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譜 ? 白居易 | 我並不是《妖貓傳》里那個華麗文藝青年

浮雲不系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

▲酒狂又引詩魔發，日午悲吟到日西

唐代宗大曆七年正月二十日（公元772年2月28日），白居易生於鄭州新鄭縣東郭宅。時父季庚四十四歲，母陳氏十八歲。

這年，劉禹錫、崔群、李紳生。韓愈五歲。杜甫前二年卒。李白前十年卒。

是歲，白居易未滿一歲，便顯示出驚人的穎悟：「仆始生六七月時，乳母抱弄於書屏下。有指『無』字、『之』字示仆者，仆雖口未能言，心已默識。後有問此二字者，雖百十其試，而指之不差。」（白居易《與元九書》）

帶著才子再世的銳氣，以後的詩魔白居易，走入了人間世。

然而，才子不是先知，他無法預見，人間世交給他的是這樣的命運：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和李清照一樣，白居易迎來的，是一個盛載了英才和巨變的時代。

從大曆八年（公元773年）（白居易兩歲）到貞元二年（公元786年）（白居易十五歲）間，柳宗元生、元稹生、牛僧儒生。回紇侵太原、吐蕃寇靈州。朱滔（朱泚弟）叛亂。王武俊叛亂。李希烈叛亂。李懷光叛亂。直到貞元二年李希烈為部將所殺，各地戰亂方暫息。

建中三年（公元782年），十一歲。

從父親的季庚徐州別駕任所，寄家符離。這一年，白居易認識了鄰家女湘靈。

貞元三年（公元787年），十六歲。

牛僧儒生後七年，李德裕生。這樣，以後唐朝最激烈的牛李黨爭首領都出生了。

是年，白居易以一首《賦得古原草送別》挾著少年才子的銳氣，名動京華。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白居易初至京應舉，以詩謁著作顧況。況睹姓名，熟視白公曰:"米價方貴，居亦弗易。"乃披卷，首篇曰:"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卻嗟賞曰:"得道個語，居亦易矣。"因為之延譽，名聲大振。

貞元十年（公元794年），二十三歲。

在襄陽。五月二十八日，父季庚卒於官舍，年六十六。貞元十四年（公元798年），二十七歲。

兄幼文春赴饒州任浮梁縣主簿。居易於夏到浮梁。家移至洛陽。這樣，他離開了十一歲即相識的湘靈，一路上他寫了三首懷念湘靈的詩：

《寄湘靈》淚眼凌寒凍不流，每經高處即回頭。遙知別後西樓上，應憑欄干獨自愁。

《寒閨夜》寒月沉沉洞房靜，真珠簾外梧桐影。秋霜欲下手先知，燈底裁縫剪刀冷。

《長相思》九月西風興，月冷露華凝。思君秋夜長，一夜魂九升。二月東風來，草拆花心開。思君春日遲，一日腸九回。妾住洛橋北，君住洛橋南。十五即相識，今年二十三。有如女蘿草，生在松之側。蔓短枝苦高，縈迴上不得。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二十八歲。秋，在宣州應鄉試，試《射中正鵠賦》、《窗中列遠岫詩》，為宣歙觀察使崔衍所貢，往長安應進士試。在宣州與楊虞卿相識。

《窗中列遠岫詩》天靜秋山好，窗開曉翠通。遙憐峰窈窕，不隔竹朦朧。萬點當虛室，千重疊遠峰。列檐攢秀氣，緣隙助清風。碧愛新晴後，明宜反照中。宣城郡齋在，望與古時同。

可能也在這一年，白居易過訪李白墓，寫下《李白墓》一詩（此篇寫作時間存疑）：

採石江邊李白墳，繞田無限草連雲。可憐荒壟窮泉骨，曾有驚天動地文。但是詩人多薄命，就中淪落不過君。

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二十九歲。二月十四日，在中書侍郎高郢主試下，試《性習相近遠賦》、《玉水記方流詩》、策五道，以第四名及第，十七人中年最少。

《玉水記方流詩》良璞含章久，寒泉徹底幽。矩浮光灧灧，方折浪悠悠。凌亂波紋異，縈迴水性柔。似風搖淺瀨，疑月落清流。潛潁應傍達，藏真豈上浮。玉人如不見，淪棄即千秋。

考上進士後，白居易回符離住了近10個月，向母親懇求與湘靈結婚，但被門閥觀念極重的母親拒絕了。白居易懷著極其痛苦的心情離開了家。

這一年，白居易買下樊素。樊素善歌《楊柳枝》，因又名柳枝。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樊素自求離去。

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三十歲。春，在符離。七月，在宣州。秋，回洛陽。符離六兄、烏江十五兄先後去世。

這一年，30歲的白居易結識了 23歲的元稹，以後二人同時參加了吏部的制科考試，並且同時當上校書郎。他們為對方的文采精華而深深折服，政治上又十分相得。

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三十一歲。在長安。冬，在吏部侍郎鄭珣瑜主試下，試書判拔萃科。

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三十二歲。春，與元稹、李復禮、崔玄亮等以書判拔萃科登第。與元稹同授秘書省校書郎。

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三十三歲。春，游洛陽、徐州。遂搬家下邽縣義津鄉金氏村老家。有《泛渭賦》、《八漸偈》、《下邽庄南桃花》等詩作。

《下邽庄南桃花》村南無限桃花發，唯我多情獨自來。日暮風吹紅滿地，無人解惜為誰開。

這年秋，白居易因在長安作校書郎,，需將家遷至長安，他回家再次苦求母親允許他和湘靈結婚，但母親不但再次拒絕了他的要求，且在全家遷離時不讓他們見面。

大概在這幾年間，白居易以不與他人結婚懲罰母親的錯誤，並三次寫了懷念湘靈的詩：《感秋寄遠》、《寄遠》和《冬至夜懷湘靈》。

《感秋寄遠》惆悵時節晚，兩情千里同。離憂不散處，庭樹正秋風。燕影動歸翼，蕙香銷故叢。佳期與芳歲，牢落兩成空。

《寄遠》欲忘忘未得，欲去去無由。兩腋不生翅，二毛空滿頭。坐看新落葉，行上最高樓。暝色無邊際，茫茫盡眼愁。

《冬至夜懷湘靈》艷質無由見，寒衾不可親。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

任秘書省校書郎這一年的冬至，朝廷要放假，民間也很熱鬧，穿新衣，互贈飲食，互致祝賀，一派過節的景象。白居易當時宦遊在外，夜宿於邯鄲驛舍中，有感而作《邯鄲冬至夜思家》。

邯鄲驛里逢冬至，抱膝燈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說著遠行人。

順宗永貞元年、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三十四歲。正月，德宗卒。順宗李誦即位。八月，順宗內禪於太子純，憲宗即位，改貞元二十一年為永貞元年。憲宗即位後王伾、王叔文被貶。劉禹錫被貶連州刺史，再貶朗州司馬。韋執誼被貶崖州司馬。韓泰、柳宗元皆遭貶。居易住永崇里華陽觀。與元稹交遊，贈答詩漸多。憲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三十五歲。罷校書郎。與元稹在華陽觀閉戶累月，揣摩時事，成「策林」七十五篇。四月，應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與元稹、韋惇、崔護等同登第，以對策語直入第四等（唐代制科照例無一二等，即乙等）。二十八日，授周至縣尉。七月，權攝昭應縣。

秋，使駱口驛。十二月，與陳鴻、王質夫同遊仙游寺，談及李隆基與楊貴妃事。王質夫認為，像這樣突出的事情，如無大手筆加工潤色，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沒。他鼓勵白居易：「樂天深於詩，多於情者也，試為歌之，何如？」於是，白居易寫下了《長恨歌》。陳鴻同時寫了一篇傳奇小說《長恨歌傳》。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長恨歌》太長，此處僅錄開頭數句）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元稹入三等（甲等），授左拾遺。因屢上書論時事，為執政者所惡，九月貶河南尉，同月母卒，丁憂服喪。送別元稹之後，白居易寫下《別元九後詠所懷》。

零落桐葉雨，蕭條槿花風。悠悠早秋意，生此幽閑中。況與故人別，中懷正無悰。勿雲不相送，心到青門東。相知豈在多，但問同不同。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

《賣炭翁》也寫於此年。

元和二年（公元807年），三十六歲。春，與楊汝士等常會於楊家靖恭里宅。夏，使駱口驛。秋，自周至縣尉調充進士考官，有《進士策問五道》。試畢帖集賢院校理。十一月四日，自集賢院召赴銀台候進旨。五日，招入翰林院，奉敕試製詔等五首，為翰林學士。有《觀刈麥》、《京兆府新栽蓮》、《仙游寺獨宿》、《宿楊家》、《醉中歸周至》等詩。

《仙游寺獨宿》沙鶴上階立，潭月當戶開。此中留我宿，兩夜不能回。幸與靜境遇，喜無歸侶催。從今獨游後，不擬共人來。

《宿楊家》楊氏弟兄俱醉卧，披衣獨起下高齋。夜深不語中庭立，月照藤花影上階。

《醉中歸周至》金光門外昆明路，半醉騰騰信馬回。數日非關王事系，牡丹花盡始歸來。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三十七歲。居新昌里。四月，為制策考官。二十八日，除左拾遺，依前充翰林學士。

是年，策試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牛僧儒、皇甫湜、李宗閔三人以對策切直，宰相李吉甫泣訴於上，均出為幕職。考官楊於陵、韋貫之、王涯等皆坐貶。居易上《論制科人狀》，極言不當貶黜。其後李吉甫子李德裕與牛僧儒、李宗閔等「黨爭」數十年，即種因於此。後，居易屢為李德裕所排擠，亦與此有關。亦在此年，母親以死相逼下，白居易與楊虞卿從妹楊氏結婚。有《初授拾遺》、《贈內》、《早秋曲江感懷》等詩。

《早秋曲江感懷》離離暑雲散，裊裊涼風起。池上秋又來，荷花半成子。朱顏易銷歇，白日無窮已。人壽不如山，年光忽於水。青蕪與紅蓼，歲歲秋相似。去歲此悲秋，今秋復來此。

元稹丁母憂服除，其間居易有資助。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三十八歲。女，金鑾子生。

二月，元稹除監察御史。三月使蜀，因劾奏故劍南東川節度使嚴礪等違法加稅，並平八十八家冤事，命分司東都。白居易在長安，與他的弟弟白行簡和李杓直（即詩題中的李十一）一同到曲江、慈恩寺春遊，又到杓直家飲酒，席上憶念元稹，就寫了這首《同李十一醉憶元九》。

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

《賀雨》、《寄元九》、《答謝家最小偏憐女》、《新樂府五十首》亦作於是年。

元和五年（公元810年），三十九歲。五月五日，自請改官京兆府戶曹參軍，仍充翰林學士。有《和答詩十首》、《秋居書懷》、《立秋日曲江憶元九》、《曲江早春》、《和夢遊春詩一百韻》等詩。《秦中吟》十首，約作於本年前後。

《立秋日曲江憶元九》下馬柳陰下，獨上堤上行。故人千萬里，新蟬三兩聲。城中曲江水，江上江陵城。兩地新秋思，應同此日情。

元稹在東都，因奏河南尹房式有不法之事，被罰俸召還長安。途經華陰敷水驛，與中使劉士元爭房。宰相以稹失憲臣體，貶為江陵府士曹參軍。楊虞卿進士登第。

元和六年（公元811年），四十歲四月，母陳氏卒於宣平里第，年五十七。回下邽義津鄉金氏村為母丁憂。女金鑾子夭折。有《病中哭金鑾子》詩。

豈料吾方病，翻悲汝不全。卧驚從枕上，扶哭就燈前。有女誠為累，無兒豈免憐。病來才十日，養得已三年。慈淚隨聲迸，悲腸遇物牽。故衣猶架上，殘葯尚頭邊。送出深村巷，看封小墓田。莫言三里地，此別是終天。平生洗心法，正為今宵設。

另有《春雪》、《慈烏夜啼》、《渭上偶釣》、《閑居》、《首夏病閑》、《重到渭上舊居》、《白髮》、《秋夕》、《夜雨》、《秋霽》、《嘆老》、《送兄弟回雪夜》、《自覺二首》、《寄上大兄》、《病中哭金鑾子》等詩。又《傷唐衢二首》，約作於本年以後。

《夜雨》一首，經學者周相錄考證，大概是為湘靈所寫。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況此殘燈夜，獨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曉，風雨正蒼蒼。不學頭陀法，前心安可忘。

是年裴垍卒。

元和七年（公元812年），四十一歲。有《適意二首》、《自吟拙什因有所懷》、《觀稼》、《聞哭者》、《秋遊原上》、《九日登西原宴望》、《寄同病者》、《游藍田山卜居》、《村雪夜坐》、《溪中早春》、《同友人尋澗花》等詩。

《同友人尋澗花》聞有澗底花，貰得村中酒。與君來校遲，已逢搖落後。臨觴有遺恨，悵望空溪口。記取花發時，期君重攜手。我生日日老，春色年年有。且作來歲期，不知身健否。

元稹自編詩集二十捲成。李商隱生。

元和八年（公元813年），四十二歲。服除，仍在家。有《村居苦寒》、《薛中丞》、《效陶潛體詩十六首》、《東園玩菊》、《登村東古冢》、《念金鑾子二首》等詩。

《念金鑾子二首》衰病四十身，嬌痴三歲女。非男猶勝無，慰情時一撫。一朝舍我去，魂影無處所。況念夭札時，嘔啞初學語。始知骨肉愛，乃是憂悲聚。唯思未有前，以理遣傷苦。忘懷日已久，三度移寒暑。今日一傷心，因逢舊乳母。與爾為父子，八十有六旬。忽然又不見，邇來三四春。形質本非實，氣聚偶成身。恩愛元是妄，緣合暫為親。念茲庶有悟，聊用遣悲辛。暫將理自奪，不是忘情人。

元和九年（公元814年），四十三歲。春，眼病。有《眼暗》詩。

早年勤倦看書苦，晚歲悲傷出淚多。眼損不知都自取，病成方悟欲如何。夜昏乍似燈將滅，朝暗長疑鏡未磨。千葯萬方治不得，唯應閉目學頭陀。

其它有《夏旱》、《詠慵》、《村中留李三宿》、《友人來訪》、《游悟真寺詩》、《酬張十八訪宿見贈》、《夢裴相公》、《別行簡》、《觀兒戲》、《嘆常生》、《寄元九》、《嘆元九》、《得袁相書》、《病中作》、《感化寺見元九、劉三十二題名處》、《游悟真寺回山下別張殷衡》、《村居寄張殷衡》、《病中得樊大書》、《得錢舍人書問眼疾》、《還李十一馬》、《九日寄行簡》、《渭村退居寄禮部崔侍郎翰林錢舍人詩一百韻》、《渭村酬李二十見寄》、《初授贊善大夫早朝寄李二十助教》、《重到華陰觀舊居》、《寄楊六汝士》等詩。

《夢裴相公》五年生死隔，一夕魂夢通。夢中如往日，同直金鑾宮。彷彿金紫色，分明冰玉容。勤勤相眷意，亦與平生同。既寤知是夢，憫然情未終。追想當時事，何殊昨夜中。自我學心法，萬緣成一空。今朝為君子，流涕一沾胸。

《嘆元九》不入城門來五載，同時班列盡官高。何人牢落猶依舊，唯有江陵元士曹。

《感化寺見元九、劉三十二題名處》微之謫去千餘里，太白無來十一年。今日見名如見面，塵埃壁上破窗前。

元稹自江陵移唐州從事。

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四十四歲。正月，元稹自唐州召還長安，白居易、樊宗師、李紳等同游城南。後又出為通州司馬，三月底與居易於灃水橋邊話別。

元稹自唐州還京道經藍橋驛時，在驛亭壁上留下一首《留呈夢得子厚致用》的七言律詩。原詩全文為：「泉溜才通疑夜磬，燒煙餘暖有春泥。千層玉帳鋪松蓋，五齣銀區印虎蹄。暗落金烏山漸黑，深埋粉堠路渾迷。心知魏闕無多地，十二瓊樓百里西。」

六月，宰相武元衡遇刺身死，居易上疏請捕刺殺武元衡之賊。宰相（張弘靖、韋貫之）以宮官而先諫官言事，惡之。忌之者復誣居易母看花墜井死，卻作《賞花》、《新井》詩，有傷名教。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九月抵襄陽，然後浮漢水，入長江，東去九江。

在漫長水途中，白居易寫下了《舟中讀元九詩》。

把君詩卷燈前讀，詩盡燈殘天未明。眼痛滅燈猶闇坐，逆風吹浪打船聲。

應該也是在這路途中，白居易經過藍橋驛，讀到了元稹早前所寫的律詩。前後八個月，風雲變幻如此詭譎，遂感慨萬千地寫下絕句《藍橋驛見元九詩》。

藍橋春雪君歸日，秦嶺秋風我去時。每到驛亭先下馬，循牆繞柱覓君詩。

最意想不到的是，被貶江州途中，白居易和楊夫人一起遇見了正在漂泊的湘靈父女，白居易與湘靈抱頭痛哭了一場，並寫下了題為《逢舊》的詩：

我梳白髮添新恨，君掃青娥減舊容。應被傍人怪惆悵，少年離別老相逢。

這時湘靈四十，未婚。

十二月，自編詩集十五卷，共八百首。與元稹書，暢論詩歌應以揭露民生疾苦為主旨。

《與元九》、《自悔》、《江州雪》、《初出藍田路作》、《再到襄陽訪問舊居》、《舟中夜雨》、《題四皓廟》、《放言五首》、《編集拙詩成一十五卷因題卷末戲贈元九、李二十》等詩也寫在此年。

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四十五歲。在江州司馬任。二月，赴廬山，游東林、西林寺，訪陶潛舊宅。七月，長兄幼文攜諸院孤小弟妹六七人，自宿州至。秋，送客湓浦口，作《琵琶行》。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琵琶行》太長，此處僅錄一句）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是年，女阿羅生。

這年冬，白居易在江州，寒冷寂靜的深夜中，心情蕭散，寫下《夜雪》。

已訝衾枕冷，復見窗戶明。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另有《與楊虞卿書》、《訪陶公舊宅》、《詠懷》、《春遊西林寺》、《漸老》、《官舍閑題》、《題廬山山下湯泉》、《江樓早秋》、《寄李相公崔侍郎錢舍人》等詩。

元稹在通州任司馬。劉禹錫在連州刺史任。韓愈除左庶子。李賀卒，年二十七。

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四十六歲。三月底，居易居新宅廬山草堂。有《香爐峰下新置草堂即事詠懷題於石上》、《南湖晚秋》、《上香爐峰》、《雨夜贈元十八》、《中秋月》、《戲問山石榴》、《夢微之》等詩。

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四十七歲。春，弟行簡自梓州至。十二月二十日，因崔群之力，代李景儉為忠州刺史。有《三謠》、《浩歌行》、《九江春望》、《自江州司馬授忠州刺史，仰荷聖澤，聊書鄙誠》、《初著刺史緋答友人見贈》等詩。《初著刺史緋答友人見贈》故人安慰善為辭，五十專城道未遲。徒使花袍紅似火，其如蓬鬢白成絲？且貪薄俸君應惜，不稱衰容我自知。銀印可憐將底用？只堪歸舍嚇妻兒。

是年，元稹有《酬樂天東南行一百韻》詩。冬，移虢州長史。劉禹錫仍任連州刺史。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四十八歲。春，離江州赴忠州刺史任。弟行簡隨行。途中會鄂岳觀察使李程（表臣）於武昌。時元稹赴虢州長史任，三月十一日相遇於黃牛峽口石洞中，停舟夷陵，置酒賦詩，三日而別。二十八日到忠州。有《三游洞序》、《傳法堂碑》、《過昭君村》、《題岳陽樓》、《夜入瞿塘峽》、《東亭閑望》、《種荔枝》、《竹枝詞四首》、《除夜》等詩。

《夜入瞿塘峽》瞿塘天下險，夜上信難哉！岸似雙屏合，天如匹練開。逆風驚浪起，拔稔暗船來。欲識愁多少，高於灧澦堆。

《種荔枝》紅顆珍珠誠可愛，白須太守亦何痴。十年結子知誰在，自向庭中種荔枝。

秋，元稹召還，授膳部員外郎。劉禹錫母卒奉柩返洛陽。柳宗元卒，年四十七。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四十九歲。夏，自忠州召還。經三峽。由商山路返長安，除尚書司門員外郎。十二月，充重考訂科目官。二十八日，改授主客郎中、知制誥。有《東城尋春》、《花下對酒二首》、《我身》、《遣懷》、《感春》、《寒食夜》、《初除尚書郎脫刺史緋》、《商山路有感》、《早朝思退居》、《曲江亭晚望》等詩。

《我身》我身何所似，似彼孤生蓬。秋霜剪根斷，浩浩隨長風。昔游秦雍間，今落巴蠻中。昔為意氣郎，今作寂寥翁。外貌雖寂寞，中懷頗沖融。賦命有厚薄，委心任窮通。通當為大鵬，舉翅摩蒼穹。窮則為鷦鷯，一枝足自容。苟知此道者，身窮心不窮。

《寒食夜》無月無燈寒食夜，夜深猶立暗花前。忽因時節驚年幾，四十如今欠一年。

《商山路有感》萬里路長在，六年身始歸。所經多舊館，大半主人非。

五月，元稹為祠部郎中、知制誥。劉禹錫在洛陽丁母憂。穆宗長慶元年（公元821年），五十歲。春，再次居新昌里宅。四月，充重考試進士官，複試禮部侍郎錢徽主試下及第進士鄭朗等十四人。時李宗閔婿、楊汝士弟皆及第。李德裕、元稹與李宗閔有隙，因同李紳上言，以為不公。詔居易與王起重試，黜鄭朗等十人。錢徽、李宗閔、楊汝士被遠貶。從此，李德裕與李宗閔各分朋黨，互相傾軋四十年。是年，有《卜居》、《題新昌所居》、《初加朝散大夫又轉上柱國》、《行簡初授拾遺同早朝入閣因示十二韻》、《立秋日登樂游原》、《慈恩寺有感》、《曲江獨行招張十八》等詩。

《曲江獨行招張十八》曲江新歲後，冰與水相和。南岸猶殘雪，東風未有波。

偶游身獨自，相憶意如何？莫待春深去，花時鞍馬多。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五十一歲。朋黨傾軋、兩河再亂，國是日荒，民生益困，乃求外任。赴杭州任刺史的途中，寫下《暮江吟》一詩。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另有《長慶二年自中書舍人出守杭州路次藍溪作》、《登商山最高頂》、《自蜀江至洞庭湖口有感而作》、《對酒自勉》、《白髮》、《晚歲》等詩。

長慶三年（公元823年），五十二歲。在杭州刺史任，屢游西湖及靈隱寺，恩德寺等名勝。有《杭州春望》、《孤山寺遇雨》、《餘杭形勝》、《除夜寄微之》、《閑卧》等詩。

《杭州春望》望海樓明照曙霞，護江堤白踏晴沙。濤聲夜入伍員廟，柳色春藏蘇小家。紅袖織綾誇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誰開湖寺西南路，草綠裙腰一道斜。

八月，元稹自同州刺史遷浙東觀察使、越州刺史。十月，經杭州與居易相會，數日而別。之後，二人詩和甚富。《元氏長慶集》編成。時居易與湖州刺史崔玄亮、蘇州刺史李諒、長安張籍都有詩篇酬唱。長慶四年（公元824年），五十三歲。修錢塘湖堤，蓄水灌地千頃。又浚城中李泌六井，供民飲用。五月，除太子左庶子分司東都，月末即離杭，秋至洛陽。居楊憑舊宅履道里。

在這途中，白居易過常州，經宿州。宿州就是當時的苻離，是白居易認識湘靈的地方，專門繞道，故地重遊，別有一番心事在心頭。他到宿州甬橋有感寫《甬橋舊業》詩：

別業甬城北，拋來二十春。改移新徑路，變換舊村鄰。

《花非花》可能也寫於此時。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冬，元稹編成《白氏長慶集》五十卷並作序。

另有《南亭對酒送春》、《自餘杭歸宿淮口作》、《洛下卜居》、《自詠》、《西湖留別》、《愛詠詩》、《分司》、《臨池閑卧》等詩。《錢塘湖春行》一詩可能也寫於此時。

敬宗寶曆元年（公元825年），五十四歲。春葺新居，王起為宅內造橋。三月四日，除蘇州刺史。五月五日到蘇州任。秋，游太湖，采桔獻上。與元稹、崔玄亮唱和，又與劉禹錫以詩相贈答。有《春葺新居》、《霓裳羽衣歌》、《自詠》、《池上早秋》、《對酒吟》、《泛太湖書事寄微之》等詩。

《池上早秋》荷芰綠參差，新秋水滿池。早涼生北檻，殘照下東籬。露飽蟬聲懶，風乾柳意衰。過潘二十歲，何必更愁悲。

正月，牛僧儒罷為武昌軍節度使。四月，李絳為左僕射，十二月為太子少師分司。寶曆二年（公元826年），五十五歲。二月，落馬傷足，卧月餘。五月末，又以眼病肺傷，請假百日。九月初，假滿罷官。十月初，與劉禹錫相遇於楊子津，結伴遊楊州、楚州。冬，膳部侍郎行簡卒，年五十一。有《別蘇州》、《自嘆》、《詠杯》、《江上對酒二首》、《想歸田園》等詩。

《別蘇州》浩浩姑蘇民，鬱郁長洲城。來慚荷寵命，去愧無能名。青紫行將吏，班白列黎氓。一時臨水拜，十里隨舟行。餞筵猶未收，征棹不可停。稍隔煙樹色，尚聞絲竹聲。悵望武丘路，沉吟滸水亭。還鄉信有興，去郡能無情。

元稹在浙東觀察使任。冬，劉禹錫罷和州刺史返洛陽。十二月，宦官劉克明等弒敬宗，立絳王悟。樞密使王守澄、中尉魏從簡兵誅劉克明，迎江王（昂）為帝（文宗）。裴度以參與密謀，加門下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太清宮使。文宗大和元年（公元827年），五十六歲。春，經滎陽返洛陽。三月二十七日，征為秘書監，賜金紫。復居長安新昌里宅。與楊汝士、裴度、庾敬休效游。十月十日，文宗誕日，詔居易與安國寺沙門義林、太清宮道士楊弘元於麟德殿論儒、釋、道三教教義。歲暮，奉使洛陽。在洛陽，與皇甫鏞、蘇弘、劉禹錫、姚合等交遊。

劉禹錫於公元805年（唐順宗永貞元年）舊曆九月被貶連州刺史，赴任途中再貶朗州司馬。十年後，奉詔入京，又復貶任連州刺史，轉夔、和二州刺史。直至公元827年（唐文宗大和元年），方得回京。白居易有《醉贈劉二十八使君》詩：

為我引杯添酒飲，與君把箸擊盤歌。詩稱國手徒為爾，命壓人頭不奈何。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問劉十九》也有可能作於此年。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其它有《宿滎陽》、《過敷水》、《初授秘書監並賜金紫閑吟小酌偶寫所懷》、《塗山寺獨游》、《晚寒》、《酬皇甫賓客》、《種白蓮》等詩。

大和二年（公元828年），五十七歲。春，從洛陽返長安。二月十九日，除刑部侍郎，封晉陽縣男。繼元稹編《白氏長慶集》五十卷後，續編《後集》五卷，作《後序》。又續編與元稹唱和集《因繼集》二卷，有《因繼集重序》。十二月，乞百日病假。為弟行簡編次文集二十卷，題為《白郎中集》。有《龍門下作》、《對琴待月》、《齋月靜居》、《賦得烏夜啼》、《雙鸚鵡》、《聽田順兒歌》等詩。

《聽田順兒歌》戛玉敲冰聲未停，嫌雲不遏入青冥。爭得黃金滿衫袖，一時拋與斷年聽。

春，劉禹錫到長安，除主客郎中、集賢殿學士。元稹仍在浙東觀察使任。大和三年（公元829年），五十八歲。春，和微之詩四十二首成。三月五日，編成《劉白唱和集》二卷。月末假滿，罷刑部侍郎，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四月，到洛陽，居履道里第。與崔玄亮往來，以詩贈答。九月，元稹征為尚書左丞，返長安途中在洛陽與居易相會。冬，居易生子阿崔；元稹亦生子道保，共喜作詩。十二月，從弟敏中隨李聽移分寧。有《授太子賓客歸洛》、《知足吟》、《華州西》、《和劉郎中曲江春望見示》、《和微之春日投簡陽明洞天五十韻》、《老戒》、《答崔十八見寄》、《秋遊》、《自問》等詩。

《老戒》我有白頭戒，聞於韓侍郎。老多憂活計，病更戀班行。矍鑠誇身健，周遮說話長。不知吾免否，兩鬢已成霜。

大和四年（公元830年）五十九歲。為太子賓客居洛陽。屢游龍門，與徐凝交遊，冬，眼病。十二月二十八日，代韋弘景為河南尹。有《慵不能》、《香山寺石樓潭夜浴》、《洛陽春》、《獨游玉泉寺》、《閑忙》、《登天宮閣》、《和微之道保生三日》、《除夜》等詩。

《慵不能》架上非無書，眼慵不能看。匣中亦有琴，手慵不能彈。腰慵不能帶，頭慵不能冠。午後恣情寢，午時隨事餐。一餐終日飽，一寢至夜安。饑寒亦閑事，況乃不饑寒。

《除夜》病眼少眠非守歲，老心多感又臨春。火銷燈盡天明後，便是平頭六十人。

正月，元稹除武昌節度使代牛僧儒。李宗閔因牛僧儒入朝引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共排李德裕黨。

大和五年（公元831）年，六十歲。子阿崔夭，三歲。七月二十二日，元稹卒於武昌任所，五十三歲。

白居易當時正賦閑於東都洛陽，驚聞元稹病逝，悲痛不已。當元稹的靈柩運回老家陝西咸陽時，途徑洛陽，白揮淚寫下祭文及詩。

《哭微之二首》八月涼風吹白幕，寢門廊下哭微之。妻孥朋友來相吊，唯道皇天無所知。文章卓犖生無敵，風骨英靈歿有神。哭送咸陽北原上，可能隨例作灰塵。

《夢微之》夜來攜手夢同游，晨起盈巾淚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阿衛韓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十月，劉禹錫除蘇州刺史，路過洛陽，留十五日，與居易朝觴夕詠，極平生之歡。

《送劉郎中赴任蘇州》仁風膏雨去隨輪，勝境歡游到逐身。水驛路穿兒店月，花船棹入女湖春。宣城獨詠窗中岫，柳惲單題汀上蘋。何似姑蘇詩太守，吟詩相繼有三人。

其它有《送敏中歸分寧幕》、《池上》、《魏堤有懷》、《雪夜喜李郎中見訪，兼酬所贈》、《歸來二周歲》、《病眼花》、《哭崔兒》、《六十拜河南尹》等詩。

大和六年（公元832年），六十一歲。仍為河南尹。夏，大旱。與舒元輿交遊。七月，元稹歸葬咸陽，為元稹撰墓志銘，其家饋潤筆六七十萬錢，悉捐修香山寺，八月修成。崔群卒。冬，與崔玄亮往還。有《憶舊遊》、《元相公輓歌詞三首》、《寄劉蘇州》、《從龍潭寺到少林寺題贈同游者》、《醉吟》、《睡覺》、《初入香山院對月》等詩。

《寄劉蘇州》去年八月哭微之，今年八月哭敦詩。何堪老淚交流日，多是秋風搖落時。泣罷幾回深自念，情來一倍苦相思。同年同病同心事，除卻蘇州更是誰。

大和七年（公元833），六十二歲。二月，以病乞假五旬。四月二十五日，以頭風病免河南尹，再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七月崔 玄亮卒。太子賓客李紳除浙東觀察使。冬，舒元輿赴長安。同年正月，叔白季康妻敬氏卒於下邽，白敏中回家服喪。有《詠興五首》、《新秋曉興》、《箏》、《將歸一絕》、《聞歌者唱微之詩》、《香山寺二絕》、《喜劉蘇州恩賜金紫遙想賀宴以詩慶之》等詩。

《聞歌者唱微之詩》新詩絕筆聲名歇，舊卷生塵篋笥深。時向歌中聞一句，未容傾耳已傷心。

大和八年（公元834），六十三歲。三月，裴度為東都留守兼待中，居易常與往來。七月，編集在洛陽所作詩並序之。有《唐故溧水縣令太原白府君墓志銘》、《大唐泗州開元寺臨壇律德徐泗豪三州僧正明遠大師塔碑銘》，及《南池早春有懷》、《感白蓮花》、《北窗三友》、《飽食閑坐》、《風雪中作》、《讀老子》、《問鶴》《楊柳枝二十韻》等詩。大和九年（公元835年），六十四歲春，自洛陽西遊，過稠桑、壽安、同州，回下邽渭村小住，約三月末返洛陽。夏，旱熱，憶楊虞卿（時楊自京兆尹貶為虔州司馬），有詩。九月，代楊汝士為同州刺吏，辭疾不赴。十月，改授太子少傅分司東都，進封馮翊縣開國侯。十一月二十日，甘露變起，感而賦詩。冬，女阿羅嫁談弘謨。本年，自編《白氏文集》六十卷。計詩文二千九百六十四篇，藏於廬山東林寺。《重陽席上賦白菊》約作於此年。

滿園花菊鬱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翁入少年場。

另有《祭崔侍文》、《磐石銘》、《東林寺白氏文集記》，及《晚歸香山寺因詠所懷》、《短歌行》、《西行》、《何處堪避暑》、《自賓客遷太子少傅分司》、《羅敷水》、《詔授同州刺吏，病不赴任，因詠所懷》、《諭親友》、《將歸渭村先寄舍弟》、《從同州刺史改授太子少傅分司》、《與裴華州同過敷水戲贈》、《閒遊》等詩。

開成元年（公元836年），六十五歲。春初，游少室山，三宿。晚春，楊汝士將葬楊虞卿來洛陽，居易有詩。閏五月，自編《白氏文集》六十五卷，共收詩文三千二百五十五篇，藏於東都聖善寺。六月，在香山寺避暑。七月，為皇甫鏞撰墓志銘。是年《劉白唱和集》第四卷《汝洛集》編成。有《哭師皋》、《閑卧寄劉同州》、《家園三絕》、《早春題少室東岩》、《喜與楊六侍御（郎）同宿》、《香山避暑二絕》、《香山下卜居》、《題酒瓮呈夢得》、《楊六尚書新授東川節度使，代妻戲賀兄嫂二絕》等詩。開成二年（公元837年），六十六歲。三月三日，與東都留守裴度、河南尹李珏、太子賓客分司劉禹錫等十餘人修禊於洛濱。十一月十七日，令孤楚卒于山南西道節度使任所，居易寄情於詩。十一月二十二日，談氏外孫女引珠生。

這一年，白居易和劉禹錫同在洛陽，劉任太子賓客分司，白任太子少傅，都是閑職。宦海浮沉了幾十年，如今年近古稀，相對痛飲，從老後的失意寂寞，聯想到少時的「不憂生計」，不禁感慨萬端。二人相約飲酒時白居易便創作了《與夢得沽酒閑飲且約後期》：

少時猶不憂生計，老後誰能惜酒錢？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閑征雅令窮經史，醉聽清吟勝管弦。更待菊黃家醞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另有《秋涼閑卧》、《六十六》、《洛陽春贈劉李二賓客》、《洛下閑居寄山南令狐相公》、《小歲日喜談氏外孫女孩滿月》、《閑吟贈皇甫郎中親家翁》等詩。開成三年（公元838年），六十七歲。

春，裴度贈馬，居易以詩酬謝。三月，游龍門香山寺，是年，作《醉吟先生傳》，乃居易暮年生活的寫照。從弟敏中為殿中侍御史分司東都。

憶江南詞三首約作於此年。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

另有《裴令公贈馬相戲》、《新歲贈夢得》、《雨後秋涼》、《池上幽境》、《洗竹》、《三年除夜》、《自題小園》、《井底引銀瓶》等詩。

開成四年（公元839年），六十八歲。

二月，以《白氏文集》六十七卷，凡詩文三千四百八十七篇，藏於蘇州南禪院。十月六日（甲寅）旦，始得風痹之病，乃放妓賣馬（見《病中詩十五首》）。

《病中詩十五首 別柳枝》兩枝楊柳小樓中，裊裊多年伴醉翁。明日放歸歸去後，世間應不要春風。

八月，白敏中出為分寧節度副使。歲暮，猶患足疾。

有《白髮》、《書事詠懷》、《病中詩十五首》、《歲暮病懷贈夢得》、《見敏中初到邠寧秋日登城樓詩，詩中頗多鄉思，因以寄和》、《病中宴坐》、《戒葯》等詩。

開成五年（公元840年），六十九歲。

春，風疾稍愈。夏，談氏外孫玉童（閣童）生。十一月，自編《洛中集》十卷，共格律詩八百首，藏於香山寺。冬，以病請百日假。

有《病入新正》、《病後寒食》、《皇甫郎中親家翁赴任絳州，宴送出城贈別》、《足疾》、《老病幽獨偶吟所懷》、《在家出家》、《五年秋病後獨宿香山寺三絕句》、《喜老自嘲》、《喜晴聯句》等詩。

武宗會昌元年（公元841年），七十歲。

春，與劉禹錫常會飲。百日假滿後停太子少傅官。秋，東都留守李程過居易宅，有感作詩。夏，白敏中自侍御史分司除戶部員外郎赴長安，居易送行贈詩。

有《百日假滿少傅官停自喜言懷》、《偶吟自慰兼呈夢得》、《贈思黯》、《官俸初罷，親故見憂，以詩諭之》、《送敏中新授戶部員外郎西歸》、《寒亭留客》、《雪夜小飲贈夢得》、《昨日復今辰》等詩。

《寒亭留客》今朝閑坐石亭中，爐火銷殘尊又空。冷落若為留客住，冰池霜竹雪髯翁。

會昌二年（公元842年），七十一歲。

以刑部尚書致仕，給半俸。三月，牛僧儒除東都留守到洛陽，居易屢贈詩。七月，劉禹錫卒，年七十一，贈戶部尚書。

白居易有《哭劉尚書夢得二首》：

四海齊名白與劉，百年交分兩綢繆。同貧同病退閑日，一死一生臨老頭。杯酒英雄君與操，文章微婉我知丘。賢豪雖歿精靈在，應共微之地下游。

今日哭君吾道孤，寢門淚滿白髭鬚。不知箭折弓何用？兼恐唇亡齒亦枯！窅窅窮泉埋寶玉，駸駸落景掛桑榆。夜台幕齒期非遠，但問前頭相見無。

自編《後集》二十卷，納於廬山東林寺，至此《白氏文集》七十捲成。

有《閑樂》、《香山居士寫真詩》、《二年三月五日齋畢開素當食偶吟贈妻弘農郡君》、《達哉樂天行》、《送後集往廬山東林寺兼寄雲皋上人》、《刑部尚書致仕》、《酬寄牛相公周宿話舊勸酒見贈》、《寄黔州馬常侍》等詩。

會昌三年（公元843年）七十二歲。

春，王卿除蘇州刺史，以詩相贈。五月，為牛僧儒作《太湖石記》。

會昌四年（公元844年），七十三歲。

春，常出遊。是年，施家產，開龍門八節石灘，以利舟楫。

有《龍門八節石灘二首》、《喜裴濤使君攜詩見訪醉中戲贈》、《狂吟七言十四韻》等詩。

會昌五年（公元845年），七十四歲。

三月二十一日，於洛陽履道里第為「七老會」；夏，又合僧如滿、李元爽為「九老圖」，皆有詩。

《九老圖詩》雪作鬚眉雲作衣，遼東華表鶴雙歸。當時一鶴猶希有，何況今逢兩令威。

五月一日，《白氏文集》七十五卷編成，凡詩文三千八百四十首。

有《宿府池西亭》、《閑眠》、《楊柳枝詞》、《齋居春久感事遣懷》、《胡吉鄭劉廬張等六賢皆多年壽，予亦次焉，偶於敝居合成尚齒之會，七老相顧既醉甚歡，靜而思之，此會稀有，因成七言六韻以紀之，傳好事者》等詩。

正月，李石為東都留守。七月，毀天下佛寺四萬多所，僧尼二十六萬還俗。

會昌六年（公元846年），七十五歲。

仍居洛陽，刑部尚書致仕。正月，作詩憶牛僧儒等。春尚作詩。八月，卒於洛陽履道里第，贈尚書右僕射。十一月，葬龍門香山如滿法師塔之側。

《唐摭言》載宣宗吊居易詩云：「綴玉聯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浮雲不系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

▲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

從河南新鄭城西的東郭宅村，到富貴繁華的長安城，人世顛連，宦海沉浮，七十五載，就中滋味，都掩埋於七十一卷《白氏長慶集》中。

七十五載，白居易終於從苦愁多病的中年走到了曠達樂天的暮年。

暮年之時，遙想十一歲相遇湘靈，三十歲結識元稹，人間種種，是否正是：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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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編輯整理：任淡如

（本篇內容系將年譜和詩作整理而成，轉載請註明出處，另，本篇非研究論文，內容僅作參考，不作為嚴謹判別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