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60後,卻有90後也追不上的有趣
嘻哈馬東東
讚美要脫口而出,傷害的話要三思而後行。
——馬東
1968年,哈爾濱冰天雪地的聖誕節,一個小男孩呱呱墜地。
這一年,他的父親正在挨批鬥,所以他從小就被寄養在親戚家, 3歲多才回到家裡。
第一次和父親見面時,他怯生生地喊了聲:「叔叔」,父親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他後來說:「父親一生坎坷,但從未在人前掉淚,那是唯一的一次。」
也是3歲那年,這個小男孩上了半年幼兒園,天天哭,幼兒園的園長逢人便說:「那個『小馬季』太能鬧了」,沒多久被勸退了。
「小馬季」漸漸長大,人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馬東,馬季的兒子。
01
早年,父親就立下規矩,不準馬東學相聲。
那時的父親一年到頭有十個月在外演出,偶爾回家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對馬東來說,童年生活是孤寂的。
小學期間,常有同學把他逼到角落裡,用書包擠著臉,讓馬東說一段相聲。
馬東不會說,一急就哭,哭完了找老師,說老師有人截我。
辦公室的好幾個老師說:「哦,真的嗎?來來來,說一段……」
這些經歷讓童年的馬東不知所措。
1981年,馬東錯愕了幾年,終於從小學畢業。
上了初中後,馬東喜歡上看書,痴迷《三國演義》和《紅樓夢》,做夢都是跟著關羽走單騎,跟著林黛玉葬花。
1986年,馬東十八歲,與父親多年隔閡使他迫切想要離開父親,去了澳大利亞留學,選了計算機專業。
在澳洲的馬東生活很窘迫,通過朋友介紹找到特便宜的宿舍,去的時候那兒已經沒有房間,他就住在樓道里,一住好幾年。
幾乎所有的工都打過了,早上先去做清潔工,然後才去上學,晚上去餐館。
周末亦是什麼工都打。當時中國留學生普遍髮型很長,不是時尚,只是因為剪頭髮要花錢。
這種邊緣性的生活經歷使得馬東心中自然生有一種對邊緣人群的理解與尊重。
畢業之後,馬東從事互聯網行業,雖生活優渥,卻倍感枯燥乏味。
其實馬東一直是個很有才情的人,獨自在澳大利亞求學和工作時,他自己還寫過舊體詩,其中有兩句:「傷情最是晚涼天,憔悴斯人不堪憐。邀酒摧腸三杯醉,尋香驚夢五更寒。」
終於有一天,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馬東決定轉型,父親極力反對,但父親越反對,馬東越要堅持!
1995年5月,馬東回到北京,考取了北京電影學院管理系。
兒子的折騰讓馬季很傷心:「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轉型還來得及嗎?怎麼一點兒都不成熟?」
馬東回敬父親:「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馬東的對立情緒讓馬季氣得說不出話來。
後來母親告訴馬東:「你在澳大利亞那幾年,你父親非常牽掛你。他把地球儀放在書房裡,想你了,就把地球儀轉過來,指著悉尼說:『咱兒子在這裡。』」
02
馬東說起自己對電視專業的興趣,還是因為在澳大利亞時看到了一檔節目,裡面的主持人讓他眼前一亮,他想:卧槽,還有這樣的節目主持人!
兩年之後,馬東進入了湖南電視台。
此時,馬東已經30歲了,常言三十而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人生大局已定,而馬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剛到長沙的時候,錄製節目的條件非常差。馬東白天在電視台辦公室辦公,晚上沙發一打開就是他的床。
他開始主持一檔談話節目,後來,又主持了節目《有話好說》,是一個講真話的社會調查類的欄目。
沈從文的湘西世界,充滿了人性的光輝與善意,在現實的湘西也發生了一件事,街上的九個混混,湊錢撫養街邊的棄嬰。
這便是馬東第一次做《有話好說》的話題,後來這一欄目迅速走紅,並獲得《新周刊》頒發的「最佳談話類節目」。
可《有話好說》只做了一年半被關停,因為涉及同性戀話題。
這一停播,一開始對馬東打擊很大,然禍福相依,馬東在這段時間思考了很多,也沉澱了很多。
他離開湖南回到北京,恰逢中央電視台《挑戰主持人》缺主持人。
2001年,馬東憑著自己實力成為中央電視台的主持人。
主持了《挑戰主持人》一段時間後,馬東發現,主持人選拔其實就是才藝比賽,才藝越多,觀眾就越喜歡,之後,他琢磨出來,其實綜藝節目「形式不重要,內容才是重要的。」
初出茅廬的他,漸漸挑起大梁,開始主持《挑戰主持人》和《文化訪談錄》。
國外八年的留學經歷帶給馬東的不是知識的積累,而是看世界的角度,一個世界看起來荒誕和不合理,但它是否存在合理的解法?
而尋求這一合理的解法,也就是馬東對現實世界的一種理解,是他包容心的來源,探本溯源,尋求解釋,並非一概否定。
挑戰主持人成為一代人回憶。
03
馬東越來越注重打磨節目的內容,讓觀眾欣賞更多的主持人才藝,他的主持能風格漸漸顯現出來。
沒多久,《挑戰主持人》的收視率,就在央視綜合類節目中名列前茅。
當時,他和崔永元、竇文濤並稱為中國脫口秀中的三駕馬車。
2006年12月20日,馬季因心臟驟停突然逝世。
在給父親整理自傳書稿《一生守候》時,馬東在寫兒子的那一章里,見到了這樣的字句:「馬東是我最大的驕傲和自豪!」
這一次,馬東淚流滿面。
2009年,馬東第一次在春晚上表演相聲節目,《新五官爭功》,向父親致敬。
在央視的馬東從未停止學習,他跟著崔永元學習主持技巧,跟著李詠學習幽默,跟著白燕升學習嚴肅的遣詞造句。
全國觀眾都知道這個叫馬東的主持人了。馬東的努力得到回報,那幾年,他的人生像開了掛,一路飆升,一直做到了央視三套頻道的總監助理。
兩年後的春晚,馬東職位高升,他擔任2011年春晚的總導演之一,兼任春晚語言類節目總導演。
就在個人事業迎來巔峰之際,當人們以為馬東的一生都會這麼順風順水時。
2012年9月,44歲的他卻出人意料地,宣告離開央視。
馬東把人生好多次歸零,
從澳洲回到中國,歸零;
從湖南台回到北京,歸零;
然後離開中央台,又歸零。
一次次的歸零恰是馬東對人生作出的自我闡釋,一次次推倒重來,不斷探索,從不止步,他覺得這麼活著才有意義。
每一個認真對待生活的人,都有一顆不安分的心。
04
離開央視後,馬東跳槽到愛奇藝,做首席內容官。
馬東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對這個只有年輕人的團隊許諾,他們可以有更大的自由度和發揮空間,去做他們真正想做的節目。
一開始,8090後的團隊會嫌棄1968年出生的馬東,覺得「和這個老人家不是一類人」。
當時在愛奇藝,馬東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手下的員工都坐在外面的大辦公室里,《奇葩說》團隊躲他遠遠的。
馬東敏感地意識到「他們不願意和我玩」,於是就利用出來倒水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時候主動跑到團隊里聊天,很快就與團隊人打成一片。
這個身段柔軟的胖子,這個招人喜歡的馬東。
那年,馬東突然聽說蔡康永的節目《康熙來了》已經宣布停播,他聯繫到蔡康永:「康永哥,來我這裡做節目。」
蔡康永問什麼節目,馬東說辯論類。蔡康永心想:那我過去看看你是怎麼死的。
2014年,一檔在籌備了一年多的節目終於橫空出世,這就是辯論類真人秀節目《奇葩說》。
馬東曾在一次採訪時說:「現在大家都說一樣的話,要麼正能量,要麼非常主流,沒有更多的聲音了嗎?現在的說話類節目,觀點太單一、太主流,但生活中我們不是這樣的,我們需要真話。」
錄製《奇葩說》時,他不喜歡和嘉賓提前交流,也不故意設計效果,「我們要的就是真實的狀態」,即便這真實里可能有各種突髮狀況。
他懂得辯論的意義不在於說服對方,而是讓對方正視自己的存在。
2014年的11月,《奇葩說》第一季上線,總播放量2.3億,並創下當時互聯網綜藝節目的最高冠名收入。
作為「無顏值男神」,馬東靠情商贏得人心,他是個特包容的人。
有人問他,馬叔,現在好多年輕人老是裝逼,請問有沒有優雅的打臉方法?
馬東樂呵呵地說:沒有什麼優雅的打臉方法,優雅和打臉本身就是矛盾的。你最優雅的方法就是,讓別人優雅地裝下去——世界這麼大,裝逼怎麼了?你就沒有裝逼的時候么?
讚美要脫口而出,傷害的話要三思而後行。
心裡很苦的人,一絲絲甜就填滿,經歷過荒誕的人,才會更溫柔地對待世界。
他總是站在理解的角度去看待人事物,以最溫和、最平等、最尊重的態度。
05
如蔡康永所說,娛樂圈是個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當做宇宙中心的地方,但是馬東沒有,他完全不把自己當回事。
在被問及你怎麼看待高曉松的自負?他有時候會給表演者造成一種壓迫感時,馬東說「沒什麼啊,曉松就是這樣的風格,他有他的表述方式,全跟我似的,慫得亂七八糟的,沒勁了」。
《奇葩說》第一季還沒結束,全國上下的90後80後們,就認識了這個割過眼袋、喜歡講段子卻又文化底蘊深厚的奇葩。
馬東說自己是「出生在60年代的90後」,他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對於安穩人生的懷疑,對於內心一把火的追尋,這些都讓90後們深有同感。
他的個性和坦誠更讓年輕人喜愛。
當時,馬東割完眼袋,掀起了一陣輿論風波,記者都趕來採訪他,割眼袋有什麼感受,馬東只是笑著說:「割眼袋和理髮一樣啊,這是多大點事兒啊。」
論文化底蘊,馬東還真是懷才不露,有一期《奇葩說》邀請高曉松來做嘉賓。選手在論證「狗」不是一個貶義詞時說到,古人會稱自己的兒子為小犬。
高曉松一聽樂了,以前的人都是稱自己的兒子為犬子,哪有稱小犬的。
此時的馬東先開了個玩笑,就是說小犬曉松,在大家繼續樂呵呵質疑的時候才說,確實有這樣的先例。
比如《紅樓夢》里有一回,賈政跟別人客氣時,稱賈寶玉就為「小犬」。有觀眾專門找了那一回,發現確實是這樣。
不張揚,不顯擺,以幽默的態度處事是馬東的人生智慧,他把自己擺得很低,正是這份低與真實,深得眾人喜歡。
羅胖說他最近在讀一本書,裡面提到髒話在人類社會起一個什麼樣的作用,是你的情緒和表達都到了盡頭,我再也沒有辦法前進一步了,髒話才會脫口而出。所以當人類有了髒話之後,實際上替代了刀和劍,是一種變相的緩衝機制。
馬東聽後緩緩說:「人情緒的盡頭不是髒話不是發泄,人情緒的盡頭是沉默。」
馬東在《奇葩說》里表達:一個健康的社會,是包容的,多元化的。不管怎樣奇葩個性的人,只要他不影響你的生活,他也一定能夠在這個社會裡活得自由自在。
他說,歧視是真正的病。
每一個人都不必過成別人期待的樣子,而是活成真正的自己,走出自己的步伐,活出自己生命的顏色與形狀。
06
《奇葩說》大爆成為網綜無法逾越的標杆時,2015年,馬東再次辭職,創辦了互聯網內容製作公司米未傳媒。
馬東說:「我希望我每天做的每件事都有意義,都有趣味。」
出於內心的追求,馬東一直停不下來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從不肯讓自己安於現狀。
雖然離開了愛奇藝,但是他還依然製作並影響著《奇葩說》,他的米未傳媒,融資沒多久,就被估值到20億。
此時的馬東,已經步入中年,成了一個50歲的老男人了。
但這個老男人從來沒有故步自封,一直以接納的心態接觸新的事物,不會被固有的想法捆綁,他說謙卑才是自己唯一的生活方式。
他的不自戀讓他對待這個眾說紛紜的時代多了一份理解與包容,以一種接納和解的態度看待周遭的一切。
馬東承認人的本性是自我的、利益的、虛榮的,他承認所有的弱點和負面,但他以這一切為起點,而不是為終點。
人是膽小的,但我們能不能做一件很勇敢的事情呢?人很自私,但能不能顧完自己再照顧一下別人呢?馬東的路程是向人性的光輝面走的。
他正視人的本性,而不是故意去偽裝。
我們需要像許知遠那樣的人與現實保持距離,冷靜地審視,我們也需要像馬東那樣貼入時代的人。
他不是一上來就否定自己所不理解的現狀,而是去接受一種社會的演變趨勢,並在這種趨勢中,尋找生活的真諦。
他把綜藝節目,做出了思考的深度。
他更像是我們的街坊,雖博古通今,但從來低調從事,謙虛謹慎、平易近人。
一個嬉皮於世的隱匿者,另一種豁達的人生態度。
不油膩、不呆板、有才華但不倨傲,有思想但不故作深沉。
他曾坦言,自己底色悲涼,他喜歡各種色彩,尊重每一位真實表達自己的人。
也就是我們需要的時代精神:兼容並包,百家爭鳴。
理解萬歲,尊重是最誠懇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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