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女人總是為難女人

　　　　　　　　「家庭傷人」的另一把利劍　　

　　當我接觸蜜這個家庭的時候，母親已經被女孩的頭暈病折磨了整整幾年，媽媽實在不堪忍受寶貝女兒每隔一定時間將要頭暈昏倒抬進醫院搶救的慘狀。

　　已經初中生的蜜，自卑、寡言，低頭說話，聲音輕微，如果不要求她複述，一定聽不清她所說的含義。

　　我說是什麼讓你如此沉重而心底見不到陽光。

　　蜜說自己是一個會給人帶來厄運的女孩。

　　原來，在蜜年幼的時候，家庭發生了嚴重的變故。那天傍晚，爸爸最也不能回家了。他被一輛客車壓在了馬路邊，然後去見了馬克思。

　　母親事後守口如瓶，壓根兒沒有告訴她爸爸因為什麼原因出了事故。

　　而奶奶則在事後向她透露，他的父親因為去接她放學回家遭遇車禍身亡。因此斷定蜜的命里克父。從此蜜接受了奶奶的評判，她覺得自己是害死爸爸的劊子手，也是給親人帶來「厄運的女孩」。

　　經過核實，蜜的父親不是因為去接女兒回家路遭不測。而是在匆忙奔赴賭場的路上發生交通事故。母親不願意將丈夫的劣行告訴榮譽感極強的祖父母，隨便編個謊言瞞過了老祖宗，將丈夫的骨灰入土為安。

　　就這樣，女兒成了家庭災難的替罪羊。

　　蜜說自己已經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這麼多年在親人鄙視的目光里生活簡直是個是活受罪。她無法忘記寄養在外婆家遭遇他人不屑的目光。也很難應付例行節假日到奶奶家聚會時的尷尬。加上媽媽長期忙碌在外為生計奔波，無論碰到什麼不愉快都要自己扛著，尤其是與表兄堂姐妹們相處都要禮讓三分，否則招來無端的批評與責備。她能夠找出十分的理由讓自己泡在苦水裡自我泯滅。

　　在長期艱難掙扎中，蜜只有述說自己身體不適，方可引起外婆（僅僅是）的注意。小的時候，她常常以肚子疼為由爭取外婆的擁抱愛撫，然後外婆會給她吃寶塔糖打打蛔蟲。長大一點後，她知道再也不能夠老說肚子疼吃寶塔糖了。頭暈頭昏成為她逃避一切不悅或困難的由頭。就這樣，在中學的體育場上、實驗室里、還有一些不喜歡的學科課間以及重大的考試場所，都發生過她頭昏暈倒被同學抬出教室送進醫院搶救的故事。

　　母親很早覺得女兒遭遇不公正對待需要得到糾正，但是為了誓死捍衛所謂的「家族榮譽」，她沒有勇氣將實情公開，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女兒為她父親的離去承擔沉重的罪惡感。

　　這是多麼的不可思議，當大人奉行假話自圓其說的時候，孩子們也就潛移默化地隱藏真實的心理感受，以其極端相似的表達來為不愉快的體驗尋找託詞。不要逃避、面對現實是心理治療過程幫助這一對母女心理康復的重要策略。

　　而我卻告訴蜜，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有它自己運行規律，任何人都操控不了他人命運。而且意外發生更屬於偶然性，根本不關她的事。奶奶的解釋純粹迷信色彩，有背科學理念。

　　她聽後長長地舒了口氣，說「真的是這樣嗎？」

　　我發現壓在她心頭的那塊石頭開始鬆動並且逐漸地脫落。

　　這是一個長期為家庭背黑窩差點夭折的青春女孩。她說自己曾經多次尋求自殺的方法，每一次昏倒以後都不希望自己重新醒過來。而可憐的是，她現在不願意跟兩邊的親戚有過多的往來。這一次，她的母親表現出了大不違的精神，瞞著所有的親人決定讓女兒接受心理輔導。這對於曾經軟弱的母親來說此次為女兒所冒最大的風險嘗試。當她看見笑容一天天爬上女兒的臉龐，她坦然地說：「我最也不要為了滿足老人的虛榮而繼續無情地傷害自己的女兒。」她能夠有此時此刻的醒悟對於挽救女兒的心靈贏回了時機。我相信她也曾經逃不過 「克夫」的歧視與指責。這是中國婦女背負封建禮教最有力的懲罰，也是女人為難女人最有力的武器。儘管到了新世紀現代化的當今社會，我們的女性也逃脫不了如此的精神壓榨。

　　遭遇這種精神壓榨的還有很多女性，她們在某種不濟的命運面前，自覺不自覺地接受這樣的壓迫，以此來解脫痛苦的內心。算命是坊間婦女最常見的一種自我解脫方法。有位女士，她的丈夫意外喪命。婆婆不陰不陽的話語意指她是個克夫的寡婦命，迫使她用幾年時間行走在佛堂念經超度，整得她一段時期精神恍惚，分不清現實與冥界，差點人格分裂。

　　最能夠詮釋女人為難女人就是紅樓夢裡的林黛玉悲慘命運了，失去雙親的黛玉，帶著大股行囊住進大觀園。儘管寶玉對她鍾情有加。但是，選擇配偶的權利掌握在老祖宗那裡。象徵著權威的劉姥姥怎能容納帶著「克去雙親孽障」的黛玉來做大家族裡孫媳婦呢？從中的苦痛，黛玉只有借葬花加以抒發，最後還是逃不過投河自溺的命運。

　　女人是禍水，是封建士大夫為了奴役婦女設置的精神枷鎖，多少年來女人從被迫接受到「獲得性失助」，慢慢根植於潛意識裡，發展到女人為難女人那種不可思議的地步。如果當今的女性人格尊嚴還要受到如此限制，那麼，家庭中就多了一把「傷人利劍」，將女人壓上了家庭背運的審判台，以幾何級數增加了女人抑鬱自殺的概率。

　　如果正在遭遇這把利劍傷害的女性，請勇敢的抬起頭來，向宿命論者宣告「我不」……

　　　安迪心理諮詢中心　　鄭麗君　　201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