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學常識:略說左派、右派和人性論
葉隱:基督徒。這是一個聊天口水貼的集合無意成文,應朋友要求,略加轉承合啟潦草成文多有疏漏,,別太當真。
傳統的政治光譜或坐標系,主要是按政治和經濟主張來劃分左右,因為無法兼顧到社會政治實踐的動態複雜性,和人心的幽暗多變,僅能作為簡單參考,而很難合理的解釋複雜的政治和社會形態。我個人傾向,從人性論理解社會政治現象,它或許很難構成一個簡明解釋體系,但不太容易掉入標籤化的陷阱,而會離事實更近。
先從自由派說起,自由派分自由左派(如社會民主黨、國民黨粉絲、歐洲白左)、自由右派(國內的模板如茅於軾先生)。自由左派和右派,在表層政治價值觀是一致的,也就是都主張有限政府(已包含憲政民主的主要要素)、法治、私有財產、市場經濟。如果沒有這個重疊共識,雙方就沒有辦法坐一張桌子上開制憲會議了。至於其他的主張,通常會擱置或隱藏起來,先達好一個貌似價值中立的憲法框架,具體分歧留到以後到議會裡爭奪。
自由左派和自由右派,最初的政治、經濟主張,只是憲法框架下的量差,比如福利多點少點,稅率低點高點,政府介入社會事務、干預市場多點少點。隨著社會問題越來越多,積重難返,才會由量差突然演變成質差。但是通常雙方利益已經互相滲透,犬牙交錯,雙方表面打打嘴炮表示對選民負責,實際都已經受困於路徑鎖定,難有作為,頭疼醫頭腳疼醫腳,敷衍塞責,比如歐洲,尤其法國。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能重塑道德共同體,而宗教缺席,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譜繫上,自由左派的左鄰是共產主義,右鄰是基督教左派;自由右派的左鄰是基督教右派,右鄰是法西斯(其實不大準確,也許寡頭僭主政治更準確)。總體來說,左派屬於價值觀主導的政治,比如奧巴馬多像一個公知;右派是實踐主導的政治,川普是個生意人,沒學過馬基雅維利的政治學,氣質卻天然符合馬基雅維利。
左派是理性主義的,喜歡打口炮,盛產喜歡發明思想的哲學家,和熱衷社會批評的公知、藝術家,喜歡遊行示威嚮往革命。右派是經驗主義的,喜歡悶聲發大財,盛產生意人,喜歡幕後交易黑箱操作。在和平時期,左派更愛熱鬧更愛戲劇人生也更善良但責任意識很低,多數好心幹壞事;右派更安靜更務實更負責任,不大愛惹事,但狠起來心黑手辣毫無底線,各個都有黑手黨大佬范。右派在道義(帶有超驗成分)上乏善可陳,但在道德上更可靠——如果把責任作為道德核心的話。
在這個十字坐標里,因為能塞進去的變數有限,很難解釋更複雜的現象。在政治、經濟政策衝突、分歧背後,起主導作用的是文化和道德主張,再深的主導變數是人性論差異。人性論是政治哲學的起點。再往前推,就會推到各自的上帝或上帝的等價物(比如自然法、歷史規律)那裡了,就進入政治神學了。
我們考察政治和社會,一個是從現象去回溯本質,比如人性論或信仰的差異;一個是從信仰或人性,推演可能的變化。
簡單而論,自由左派主張個人道德自主的(基本等於拋棄傳統道德)和文化多元;自由右派主張有條件遵循傳統道德和對多元文化保持警惕,力圖同化外來者。左派是個人主義的,是原子化的缺乏凝聚力和自治能力的。右派是社群主義的,凝聚力和自治能力較高。
再進到人性論,自由左派通常持樂觀人性論,自由右派持悲觀人性論。還有康德主義者持中性人性論,也即相信人性不好不壞,是被文化制度塑造的。這樣的人,往往是左右搖擺派。基督徒也分左派和右派。基督教左派,持樂觀人性論,比如洛克,和自由左派、共產主義也有親緣關係。基督教右派,持悲觀人性論,比如柏克,和自由右派、法西斯或寡頭政治有親緣關係。當然,在自然神論者、獨一神論者、基督徒左派,對於人性的認識沒那麼簡單膚淺,左派大抵在悲觀的底色上傾向樂觀。比如洛克、傑弗遜。實際上,不同的價值體系,比如希臘和儒家,無論是樂觀或悲觀人性論,也是有很大差別的,需要細緻區分。
共產黨裡面也分左派和右派,比如王明被指左傾冒險主義,陳獨秀被指右傾機會主義;Deng一會極左一會右。法西斯里也有左派和右派。比如共X主義,既有普遍的、樂觀的人性論(人間天國),又有特殊的、悲觀的階級人性論(階級鎮壓)。作為社會大同理想,人性論是樂觀光明的(自由平等博愛),但到了實踐階段,人性論又是悲觀黑暗的,無差別鎮壓和奴役。要說共X主義理論它要蓄意欺騙,也很難說,而是它的人性論錯亂所致。
在美國共和黨里,有基督徒左派、右派,也有自由右派。他們在政治、經濟主張上可能相對容易達成一致,但在道德主張上又很難達成一致:基督教右派警惕道德虛無,基督教左派神學日趨自由化,接近和自由派合流,面臨道德空心化危機;自由右派是實用主義的,只想要道德的殼,而不想要道德的核。道德上不一致,它們的聯盟就是脆弱的。
民主黨階層成分更複雜,由巨富、中產、貧民到非法移民,他們在政治、經濟訴求上其實很難一致,但高階層可以乘全球化東風和有高超避稅手段,可以偷天換日假裝和低階層保持表面一致,讓政府背負天量赤字運行。他們在道德主張(政治正確)上卻驚人的一致(儘管華爾街巨頭很多傢伙形左實右,或者根本無法區分左右),所以他們的隱患和潛力是無窮的。
本本來歷史上的基督徒左派,是持激進主張的,宗奉革命神學或解放神學。比如洛克首先論證了革命權,革命神學的北美代言人是傑弗遜(區別是洛克非常警惕無神論者,傑弗遜則缺乏警惕);在拉美的代言人是玻利瓦爾和切格瓦拉(儘管格瓦拉和共X主義血緣相近,但和拉美解放神學也有親緣)。但現在美國的基督徒左派卻成為縮頭烏龜了,屈服於政治正確,躲進個人信仰里放棄了社會責任。反倒是不太熱衷惹事生非的基督徒右派變成抵抗者和進攻者了。
國民黨在政治經濟上是左派,在文化和道德主張上是右派。民進黨它的起源是G黨扶持的革命政黨,意識形態是左的,現在的政綱總體傾向是左的。但為了和國民黨對著干,不到某個具體的政策,它自己都搞不清它是左還是右的。民進黨和國民黨兩個傳統譜系表上的左派政黨、革命政黨經常扭打成一團,非常搞笑,只能理解為民進黨有弒父情結了。再說蔣介石,他同時是基督徒、儒粉、哲人王,要細細根據他不同年齡不同處境給他貼標籤也可以,但多繁瑣啊。
更複雜的情況是,比如霍布斯,他是無神論者,自然法的重要闡釋者,他的人性論是絕望的,他的自然法十九條原則是光明美好的,得出的結論卻是法西斯(利維坦)的。還有無政府主義者,有樂觀的左派無政府主義者(嬉皮運動),也有悲觀的右派自由意志主義者(最典型是鉛筆社)。比如納入十字坐標,自由意志主義欲求個體自由,但結果是弱肉強食的叢林社會。嬉皮士不獨欲求社會公平,同樣欲求個體自由,看似導向空想社會主義(有哲人王的烏托邦),實際上它無法真正形成社會,會迅速解體。
因為大部分人是很複雜多變的,沒有清晰穩固的人性論認識,價值觀總是因時、因地、因事、因勢分裂的。比如有人太平時期,會傾向小政府;危機時刻會傾向大政府。寬裕時支持低福利,窘迫時寄望提高福利。又比如某些自由右派公知,鼓吹道德自主以便縱慾享樂;但社會太亂,他又會感慨人心不古。有時會喜歡文化多元的刺激感,有時候又憂懼不確定性和人際的疏離。同樣,政黨也是變動不居的。兩個政黨糾纏太久,人事利益互相滲透,互相交易議題主權(比如你今天讓我通過這個法案,明天我就給你通過那個法案),主張、政策就會越來越曖昧,權變、權宜多於原則,越來越缺乏邏輯一致性和連續性。尤其是當各種層次的左派和右派,在基礎思想資源和世界觀上,比如唯物主義、進化論、社會進步論上的重疊度越來越高。所謂保守和進步,革命和改良,干預或放任,自由或公平,國際主義或民族主義,全球化或本土主義,個人主義或集體主義,形式或許不同,但實質上的差異會越來越模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敵我分明各自心中有數往往更危險,表面的和諧之下,往往是突如其來的崩潰或毀滅。因此,以傳統政治譜系作為解釋體系,往往很難如實呈現事實和場域的演化。
啰嗦這麼多,其實我更希望讀者站在基督教的啟示世界觀和人性論,去考察政治和社會,比起偷懶的左右標籤化認知,會離事實更近。
「但如今, 神的義在律法以外已經顯明出來,有律法和先知為證:就是 神的義,因信耶穌基督加給一切相信的人,並沒有分別。因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 神的榮耀;如今卻蒙 神的恩典,因基督耶穌的救贖,就白白地稱義」。 (羅馬書 3:21-25 )
(爛文一篇,打賞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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