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虛弱又不願配合治療的老人，她的做法讓人欽佩

前面我們推送過一篇關於如何給老年人艾灸的文章。隨著平均壽命的逐漸增長，中國也步入老年社會，老年人的保健問題逐漸成為社會問題。很多老人有身體不好又焦躁而不願配合治療的情況，讓兒女非常無奈。

杭州的黃同學在厚朴學習過艾灸深度課，下文是她給媽媽的艾灸過程（黑色字）以及我們的點評（橙色字）。

因篇幅較長，文章略有刪減。雖然刪減後仍有四千多字，而且以客觀記錄為主，但字句之間，飽含著深厚的母女感情，說明瞭醫道絕非全然在於技術，更在於心。

我媽今年67歲，肺癌術後三年半，2016年九月開始化療，總共化療了七次，後改服用靶向藥物至今。持續咳嗽，體質虛弱，走路氣喘，排泄量少且緩慢——服用靶向藥後大約半年，媽媽發現自己雖然十幾天洗一次澡，但是皮膚卻很乾淨，洗不出汗泥；2017年12月中開始大便量減少，一天最多一次，量很少。

上課時老師說氣血虛弱的人應遠端取穴，2017年十二月份我嘗試給她灸足三里，總共灸了三次：第一次左腿灸了將近三個小時，只是左腳熱起來；第二次灸,老媽呼吸時而急促，略顯煩躁，灸了十幾分鐘,我便問她：「是不是不想灸了？」她說是，想睡覺，於是我便讓她先去睡覺；第三次，灸了大概半個多小時開始腸鳴，響了大概一兩分鐘，媽媽感覺腹痛，立刻去廁所排便，後繼續灸，總共灸了一根灸條。但之後媽媽嫌麻煩或者是冷，都不再灸了。

刷足三里初見成效，但仍然不被家人接受。對於氣血虛弱的老人，我們一般都建議從刷足三里開始。刷足三里，是指沿著小腿胃經不斷做往返手法的施灸方式。小腿胃經自上向下分布著足三里，上巨虛，下巨虛三個穴位，分別是胃，大腸，小腸的下合穴，因此刷足三里影響到的就不僅僅是胃，而是整個消化系統。對於老年人經常存在的食慾不佳、大便不暢的情況，都會有明顯改善。不僅如此，《黃帝內經·靈樞·經別第十一》中描述了胃經的經別：「足陽明之正，……，上通於心，上循咽……」胃經的經別通於心和咽喉，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刷足三里能夠治療咽喉疼痛，心情煩躁，甚至心臟病。氣血虛弱的老人往往由於多年的積累，體內瘀滯較重，加之施灸者手法不熟練，刷足三里的感覺並不明顯，此時可以考慮嘗試肚臍以下的部位。

2018年1月29日，週一。早上收到姐姐的微信說老媽頭天晚上背部和胳膊酸得抓狂，整宿無法睡覺，問我是否可以艾灸。看到這個問題，我當即便想到是氣血過於虛弱，到不了肢端導致的，艾灸酸處應該可行。但是上課時老師說過，氣血虛弱之人應遠端取穴，媽媽氣血已經很虛弱，平常只灸自己，經驗甚少的我不敢輕易嘗試，於是立刻在微信群里問老師，是否可以在酸的位置灸。老師的答復是：「可以嘗試，但是要多問灸感，有胸悶心悸的感覺還是要灸足三里。」

下午我回家後，媽媽跟我描述了一下她的症狀，說以前後背發生過酸的症狀，用暖寶寶，傷風膏或者是抹風油精都可以緩解，這次肩臂酸什麼辦法都用上了，沒有作用，只好讓爸爸整宿搓，不能停下來。白天活動沒那麼難受，就是無法入睡很難受。她懷疑是新的靶向藥的副作用。但是姐姐咨詢過腫瘤科主任醫生，醫生明確答復不是，給開了芬必得。中午她吃了一粒，沒有睡著，酸也沒有緩解。於是我嘗試先在酸的位置灸，灸條靠近左側大臂外側最酸的部位，慢慢的來回掃，媽媽立刻就感覺有緩解，並且是左右側同時緩解，艾條的熱量讓她覺得很舒服，她說灸的部位不酸了，酸感往下走，轉移到手背。掃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她說肘關節變得很酸，於是就定灸肘關節內側，吸得應該很好。灸的期間媽媽睡著了有一兩個小時，呼吸均勻。總共灸了四個小時左右，媽媽說緩解很多了。

肢體的酸一般反應了體內的氣血不足和寒濕的堆積，適當的按摩可以促進氣血循環從而排出寒濕，因此，酸的部位往往喜溫喜按。但由於病情較重，家人的按摩對於症狀緩解的作用有限。艾灸在此可謂大有作為，灸對了症狀立刻緩解，寒濕邪氣從體內被推向四肢末梢，病人感覺不適部位在轉移，此時應繼續守住原來施灸的點持續施灸。有時為了照顧病人情緒，轉移至不適部位施灸亦可，但切記不可頻繁換點。

但是吃完晚飯又開始酸，於是繼續灸了三個半小時左右，效果沒有晚飯前那四個小時顯著，刮灰的時候一移開灸條就酸，但灸的過程中依然斷斷續續能睡著。夜裡十二點半左右，老媽突然說不行了，又酸得抓狂了，說灸沒有用了，叫我爸給她使勁搓，人開始暴躁發脾氣。爸爸就問我是不是灸太久灸壞了，我心裡也很困惑，灸的這七個多小時里都是有效的，吸得也很好，為什麼突然晚上就發作了呢？

1月30日，週二早上起來，我問老媽情況如何。她說有緩解，夜裡能睡著了，只是期間發作醒了三次，叫老爹給她搓了會兒就能睡著。那為什麼夜裡會發作？我的考慮是可能老媽不僅氣血虛弱，氣血還不暢，我只灸胳膊，下面的溫度還是上不來，所以一拿開就會酸，看起來下面也得灸。於是我決定灸到她覺得酸感緩解一些的時候，便定灸神闕。腫瘤科醫生給加配了加巴噴丁以及安定，姐姐網上查到加巴噴丁是抗癲癇藥，問媽媽要不要配。媽媽一聽抗癲癇藥嚇著了，說暫時不配，艾灸著的時候是不酸的，再試試看。

傍晚繼續開灸，剛開始還是掃了掃酸的位置，情況與前一天一樣，灸上去就緩解了，並且是兩側同時緩解，灸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後，開始定灸神闕，總共灸了大概五個半小時，能觀察出來吸得不錯，膚色淺紅，呼吸均勻，灸著的期間睡著了有兩三個小時。晚上十點左右，老媽突然又開始酸得難受了，叫我爸給她搓，人又開始暴躁發脾氣，嫌棄老爸搓得不好，迫切想知道酸的原因，懷疑是新的靶向藥物副作用，要去咨詢各種認識的醫生，懷疑艾灸時長太長灸壞了，爸爸說不然就送去住院……

這種情況下我也有點手足無措了，立刻在微信群里咨詢老師，告知這兩天的情況並且詢問原因。靜下心仔細想想，這兩天艾灸都是有效的，晚上突然發作之前的情況都與我的判斷相符，沒有什麼不對，理論上講灸進去了，灸的時間越久效果會越好，但是為什麼總是晚上會發作並且艾灸也無法緩解症狀，我心裡很沒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了。但我相信媽媽的焦躁的情緒一定會加重症狀。我定了定神，對媽媽說：「你別焦躁，越焦躁，會越酸，我反對你病急亂投醫，關於副作用的問題，你要咨詢的醫生沒有一個比腫瘤科主任醫生還要專業的，而醫生已經明確說了，這不是靶向藥物副作用。如果您認為是藥物副作用，也不只是這次藥的副作用，而是長期化療以及靶向藥物的藥毒積累，而導致的氣血虛弱，只夠護五臟，護不住肢端了。這個無論什麼科都沒用，要麼就是開安定讓你睡覺，醒來還會是一樣的。你要覺得不行的話咱還是去找中醫扎針吧？」老媽聽了我的話，也開始努力嘗試讓自己平靜一點，就說問問扎針能不能有效，有效的話她就去扎針。那幾天戶外冰天雪地，我擔心出去折騰一番很有可能受寒，肺部感染就麻煩了。慎重起見，我問了兩個中醫朋友，她們認為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個酸是氣血虛弱引起的，扎針一定有效，但是其中一個的建議跟我的想法一樣，那樣的天氣出去很有可能會受寒，她建議我繼續艾灸嘗試。這個時候老師也給我回復了：「夜間邪氣重，需要灸量的積累。」雖然我不能理解邪氣重是個什麼概念，但是老師的意思很明確，要多灸，給我心裡添了些底氣。我問媽媽：「要不再灸兩天試試？不行咱就去扎針。」老媽同意了。

面對重病人，你需要做的是堅持。灸字從久從火，時間的積累是必不可少的。長年積累的病症，治療不可能一蹴而就，過程中必然有反復，但總體趨勢應該是逐漸減輕。當發生病情反復時，正是正邪較量的關鍵時刻，也是考驗施灸者的時刻，面對親人的痛苦和質疑，信心和耐心是取勝的關鍵。一天當中，夜晚屬陰，人的陽氣在夜裡最弱，而陰寒邪氣則加重，陰寒內盛的疾病的發病規律即是晝輕夜重。隨著艾的能量不斷進入體內，陽氣漸旺，夜間的發作會逐漸減少。

1月31日，週三早上我問媽媽情況，她說的確好很多了，夜裡只發作了一次，並且左臂已經完全好轉無症狀，右臂症狀也減輕了，抹了風油精可以繼續睡了。整體趨勢走好，我心裡開始有點相信自己的判斷了。傍晚繼續開灸，直接定灸神闕，灸了大概四個半小時，媽媽在艾灸期間還是可以斷斷續續睡覺。大概晚上十點左右，媽媽又開始酸了，但是人不像前兩天那麼脾氣暴躁了，媽媽心裡還有疑慮，問會不會灸壞。我說那我給你揉吧，艾條把我的手熏得很熱，我把手伸進她的右臂衣服裡面先去揉她說最酸的那個位置，當觸碰到那個部位時，便感覺有股寒氣透進我的指關節和腕關節，寒到我的關節也覺得酸。我輕輕的揉，努力用自己的溫度去捂熱那個部位，她說很舒服，我開始順著她的胳膊摸，那一刻的手象個溫度計一樣能察覺出溫度的差異，特別寒的地方，我的指關節和腕關節都會酸，媽媽酸的部位我一找一個准，在這些部位輕輕的揉然後盡可能的給她捂熱，我判斷的準確讓媽媽很吃驚，她說：「哇，好舒服，你怎麼跟有氣一樣。」我說只是能感覺到你的溫度差異，把涼的地方捂熱而已。沒一會兒，老媽居然說舒服了，可以睡覺了。

我對自己的判斷更加篤定了，以下是我後面的艾灸記錄——

2月1日，週四上午問老媽情況怎樣，她說夜裡右臂發作了一次，自己拿艾條灸了下酸的位置，緩解後就睡覺了，白天兩臂都沒有症狀。晚上繼續灸神闕，灸了五個小時，艾灸期間還是斷斷續續睡了兩三個小時，晚上也沒有發作。

2月2日，週五白天沒有症狀，灸神闕兩個半個小時左右，夜裡沒有發作。

2月3日，週六白天劇烈咳嗽之後，感覺右臂酸，灸神闕五個小時，症狀消失。夜裡十二點左右，右臂發作一次，灸酸的位置，症狀有所緩解之後，媽媽在酸的位置掛隨身灸睡覺。

2月4日，周日，灸神闕五個小時，白天夜裡均無症狀。

2月5日至2月10日每天灸兩到三個個小時神闕，白天均無症狀，夜裡右臂偶發，用隨身灸灸酸處即可緩解。

2月10日我離開家回公司上班之前，囑咐老媽用隨身灸自己灸神闕，堅持每天灸兩到三個小時左右。後問媽媽隨身灸是否有灸感，老媽說沒有，只是灸處熱。

2月11日至2月13日，媽媽自己每天用隨身灸灸肚臍，期間右臂有發作一次，用隨身灸灸酸處可緩解。

2月14日我回家看媽媽肚臍周圍的皮膚有被燙傷狀，便不讓她再用了。

2月15日至2月18日，繼續由我自己每天給媽媽灸神闕兩個小時左右，白天夜裡症狀均無發作。

2月19日，灸神闕半個小時左右後，我聽到了腸鳴聲，同時，媽媽放了幾個屁，我心中甚是欣喜，心想這是要開始排泄了，繼續觀察，後面時常有腸鳴聲，總共灸了兩個小時。

2月20日，一灸神闕開始便時常有腸鳴聲，半個多小時後媽媽突然腹痛，說要上廁所，暫停艾灸，老媽拉了一泡稀，量很多，她說很舒服，感覺整個人都輕了。上完廁所後，繼續灸完一根艾條，依然兩個小時左右。當天上了三次廁所，排便量比以前增加了很多。

2月21日，灸神闕，兩個小時，期間依然有腸鳴聲，當天老媽排便兩次。我便跟老媽說，拉稀是排寒，便量增加也是好事，我離開家上班以後，你就自己灸吧，不要用隨身灸，不敢平躺怕燙著自己就半躺。

2月22日至今，老媽除了三天沒灸，其餘每天都給自己灸神闕兩個小時，灸的時候有腸鳴聲，幾乎每天排便2到3次，依然是拉稀；3月10日那個週末，媽媽說她一個禮拜洗一次澡有泥了，我特別開心，這說明她身體的排泄功能有了加強，現在她的體力以及精神也比一月份要好了很多，一月份她總是半躺在沙發上話都不想說，現在沒事會經常屋裡走來走去找事做。

粗略算了一下，黃同學這段時間給媽媽施灸了約七十小時，這個沉甸甸的數字，令我們感動不已。都說艾草燃燒的熱像母愛的感覺，女兒為媽媽艾灸，則是另一種溫情的感受。愛＋艾，足以戰勝任何的邪氣。

到這裡，並不能說治療可以結束了，這位媽媽體內的陰寒只是暫時得以控制，還需要繼續艾灸，提升陽氣，改善體質。

這是一場博弈，一場長期的拉鋸戰，我們期待黃同學後續的反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