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腺癌應該怎麼治？

08-09

如今的人越來越重視體檢，希望一旦不幸生病的話能夠做到早發現早治療。這個思路當然很好，比如已經有很多研究證明癌症發現得越早治癒率越高，早期癌症病人的存活率是晚期病人的好幾倍。

正是在這個思路的引導下，科學家們發明並完善了乳房X光檢測技術，以便及早發現那些無法通過指檢等常規體檢方式發現的早期乳房癌變，尤其是體積很小的乳管原位癌（Ductal Carcinoma in Situ），常規方法很難檢出，以前往往只在屍體解剖時才會被發現。X光檢測儀大規模普及之後，乳管原位癌的檢出率直線上升，目前全世界每年新檢查出來的乳腺癌病例當中有大約四分之一都是這一類型的。

顧名思義，乳管原位癌是乳導管細胞發生的癌變，這種癌細胞分布在乳導管的內壁上，尚不具備擴散的能力，因此屬於「非侵害性」癌細胞，本身不會致死。但是科學家們相信，如果不去治療的話，總會有幾個癌細胞逃出來擴散到其他組織中去，演變成為致命的癌症，因此乳管原位癌又叫作「零期癌症」（Stage Zero Cancer），意思是說這種細胞雖然看上去似乎不像癌細胞，但本質上屬於癌細胞的前體，最終肯定會發展成真正的癌症，所以醫生們一直鼓勵中老年婦女定期做X光檢查，一旦發現乳管原位癌的蹤跡就必須立即設法將其清除出去。

一般情況下，對於尚未擴散的乳腺癌，醫生們傾向於先通過手術切除腫瘤，再輔以放射療法，將少數漏網的癌細胞殺死。問題在於，乳管原位癌不是典型的腫瘤，沒有那種邊界明顯的腫塊，而是廣泛地分布在乳導管的內壁上，因此它很難通過指檢檢出。於是很多醫生為了保險起見，傾向於將病人的整隻乳房都切掉。不用說，這種手術嚴重影響了病人的生活質量，但是如果能因此而保住性命，那倒也值了。

這種防患於未然的想法在醫學界很常見，宮頸癌的預防性治療就是一個成功的案例。醫生通過宮頸抹片檢查（Papanicolaou Test，又被稱為Pap Smear）發現異常細胞，然後在癌症尚未發生之前就將這部分宮頸組織切除。已有很多研究表明這個方法大大減少了宮頸癌的發病率，把很多病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DR. GEORGE PAPANICOLAOU (1883-1962)

在這個成功案例的鼓舞下，醫生們如法炮製，用同樣的辦法對付乳管原位癌。值得一提的是，這套治療方案雖然聽上去很有道理，但並沒有經過嚴格的臨床試驗就已經開始在各大醫院實施了，迄今為止已經實施了30多年，治療了成千上萬名乳腺癌病人。

治療效果如何呢？誰也不知道，因為這需要招募大批病人進行統計對照研究，而且必須跟蹤研究很多年才能知道結果。

這項工作雖然難度很大，但最終還是有人去做了。多倫多大學的幾位科學家通過統計相關病例的方式研究了10.8196萬名美國乳管原位癌患者在做出診斷並接受治療之後10年和20年的乳腺癌死亡率，並和美國普通民眾的平均值做對比，發現除了一些特殊人群（比如黑人和40歲以下的年輕患者）之外，兩者沒有顯著差別。

科學家們將研究結果寫成論文，發表在2015年8月20日出版的《美國醫學會雜誌》（JAMA）腫瘤學分冊上。雜誌出版後立刻引發了媒體的廣泛關注，不少人認為這項研究說明大部分早期乳腺癌患者無需治療，靜觀其變就好了。

論文作者對這個觀點做了澄清，他們認為這項研究結果並不能說明乳管原位癌無需治療，而是說明過去的檢測思路和治療方式需要改進。比如，乳腺癌的檢測方法需要更新，普通老年婦女的陽性標準也許應該相應地提高，或者把X光檢測和基因檢測結合起來，帶有某種特殊基因型（比如HER2 +）的病人應該單獨拿出來作為一類，接受不同的治療方案，比如芳香化酶抑製劑療法已被證明在某些情況下比簡單的手術加放療效果更好。

這個例子再次說明，醫學是一件相當複雜的學問，很多看似合理的治療方案都需經過嚴格的檢驗才能用於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