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標法第十條第一款第（八）項的適用情形探析

譚蘭蘭

「抹布女」這一辭彙源於影視劇《拿什麼拯救你，我的愛人》中，角色祝四萍在劇中的一句心酸台詞：「我就像是一塊抹布，把你身上的泥土擦乾淨了，把你擦得像個城裡人了，你就把我丟掉了……」。自此，眾多影視及文字作品紛紛把那些愛的無怨無悔，為了愛情寧願犧牲自己的事業、青春，全心全意幫助自己的愛人成功最後卻被拋棄的悲劇女性形象進行標誌性刻畫，「抹布女」題材瞬間火遍大江南北。

2015年6月，深圳市某公司在第21類「家務用具」等商品上申請了「抹布女」商標。2016年3月，商標審查員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以下簡稱商標法）第十條第一款第（八）項規定，以該詞「有害於社會主義道德風尚，用作商標易造成不良社會影響」為由，駁回了其註冊申請。商標是體現社會文明、反映社會意識形態的一個窗口。含有不健康文字、圖形，違反公序良俗，虛假宣傳甚至帶有不良政治影響的標誌的商標會在相當大的範圍引起不良社會影響。該案例中的「抹布女」商標中的「抹布」二字，看似與申請商品的功能用途有關，但其主要含義是對具有家庭奉獻精神的女性的貶義和詆毀，使得女性的先天弱勢地位更加弱化，衝擊現代文明社會的公平道德正義底線，危害社會風尚，造成不良社會影響。

商標法第十條第一款第（八）項規定，「有害於社會主義道德風尚或者有其他不良影響的」不得作為商標使用。該條款屬於商標申請註冊禁止性條款。目的是為了維護社會道德風尚，維護社會穩定。其中，「社會主義道德風尚」是指我國人們共同生活及其行為的準則、規範以及在一定時期內社會上流行的良好風氣和習慣；「其他不良影響」是指商標的文字、圖形或者其他構成要素對我國政治、經濟、文化、宗教、民族等社會公共利益和公共秩序產生消極的、負面的影響。此解釋延續了法律條文的特點：雖簡潔易懂，但因未深入解析難免略顯籠統寬泛，審查員對此標準的內涵往往難以拿捏準確，不利於審查過程中的實際操作，在實際商標確權審查過程中容易產生大量分歧和爭議。為準確解讀這項條款，2016年初，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審查協作中心（以下簡稱審協中心）成立了不良影響商標案例庫，有針對性地對適用「不良影響」條款的案件進行討論、梳理，洞悉具體審查實踐中對該問題認知的演變，謹慎推敲後確定適合審查員操作掌握的一般適用規則。

以下將在商標審查中需要注意的幾個方面進行舉例說明：

一、有害於社會主義道德風尚的商標

除本文開頭提到的「抹布女」,「作男作女」、「主公不要啊」、「王八蛋」、「賤骨頭」、」BITCH」(可譯為「母狗、淫婦」)等均不得作為商標使用。

二、政治上具有不良影響的商標

例如「習大大愛彭麻麻」、「金三胖」、「文強有話說」、「共饞煮義」、「粥永康」、「福爾摩薩」（16世紀葡萄牙侵佔我國台灣時，對台灣的蔑稱，帶有濃厚的殖民色彩）、「一寨兩國」、「三落三起」（特指鄧小平的政治生涯）、「紅衛兵」、「靖腘神舍」（該文字與「靖國神社」近似。靖國神社作為日本軍國主義者供奉二戰甲級戰犯的場所，用作商標易對中國人民感情造成傷害，具有不良政治文化影響）等等。

三、與恐怖組織、黑暗勢力、邪教組織名稱或標誌相同或近似的商標

如：2015年發生在巴黎的血腥恐怖事件，矛頭再次指向了全球一系列恐怖襲擊的組織者—ISIS伊斯蘭極端組織。審協中心為此及時調整審查標準，對申請人提交的所有帶有「ISIS」的商標申請統一駁回；喬丹有限公司在多個類別申請的「幽靈黨」商標也被駁回；「VOODOO」（譯為「伏都教」、「巫術」，是一種主要在加勒比海國家尤其是海地流行的宗教）「暗黑」商標也因上述禁用情形被駁回。

四、首字為「國」字具有不良影響的商標

由於商標具有指示商品來源的作用，而「國」字頭帶有政府色彩，容易獲得社會公眾的信賴。商家在選擇商標標識的過程中，一直以來都有強烈的「國」字情節。但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過多過濫的「國」字商標也導致了消費者的混淆和誤認，從而造成不良社會影響。為此，首字為「國」字商標的註冊和使用必須非常謹慎，有必要加以規制。

例如：「國酒堂」指定使用於第33類「酒精飲料（啤酒除外）、白酒」等商品，不得作為商標使用。但不會混淆公眾的除外，比如申請人在第12類「汽車」、「自行車」等商品註冊使用「國捷」、「國芝」。

五、有害於宗教信仰、宗教感情的商標

商標帶有「佛」「禪」「廟」「寺」「庵」等具有宗教色彩詞語的，除了宗教組織和經其授權的宗教企業在不損害其他宗教活動場所利益的前提下，以專屬於自己的宗教活動場所的名稱為商標註冊申請的可以核准外，其他申請人的此種申請一律以容易傷害宗教感情，產生不良影響為由駁回。

例如：

等。

再比如「波若」、「阿賴耶識」、「菩提筱院」、「凈業三福」、「見喜隨喜」、「無量光」等佛教常用辭彙均不得作為商標使用。

六、以「自造字、異體字」組成的商標

越來越多的申請人在註冊商標時為了標新立異，博取關注，往往會變造一些漢字，如果允許其大量使用，久而久之會扭曲人們對漢字文化的認知，對處於認知起步階段的兒童及青少年影響尤甚，顯然不利於我國語言文字的普及和青少年的基礎教育，會產生深遠的「不良影響」。

例如：

等。

七、商標申請註冊新寵兒——網路熱詞

網路用語因應網路交際的需要而產生，它之所以如此輕易地被大眾接受和廣泛傳播，是因為網民們可以不受任何約束，將文字、符號、字母等進行隨意的組合，創造出大量的網路用語。由於網路熱詞在被申請註冊商標之前已具有相當大的接受人群，遂成為眾多申請人爭相角逐的熱點，但網路造詞的隨意性及不規範性，不可避免的對現代漢語的規範性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和衝擊。其次，網路語言錯字、怪字連篇，破壞了語言文字的純潔性，其中很多低俗的網路用語對大部分青少年網民的成長是不利的。

例如「屌絲」、「逼格」（原指英文BIGGER的中文諧音翻譯，現譯為裝逼的格調。逼格越高，說明你處在裝逼食物鏈的層次越高。）、「坑爹」、「白富美」、「冰妹」（特指提供色情服務並配合人吸食毒品的小姐）、「咸豬手」等，此類商標喪失了語言創造的嚴肅性，容易對受眾造成不良的心理暗示，予以駁回。

當然，對網路熱詞不能一概而論，部分熱詞具有積極向上的正面影響，既豐富了漢語的語言辭彙、宣傳了「正能量」，又給人們的交流帶來了樂趣，應當加以鼓勵和支持。例如「萌萌噠」、「顏值」等商標，很多網路用語已經被收錄到漢語詞典中了。

八、具有其他不良影響的

例如：「黑坑娃」（指釣魚者對經營者信用不良魚塘的稱呼）、扎壩大峽谷走婚部落、穆塔阿（穆塔阿原為古阿拉伯人的一種婚姻習俗，伊斯蘭教婚姻法專用語，亦稱「臨時婚姻」）、「光碟行動」（倡導厲行節約反對浪費的一種公益活動，為一家申請獨佔易造成不良社會影響）等等。

由上述可見，有害於社會主義道德風尚或者具有其他不良影響的判定應考慮社會背景、政治背景、歷史背景、文化傳統、民族風俗、宗教政策等因素，並應考慮商標的構成及其指定使用的商品和服務。這要求審查員需要從以下兩方面加強自身修養和業務能力：

1、堅定政治立場，維護社會穩定，堅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宣傳正能量。作為公權力，我們兼具保護國家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不應對此類商標的註冊行為給予肯定，助長不良風氣的蔓延，正如法諺所言：「法律，乃社會生活的底線。」

2、擴大知識面。商標審查工作在一定意義上也是評判審查員綜合素質的過程，當前社會空前發展，信息資源噴發，唯有從媒體、書籍等廣泛攝取知識，商標審查時才能做到心中有數。

（作者單位：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審查協作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