之象,而歸乎玄妙,奄民情慾,順其性命,使民無知,長生久視。是不言之教也。故我無言而天地無為,天地無為而道德無為。三者並興,總進相乘,和氣洋溢,太平滋生,人物集處,宇內混同,禍門以閉,天下童蒙,世無恥辱,不睹吉凶,知故窒塞,自然大通,家獲神明之福,人有聖智之功。無為之益也。當此之時,主如天地,民如嬰兒,飲主之德,食主之和,陽出陰入,與道卷舒。君父在上,若有若無,天下惘惘,味味喁喁,不知若鷇,無為若雛,生而不喜,死而不憂,閔閔挽挽,性命有餘,莫有求之,萬福自來。天下希及之也。夫何故哉?人王不言而道無為也。無為之關,不言之機,在於精妙,處於神微。神微之始,精妙之宗,生無根蒂,出入無門,常於為否之間,時和之元。道既無體,不可見聞,能適時和則自知耳。故可聞而不可顯也,可見而不可闡也,可得而不可傳也,可用而不可言也。柄而推之,要而歸之,易為智老陳,難為淺聞者言也。何則?廣大深遠而眾人莫能及也,上而若反而眾人莫能入也,淡淡濫濫而世人莫能聞也?窅窅冥冥而俗主莫能行也。 名身孰親章 名與身孰親我身親也?身與貨孰多我身多也?得與亡孰病得我患也?是故甚愛必大費損我神也,多藏必厚亡退我身也。故知足不辱榮已存也,知止不殆身安寧也,可以長久大命延也。 指歸:我性之所稟而為我者,道德也。其所假而生者,神明也。其所因而成者,太和也。其所託而形者,天地也。凡此數者,然我而我不能然也。故法象莫崇乎道德,稽式莫高乎神明,表儀莫廣乎太和,著明莫大乎天地。道德神明,常生不死;清濁太和,變化無窮。天地之道,存而難亡;陰陽之事,動而難終。天地陰陽但見於難終,非無終始也。由此觀之,禍極於死,福極於生,是以聖人上原道德之意,下揆天地之心,崇高顯榮,吉祥盛德,深閎浩大,尊寵窮極,莫大乎生。萬物陳列,奇怪珍寶,金玉珠璧,利深得巨,莫大乎身。禍世之匠,亂國之工,絕逆天地,傷害我身,莫大乎名。生憍長溢,困民貧國,擾濁精神,使心多欲,叛天違道,爭為盜賊,天下不親,世多兵革,一人為之,傷敗萬國,主死民亡,物蒙其毒,莫大乎貨。明貨與名可畏可驚,多親之益於身遠矣。故得之與亡,或病或利。得名得貨,道德不居,神明不留,大命以絕,天不能救。失名失貨#1,道德是佑,神明是助,名顯自然,富配天地。得名得貨,失道亡身。亡名亡貨,利配天地也。故細身大名,未可與論至道也;輕身重國,未可與圖利也。夫無名之名,生我之宅也;有名之名,喪我之橐也;無貨之貨,養我之福也;有貨之貨,喪我之賊也。是故甚愛其身,至建榮名,為之行之,力之勞之,強迫情性,以損其神。多積貨財,日以憍盈,憍亡之道,貨名俱終。甚愛必大費也。故神明不能活,天地不能全也。夫何故哉?道德之化,天地之數,一陰一陽,分為四時,離為五行,綸為羅網,設為無間。萬物之性,各有分度,不得相干,造化之心,和正以公,自然一槩,正直平均,無所愛惡,與物通同,劑長續短,損盈益虛,不足者養,有餘者喪。貪叨多積,自遺禍殃;不足不止,利心常起。智以詐愚,強以大取,自然均之,名利歸主,失之而憂,得之而喜。一喜一憂,魂魄浮游;一憂一喜,神明去矣。身死名滅,禍及子孫。故名利與身,若炭與冰,形性相反,勢不俱然。名終體極,身存世昌者,天下無之。虛者道之所歸,實者物之所喪。今積物喪之實,欲同道歸虛,若水火相違,不可得也。是故擾心猾意,用情事神,夙夜趨務,飾容治辭,憂懷眾庶,創事立功,勵身起節,以顯榮名,是損所以有身而益所以亡身也。竭筋力,忍饑渴,犯寒暑,踐危狹,薄衣惡食,不適口腹,迎朝送夜,被恥蒙辱,精奔神馳,汲汲不止,逆道干榮,多入為有,危身以寧,貨積神亡,禍患自來,憍亡俱至,則是為福以亡福,求利以去利。多藏必厚亡也。故成敗之事在為與否,存亡之道在去與來。是以知足之人,體道同德,絕名除利,立我於無身,養物而不自生,與物而不自存,信順之間,足以存神,室家之業,足以終年。常自然,故不可殺;處虛無,故不可中;細名輕物,故不可污;欲不欲,故能長榮。所謂不辱也。知止之人,貴為天子不以枉志,貧處岩穴不以幽神。進而不以為顯,退而不以為窮,無視無橋,無得無喪,不為有罪,不為有功,不求不辭,若海若江,游揚玄域,神明是通。動順天地,故不可危;殊利異害,故能常然。是以精深而不拔,神固而不脫,魁如天地,服如日月,既精且神,以保其身,知足而止,故能長存。知止不殆也。此謂逐名而名,我隨逃利而利我追者也。是欲蓋而彰,可以長久也。 大成若缺章 大成若缺政無形也,其用不弊化流行也。大盈若沖主無名也,其用不窮理萬方也。大直若屈無所名也,大巧若拙無所成也,大辯若訥滿若空也。躁勝寒動形容也,靜勝熱安形神也。能靜能清則天地也,為天下正萬物經也。 指歸:道德無為而神明然矣,神明無為而太和自起,無為而萬物自理。或無根而生,或無足而走,或無耳而聽,或無口而鳴,殊類異倫,皆與之市。母憂其子,子憂其母,男女相兼,物尊其主,巢生而啄,胎生而乳,鳥驚而散,獸驚而果,陰物穴居,陽物巢處,火動炎上,水動潤下,萬物青青,春生夏長,秋成冬熟,皆歸於土,非有政教,物自然也。是陰陽物理勢數之自然,不得不爾。由此觀之,為不生為,否不生否,明不生明,晦不生晦。不為不否,不明不晦,乃得其紀也。不為不否,不明不晦者,從容合道也。故大道坦坦,不出門戶,其出彌遠,其知彌寡。道在於身,不在於野,化自於我,不由於彼,萬物常治,智慧不起。是以聖人柄和履正,治之無形,游於虛廓,以鏡太清,遺魂忘魄,休精息神,無為而然,玄默而信,窅然蕩蕩,昭曠獨存,仿髴挽逮,其事素真,其用不弊,莫之見聞。所謂大成若缺,其用不弊也。夫何故哉?微妙周密,清靜以真,未有形聲,變化其元,開導如陽,閉塞如陰,堤滯如地,運動如天,文武玄作,盛德自分。是以盈而若沖,實而若虛,不顯仁義,不見表儀, 不建法式,不事有為。上欲不欲,天下自化,敦厚樸素,民如嬰兒,蒙蒙不知,所求茫茫,不知所之,其用不窮,流而不衰。大盈若沖,其用不窮。不耕自有食,不織自有衣,暑則靜於裸,寒則躁於裘,無有忌諱,與糜鹿居,被發含哺,相隨而游,主有餘德,民有餘財。化襲萬物,無所不為,光景不見,獨玄有奇,天地人物,與之俱化。乘空載虛,與道徘徊,厲度四海,周流六虛,浩洋無窮,棲息至無。夫何故哉?直而若屈,正而若枉。大直者若屈也。世主為聲,天下為響;世主為形,人物為影。故不郊祀而天心和,不降席而正四海,故曰大巧若拙。天道自卑,無律歷而陰陽和,無正朔而四時節,無法度而天下賓,無賞罰而名實得。隱武藏威,無所不勝;棄捐戰伐,無所不克。無號令而民自正,無文章而海內自明,無符璽而天下自信,無度數而萬物自均。大辯若訥者也。是以贏而若絀,得之若喪,無鐘鼓而民娛樂,無五味而民食甘,無服色而民美好,無畜積而民多盈。夫何故哉?因道任天不事知,故使民自然也。前五大雖若不肖,而皆有所成,明人至能,以道化人,使人自同於道也。天地之道,一進一退而萬物成遂,變化不可閉塞,屈伸不可障蔽。故陰之至也,地裂而冰凝,清風飂冽,霜雪嚴嚴,魚鱉墊伏,萬物宛拳。當此之時,處溫室,臨爐火,重狐貉,襲毳綿,猶不能御也,及至定神安精,動體勞形,則是理泄汗流,捐衣出室,暖有餘身矣。躁勝寒者也。陽之至也,煎砂爛石,飛鳥絕,水蟲疾,萬物枯槁,江河消竭。當此之時,入沉清泉,出衣絺絡,燕高台,服寒石,猶不能任也,及至解心釋意,托神清靜,形捐四海之外,游志無有之內,心平氣和,涼有餘矣。靜勝熱者也。夫知故之為術也,治人事,育群形,德延天地,功配陰陽。及其生亂也,發於無形,起於無聲,與政卷舒,與化推移,得人如濕,逮人若陰,猶響應言,影不離形,為之愈亂,治之益煩,明智不能領,嚴刑不能禁。是無為者,有為之君而成功之主也,政教之元而變化之母也,其除禍亂,猶躁之勝寒而靜之勝暑也。是以聖人去知去慮,虛心專氣,清靜因應,則天之心,順地之意,政舉化流如日之光,禍亂消滅若雲之除,天下象之無所不為,萬物師之無所不事。所謂能清能靜,天下自正者也。 天下有道章 天下有道主無欲也,卻走馬以糞為穀食也。天下無道主起事也。戎馬生於郊法主戎也。罪莫大於可欲常取求也,禍莫大於不知足求無已也,咎莫大於欲得利心起也。知足之足無所取也,常足矣無所不有。 指歸:人之生也,懸命於君;君立也,懸命於民;君得道也,則萬民昌;君失道也,則萬民喪。萬民昌,則宗廟顯;萬民喪,則宗廟傾。故君者,民之源也;民者,君之根也。根傷則華實不生,源衰則流沬不盈,上下相保,故能長久。是以世主得道,宇內不擾,諸侯賓服,百蠻雍喜,四海同風,兵革不起,徼捍之人無所效其言,果壯之士無所施其功。聰明辮智,隨澤而耕,騏驥驊騮,嬰輿而作。所謂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也。天下宴閑,各樂其業,世惇俗厚,民人專一,總織而衣,總耕而食,天心和洽,萬物豐熟,嘉祥屢臻,吉符並集,非天降福,世主道德也。天子失道,諸侯不朝,溪異谷別,法制舛殊,四方背叛,力正相凌,舉兵爭權,弱者為虜#2,強者為君。是以天下選將簡士,砥礪甲兵,懸烽烈火,四面相望,深奸大詐,謀於廟堂,作變生奇,結縱連橫,輕車梟騎,興敵相當,士馬生郊,歷年不還,化高詐力,政當首功。當此之時,飾養戎馬,不遑親戚,奔郊先至,常食菽粟,貪夫坐而為宰,庸仆之徒畜而為賊,百姓罷極,財殫力倦,長傜兵役,久而不息。此戎馬所以生於郊也。時念歸家,凄愴慷慨,想親罷老,泣涕於外。慈父惠母,憂愁傷心,肝膽氣志,摧折於內。士卒雙頭結踵,骸骨暴露,流離於中野者,不可勝計。道路憧憧,皆為孤子,思慕號令,踴泣而起,何罪蒼天,遭離此咎。牝者無夫,幼稚無父,怨慟悲痛,不期而聚。大者為率,中者為宰,上下相護,中外相保,非有血脈,親如兄弟。總苗為旌,穿地為鼓,操兵便械,趨行案伍,常習戰鬥,意議其主,至精相感,氣化相動。是以天地鈐結,陰陽隔閉,星辰散亂,日月斗蝕,詐逆萌生,災變並發,非天降禍,世主無道。無道之主,非本無道,皆先以道得天之命,莫能以道守之,而憍奢淫侈,不知止足,故還失所好,而與奴虜同仵也。夫遭天之鴻命,繼先聖之後,貴為天子,富有四海,爵尊寵極,莫與比列。布衣粗裘而天下以為好,蔬食藜羹而天下謂之美。變世化俗,猶風之靡草;民之從化,猶魚之赴水。不務崇道廣德,修身正己,憂勞元元,以承祭祀,光顯祖考,業傳子孫,德與神明爭流,名與天地相保;反以驕奢取名,求勢不止,逆天迕地,無不凌侮。是以不訾之士相矯而起,輕舉深入,先到為右,敵人遠至,莫與之交,黨離朋絕,中外不恃,身死國亡,宗廟崩弛,可欲之故,非天下之罪也。所謂罪莫重於可欲。是故威勢尊寵,窮極民上,名號顯榮,覆蓋天下,而不知足者,獵禍之具而危亡之大數也。禍莫大於不知足也。夫道德神明,陶冶變化,已得為人保合精神而有大形。動作便利,耳目聰明,游於昭曠之域,聽樚斕刂間,上觀自然之法式,下察古將之得失,鑿井而飲,耕田而食,長妻生子,與命相極,是足之足者也。異性同得,故足也。何況乎萬乘之主、千乘之君哉?其可足亦明矣。故不在於道也,利心常起,貪人壤土,欲人財寶,兼并不休,增加不已者,追患之大數,而得咎之至要也。咎莫甚於欲得者也。自今及古,飛鳥走獸,含氣有類之屬,未有不欲得而全其性命者也。故居君者為虜,居虎者為鼠,名在青雲之上,身處黃泉之下。居牛馬之位者,無牛馬之患;托犬羊之列者,無犬羊之咎。是以得道之主,建心於足,游志於止,辭威讓勢,孤特獨處,捐棄萬物,唯神是秉,身存名榮,久而不殆,天下歸之也。無有不制。是知足之足常足者也。 不出戶章 不出戶不游庭也,知天下家知人也;不窺牖無所瞻也。見天道身知天也。其出彌遠去家身也,其知彌少無見聞也。是以聖人謂明君也,不行而知謂萬民也,不見而名謂天地也,不為而成使自然也。 指歸:道德變化,陶冶元首,稟授性命乎太虛之域、玄冥之中,而萬物混沌始焉。神明交#3,清濁分,太和行乎蕩蕩之野、纖妙之中,而萬物生焉。天圓地方,人縱獸橫,草木種根,魚沉鳥翔,物以族別,類以群分,尊卑定矣,而吉凶生焉。由此觀之,天地人物皆同元始,共一宗祖,六合之內,宇宙之表,連屬一體。氣化分離,縱橫上下,剖而為二,判而為五。二,二儀也。五,五色五行五味五聲。或為白黑,或為水火,或為酸咸,或為征羽,人物同類,或為牝牡,凡此數者,親為兄弟。殊形別鄉,利害相背,萬物不同,不可勝道。合於喜怒,反於死生,情性同生,心意同理。何以言之?莊子曰:一人之身,俱生父母,四支九竅,其職不同#4,五臟六腑,各有所受,上下不相知,中外不相睹,頭足為天地,肘膝為四海,肝膽為胡越,眉目為齊楚。若不同生,異軀殊體,動不相因,靜不相待,九天之上,黃泉之下,未足以喻之。然而頭有疾則足不能行,胸中有病則口不能言,心得所安則耳目聰明。屈伸調利,百節輕便者,以同形也。人主動於邇,則人物應於遠;人物動於此,則天地應於彼。彼我相應,出入無門,往來無戶。天地之間,虛廓之中,遼遠廣大,物類相應,不失毫釐者,同體故也。人但知一身之相通,不知一國常同體。人知一國是同體,不知萬物是一心。萬物既是一心,一心之中,何所有隔哉。故不出戶而知天下也。是以聖人不出於戶,上原父母,下揆子孫,危寧利害,反於死生之說,察於是非之理,通於利害之元,達於治亂之本。以己知家,以家知彼,事得其綱,物得其紀,動知所之,靜知所守。道德為父,神明為母,清靜為師,太和為友,天下為家,萬物為體,視彼如己,視己如彼,心不敢生,志不敢舉,捐棄知故,絕滅三五。因而不作,岩居穴處,不殺群類,不食生草,未成不服,未終不採,天地人物,各保其有。天地萬物雖似異形,終始本末同是一體。一體之中自無怨惡,受之道德,豈敢毀傷,故天地人物各保其有也。夫原我未兆之時,性命所以,精神所由,血氣所始,身體所基,以知實生於虛,有生於無,小無不入,大無不包也。本我之生,在於道德,孕而未育,所以成形至於出冥,以知深微纖妙、和弱潤滑之大通也,無知無識、無為無事之有大功也。視我之為嬰兄,至於壯大有知,以睹柔之生剛,弱之生強,小之生大,短之生長,愚之生智,晦之生明也。察我呼吸屈伸,以知損為益首,益為損元,進為退本,退為進根,福為禍始,禍為福先也。上陵仰阪,歷阻過險,形疲喘悸,勞而靜處,則神平氣和,中外相保,明平夷者,得道之和。以知清靜虛無、無為變化之大功也。四支九竅,趨務舛馳,異能殊形,皆元一心,以知百方萬物,利害之變皆生於主。主是萬人之元,如一身之心也。稽之天地,驗之古今,動不相違,以知天地之道畢於我也。我不異天地也。故家者,知人之本根也;身者,知天之淵泉也。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天下觀天下。觀天不由身,觀人不由家,小近大遠,小知大迷。去家出戶,不見天下;去身窺牖,不知天道。其出逾遠,其知益少;周流四海,其迷益甚;求之益大,功名益小。不視不聽,求之於己,天人之際,大道畢矣。得己而得天,得天而得道,得道而得人,故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知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也。故聖人不見一家之好惡而命萬家之事,無有千里之行而命九州之變,足不上天而知九天之心,身不入地而知九地之意,陰陽進退,四時變化,深微隱匿,窅冥之事,無所遁之。何則?審內以知外,原小以知大,因我以然彼,明近以喻遠也。故聖人之為君也,猶心之於我,我之於身也。心在一身之中,不立規矩於外,但密勿資始而百節調和。不知以因道,不欲以應天,無為以道世,無事以養民。玄玄默默,使化自得,上與神明同意,下與萬物同心,動與之反,靜與之存,空虛寂泊,使物自然。聖人寂泊無為,令物自然合道,猶珠在水而川媚,是神化之所傳。故云聖人不言而信,不為而成者也。或謂聖人得道,理固常存,神化所傳,亦應無歇,我不修習,自合道成,何天下蠢動日遠於道耶?斯不體聖人之化,若雲行雨施,草樹蒙潤,悉獲芬芳,而燋枯之屬自不芳茂。豈以燋枯之性,凝雲雨之恩,是無目之徒,不信日月之照也。 道德真經指歸卷之八竟 #1失名失貨:原本作『夫名夫貨』,據怡蘭本改。 #2弱者為虜:『虜』原作『膚』,據秘冊本改。 #3神明交:原本作『神明文』,據秘冊本改。 #4其職不同:『其』原作『員』,據秘冊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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